【柒刻】

  阴翳遮蔽了初冬苍白的日光,深不可测的密林犹如洞开了一扇门扉的异界,逐渐将进入其间的我吞没。

  越是沿着小道前进,周围景致就越发阴暗,让人难以回忆起刚才还在侧畔的明媚,而这才只是我进入了西山禁地后半小时不到的情景。又行进了二十分钟左右之后,视野就已经缩小至十来米范围,而且周围景致也是笼在一片比日落后的傍晚更阴暗的气氛中,让人心悸的正是这种常识与现实的不协调。

  手腕上的电子表上明确地显示出现在的时刻确实是刚过正午,而我进入森林时虽不是晴空万里,却也还不至于如此阴沉,仿佛酝酿着一场骤雨。而现在抬头努力张望,头顶也见不到丝毫能称为天空的明亮,望见的只是那一片和层层叠叠的树梢融为一体的灰暗。不断前进的我只能期待着或许在不远处的开阔地,就能看到久违的天空。

  不安在心中积聚,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晰。不得不承认,这一次探索和我想象的大不相同。除了令人担心的天气情况,森林本身也有些诡谲之处。

  腿上有伤,但被热切的渴望催动的那种兴奋减弱了伤处牵动带来的痛楚,持续着小跑的速度前进,想来大概也有两、三公里了吧。然而在这段路程中,安静得出奇的林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草叶摩擦的窸窣和隐约的虫鸣。

  多次抬头试图寻找飞鸟的影子,都失败告终。

  古神道认为,人和神是生活在不同世界中的,而神的居所中不止禁止人类进入,连飞鸟也不允许驻留。因此神社都在外围建造鸟居,供鸟儿们筑巢,它们便不会再深入到禁地中。

  如果这里真是神明居所,倒是有力证明了那种说法的正确性?

  再次摇头苦笑。还是停止这种不实际的幻想,好好地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才比较好吧?

  没有一般林中常见的鸟兽,很可能是水源、食物、空气等多方面的原因,还有一种情况是这里的地下有着对生物不利的矿物、磁场之类的。不论是以上的哪一种,都对我面临的严峻形势提出了警示。

  在这种森林里,一旦迷路,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拿出了背包里的指南针,确认了这部分想法是正确的。在几步路的过程中,指针一直晃动不停,无法确认方位,这里果然是磁场异常的地域,那就难怪会经常有人在此迷路进而失踪。幸好早已听过“神隐”的传闻,我已做好了另一种准备。

  首先,必须保证绝对不离开这条道路。其次,为了对应分岔的道路,我准备了足够长度的浅色纸带。只要系在路边植物或是石块上,就可以当做是很好的提示。如果没有意外,返回的途中我会回收它们。

  再次定了定神,确认自己的方向。光线虽变得更微弱,看清脚下还是足够的。我决定继续走一段。实在不行再返回也不迟。

  于是分开愈加茂盛的枝叶前进,本来就不甚宽敞平顺的小路在渐渐变得更窄、更陡峭,不知不觉间已经深入到大峯山的内部,而现在必须要借助电筒的光亮才能继续前进。

  小心谨慎地在深谙的林中跋涉,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并且需要时不时地停下来做记号,确保前进方向。岔道开始多了起来,标记也必须频密地做上,确保在视线的几米范围内能够看到。用纸带绕过低垂在路边的枝条上并打结,或是围在道旁凸出的岩石上,尽可能地选择了醒目的位置做好标记,再统一由左边的岔道开始探索。每一次大约行走十分钟后再判断是否继续。山道几乎都是越到后面越狭窄,最后终于消失在密林深处,我则按照标记的原路返回。

  如此前进了大约一小时左右,四周的景致依旧没有太大改变,清一色的巨木和灌木丛组合,阻断了视野。我也有点累了,停下来休息过几次。这中间始终没发现更多值得注意的东西,让我有些沮丧。

  难道这里真的只是荒山而已么?我所寻觅的终究只是存在于妄想中的事物么?

  在花费近三十分钟走到眼前这条小路的尽头时,时间大约到了下午两点。沿途依旧没有任何人造建筑或遗迹出现,心下想着是不是应该原路返回了。冬天的山野黑得很早,到近傍晚时原本就已经非常阴暗的路况会变得更糟,我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里。

  转身原路返回,脚步不免更加沉重。走了差不多时间的路程后,心里逐渐升起更大的不祥。

  因为岔道变多且周围黑暗,我在每个路口都留下过标记,情况复杂的路段则每隔一段距离也都做过记号。但现在这条单行道上,却找不到任何标记。

  返回的道路只有一条,我不可能弄错。那为何走了这么久都没有见到之前的岔道口呢?

  不要急…一定不会有问题。也许是因为速度缓慢让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只要仔细寻找,一定可以找到标记的。这样反复告诉自己,压低身体,更加仔细地注意路边的草木。按照距离和时间来估计,之前走过的最后一个岔路口应该就在附近了。

  又走了一阵,终于来到了一小块道路的开阔地。然而眼前的情景让我彻底怔住了。

  只能容纳几人的小空地周围,连同我走来的那条小路,总共分出了五条岔道,犹如一只低伏不动的多足生物横在面前。

  没有看到路标,所有的路口都没有做过标记的痕迹。而最严重的一点是,我根本没有印象之前曾经过这里。

  岔路是有的,但只是分成左右两条而已,到底眼前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呢?不论我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记忆和现实是在何时开始交错分歧的呢?

  曾听说过在山间的行人有时会看到神明或其他不明正体者制造的幻境,从迷宫般的岔道中被引到偏僻的兽道上去,最终迷路。难道就是指的这种情况么?

  我伫立在路中间,犹豫了很久。等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种深山中无法将自己的困境传递给任何人知道,始终还是要自己行动。确定了没有原路返回的意义后,我必须要选一条路继续走下去。那么,到底选哪一条才好呢?

  

  腕表上闪动的数字显示出现在已近傍晚七时,而我,依然在这黝黯无边的丛林中打转。

  迷路已经有一阵了,反复于迷阵般的山道中的结果就是再也回不到来路上去,加上天色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事态终于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下去。

  已经筋疲力尽却不得不继续迈开机械的脚步寻觅,因为等在原地也不会有人来寻找我。没有人知道我来了这里,即使有人知道,找到我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我自己都已经不清楚身在何处。在这片阴翳蔽日的森林中,昼夜并没有太大区别,我所知的一切需要依赖太阳来辨认方向的常识都没有用。所以保留体力到天明的打算也无法让我获得更多鼓舞。也正因为如此,内心才被深不可测的寒意充满,连冷静思索的能力都几乎丧失。

  从正午直到夜晚始终笼罩于黑暗中的这个世界,早已脱离了我所知的日常。而那时,我根本未曾料想过,这一切只是漫长噩梦的开端而已。

  勉强咽下一点食物,忧心忡忡地靠在路边的一棵大叔根部,整日累积的疲惫顿时间全数涌上,手臂酸软得连拧开水壶盖的力气都没有了。蜷起身体紧靠在盘根错节的凹陷处,稍微能够抵御一点夜晚拂过林间的萧瑟寒风。

  电筒的光亮之前就变得黯淡不定,看来是电池将要耗尽了。今晚已经不可能继续前进。不论多想离开这里,都必须保存体力等到明天,但愿天明之后笼在山中的云雾能够散开,让我看到一线日光。

  收拾好背包,再次起身,手电的光束落在身后的巨大树木上。几人都无法合抱的树干上积累了至少百年的光阴痕迹,粗大的气根不止从枝头到处垂落,而且也盘旋纠结地依附于主干上,因此攀爬起来还算方便。

  树上无疑是更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即使不爬得很高,也可以避开一部分未知的威胁,以上算是常识告诉我的内容。但是,对于这片森林中反常而诡异的那部分则没法可以应对,只能祈祷这一夜平安过去。

  总算找到一处还算比较安全的粗大树杈可以供我栖身,靠在最里侧应该不会太容易坠落下去,这一晚注定只能以这种蜷缩的姿势度过了。

  

  夜晚的寒气分外渗人,环抱着身体,手指和腿都已经僵冷得近乎失去知觉,头也痛得快要裂开。把背包固定在透风的树枝一侧,稍微阻挡住些许刺骨的山风,但我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在脑海中闪过无数混乱念头之后终于压抑住恐惧和烦躁,强迫自己好好休息。然而虽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眼睛也酸涩得几乎睁不开,却无法镇定入睡。于是持续着极度困倦却又烦躁得辗转反侧的漫长时间,我陷入了恍惚之中。

  风减弱了,死一般沉寂的森林中间或地传来一两声不可名状的响动,迷蒙地睁眼时已经大约午夜了。

  雨并没有降下来,森林中不可能看到星空。然而,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一片浑然的黑暗尽头处却浮动着几点亮光,让我惊讶得顿时没了睡意。

  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了那的确不是幻觉。星火般飘渺闪烁,但的确存在,而且在缓慢地移动。

  那不是星光,也不是山林中的野火,那确实是火把的光亮!

  难道有人在那里?!

  心中一阵狂喜,飞快滑下了树,掏出电筒朝着发出亮光的地方奔去。疾驰中我也顾不得择路了,只一味地沿着距离光点最近的方向狂奔,数次被横在面前的石块和树枝绊倒,裸露的手臂和脸颊上更是被划出数道口子。但此刻疲劳和伤痛都不能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只望得见那几点象征此刻全部希望的光点,不管路途多么坎坷崎岖眼睛都死死盯着它们,最担心的就是转瞬间它们会忽然消失,那样的话我就更难从这深山中找到归路了。

  深浅不一地踏在灌木丛中,已经彻底偏离了来时的方向,孤注一掷地前进。而缓缓移动的亮点虽然一度消失于视野中,却又在片刻后出现了,大概是被景物阻挡了吧?最让人欣慰的是前方道路没有出现无法逾越的障碍,所以一阵疾奔以后欣喜地发现光芒越来越明晰了,路面也由之前的荆棘丛生转为草丛,我不由得更加快了速度。

  视野逐渐亮了起来,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逐渐能看到依稀的树木轮廓,远处的地面也渐渐亮了起来,心下一阵激动,朝着那有着跃动火光的方向接近。然后,仿佛幕布被开启般地,一片开阔的夜空就那样突兀地展现在我面前——

  面前的山势朝着一片开阔的谷地展开,终于重现的墨色天空中高悬着巨大的圆月。

  洒落下黯淡绯红辉泽的光轮压着远山的轮廓,庞大得令人畏惧,浓密深邃的树影亦无法将它遮蔽。红玉般的圆轮中,黝黯斑驳的影子异常清晰,似血玉慑人魂魄的心髓,又似丝丝晕开于水中的暗红墨迹,在缓慢浮动的绯影中,攫获住直视者的目光,甚至灵魂。

  近得仿若要坠落的天幕,在这美得令人心悸的光景中摇曳。绯红的月,以仿若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凝视着我,我也如此,凝视着它。

  这是…在梦中见过的情景,竟然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眼前。我始终无法相信,月会有如此巨大而慑人的身姿,但它确确实实地照耀着整片山谷。

  再往前行,挡住视线的树木逐渐稀落,拨开茂盛的草叶就能看到前方一排光点一直延伸到谷地中,那里静卧着一大片建筑物,范围一直绵延至后方无尽的黑暗中。

  走到近前才发现那并不是之前看到的移动的火把,而是道路两侧的石灯笼。当中燃烧着的红色蜡烛辉光摇曳不定,剩余长度说明它被点燃的时间还不算很长。而我所看到的光点已经没了踪影,大概是在我被红月吸引的时候进入到建筑中了吧?

  心情说不出的激动,能来到这里,看来我的运气还是很好的啊,虽然说这里的气氛确实诡异得让人不舒服……

  踏上平整石砌道路让人放心了不少,我一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一边朝前走去。沿途每隔一段就会有一座高大的鸟居,在夜色中更显得暗沉肃穆。行了大约几百米,一座巍然院门出现在面前。

  凄切的绯色月光照射下,看不真切建筑的颜色和全貌,但那无比沧桑斑驳的风化痕迹却历历在目。我对建筑不在行,只知道这种造型的院门是非常古典的,但具体是何时何种来历就一无所知。

  踏过门的时候,不知是否夜风所致,身体狠狠地打了个寒战,累及全身的肌肉都抽痛起来,我停住了脚步,重新审视周围。

  墙壁的表面剥蚀得很厉害,顺着手电的光朝远处围墙望去,似乎还有不少地方倒塌破损了。从经过的有鸟居的道路和门顶轮廓来看,这并非民宅。那这就是传说中祭神的遗址么?为何会还有人迹呢…是月见的神官们么?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寒。

  被神官们视为“不祥”的我,如果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被人发现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我实在不愿想象。还是,谨慎行事为好。找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度过这一夜,明天顺着神社外的道路出山,应该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闪进建筑的阴影中,贴着墙垣小心前进,尽量不发出过大的声音。荒废的神社院中也到处是参天巨木,不过现在只能看到漆黑的轮廓。被暗红的月光笼罩着的地面上零零星星地反射出微光。沿着点燃的石灯笼,我很快就来到了内院。这里比我想像中还大,感觉上规模是国分神社的几倍,看来过去一定是非常有名的神社。犹豫着要不要就此止步,找一处安全的角落栖身,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继续前进。

  已荒废的偏殿的门窗大多都歪斜倾倒着,敞开了一个个更加黑暗的洞口,让我猛然回忆起在国分神社祭具殿中看到的情景,心悸的感觉再度来袭,胸口一阵抽痛,我猛然撑在外廊的木柱上才稳住身形。

  已经老化腐朽的木料发出了一声悠远尖锐的咯吱声,我一惊,飞速移开手臂,蹲伏着闪进门洞内侧的阴影中,紧张地望着院子里。然而过去了一会,周围依然没有动静。心跳还未能完全平复,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衬衣,但脑子却分外的明晰起来。

  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找到梦中出现的那个地方吧?既然目标已经在眼前,没有理由就这样退缩。既然白天更容易被人发现,不如现在就一探究竟。

  石灯笼中的火光跳跃不定,一直绵延到后院深处。尽量将身体隐藏在路边的高大树木的阴影中前进,穿过了又一片小树林,前方摇曳的光点忽然间多了起来。那些光芒和烛光明显不同,更大更明亮地跃动着,应该是数个火把。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近。

  火光已经距离我很近了的时候,我才发现它们并不是固定在支架或墙壁之上,而是由很多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举着的。迅速伏下身体,让茂密的草丛掩住自己,暗暗庆幸刚才压低声音前进果然是正确的,这里竟然聚集了十几个静默不语的人。

  黑色的人影大致围成了一圈站在空地四周,而越过他们望向空地中间时,我激动得几乎要惊叫出来。

  绯红的月下,空地中的四个围成口字型的高大鸟居赫然矗立。和我梦中所见略有不同的是,当中并不见巨石的踪影。

  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境地,抓紧了满溢汹涌悸动的胸口,我瞪大了双眼扫视着视野中的一切,恨不得将它们深深烙印在意识中。眼眶湿润了,但心中依旧满是困惑。

  在见到这一幕时,原本以为自然就会记得失落的所有,但我依旧茫然,只是,眼泪止不住地留下。

  默默地注视着那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场景,一时间忘记了思考,直到一声清脆的铃声打破死一般的沉寂,使我的注意力移到了传出声音的方向。

  手举火把犹如座座雕塑般巍然不动的人影都转头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像是在恭敬地迎接什么人。果然,片刻后所有的人都后退一步,谦恭地半跪下来,垂下头,火把依旧举在一边。

  铃声的回音被幽静山林无限拖长,空灵妖异,一声接一声地响起,逐渐接近。努力张望了很久,终于看到黑暗中有一列浅色的人影浮现出来。摇曳飘荡的衣裾微微舞动,仿若精灵,我一时怔住了。

  那是几位手持神乐铃(注)轻轻舞动的巫女,披散在素白之上的漆黑长发和殷色绯袴形成了强烈对比。而最令人在意的是她们的脸上竟然都戴着没有五官的面具,在月光映照中显得异常诡异。

  几位巫女接近了空地中的鸟居,便停下了脚步。从鸟居到我藏身处大约有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们中间还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和服的少年,那脸竟然是我所熟悉的……

  是西村!记得确实是邻班的…但我听说他已经在一周前转学了。

  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呢?

  就算再迟钝的人也会对眼前这种情景心生疑虑,而我则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不祥逐渐聚集盘旋于心头,压抑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西村的目光茫然地落在不知何处,脸上的表情与其说平淡安然,不如说是空洞。在我为数不多的与他擦身而过的几次碰面中,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那是个非常活泼外向的少年,没有一刻不在制造喧闹和笑料。

  到底是为什么……

  心底的疑惑还没解开,注意力就再次被场地中间的发展吸引。

  随着整齐的铃响,巫女们向旁边退开,只留下西村一人立在鸟居边。而后方的黑暗中隐隐地传来低微的脚步声,又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定定注视着那个人,笼罩他全身的沉重阴影随着前行的脚步逐渐从下至上地褪去,绯色光辉缓慢而细致地勾勒出更多的细节,我却骤然感到心脏一阵痉挛。

  流瀑丝绦般的长发披散在他身后,高挑纤瘦的身躯上裹与同月色如出一辙的绯红色和服,那如同血一般的浓郁又纯粹的色彩令我的眼睛刺痛起来。华丽的细碎图案聚在衣服下摆和长长的袖口处,如果不是注意到腰带的款式,我真的会错把他当成女性。

  但那确实是一位长发的少年,从步行的姿势和身形也可以确认这一点。

  当看清他的面孔时,再度被震慑得目瞪口呆。

  露出额头的中分的长刘海之下,看不清少年的面孔,一副异常狰狞的鬼面覆于面上,凸起的尖角和夸张的颧骨造型形成的阴影和面具惨白的肌肤形成的对比让我惊骇得心脏都漏掉了几拍——

  注:神乐铃,巫女表演神乐舞和祭祀仪式时常用的祭具,造型多为一串铃铛末端搭配长达2米的五色垂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