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雨皱着脸把自己的头从沉重的压力下扒拉出来，小声道：“下巴太尖了，戳的我很疼的。”
唐晓翼漫不经心地低哼一声，毫无意义的感叹声只让应雨无奈地笑笑。
两个人依偎着坐在茶几前，坐着的墨绿色地毯软乎乎的，踩一脚会现出一个浅色的脚印。唐晓翼曲起的长腿歪来歪去，在绒绒的地毯上蹭出不规则的拖拽痕迹。
男孩子好像是倚在叠在他身前女孩子的肩膀上睡着了，阖上的眼皮薄而苍白，睫毛又长又翘，伴随着逐渐平稳的呼吸翕动着，显得安静极了。
应雨稍稍偏头去看他。
骤然安静下来的唐晓翼的脸色终于显出符合他病人身份的苍白感，往日便削瘦修长的身子更显得枯瘦，压在少女柔软肩上的骨头硌得应雨甚至有些发疼了。
话是这么说。
应雨另一半身体的动作放得温柔而缓慢，唯恐安分睡下的男朋友被惊醒。她偏过头时，被少年先前遮住大片的阳光细细密密地铺在脸上，给她的睫毛都镀上金色。
那是堪称温柔的，少见的——
美丽金色。
男孩子倚在女孩子肩上的头稍微蹭了蹭，原本高而瘦的身体不自知地渐渐蜷起来，呼吸温热地吞吐在小姑娘的颈侧，将她垂下的发丝小幅度地吹起来。
应雨的目光斜斜地越过唐晓翼落在阳光垂落的地板上，那种目光空茫地落在上面，似乎透着一点点悲伤。
似乎是微弱但持续的呼吸声将应雨惊醒了，过于安静的环境忠实地反馈着任何声音。
唐晓翼又往女孩子身边缩一缩。
应雨的思绪漫无边际地跑着，像这个年纪特有的跳脱迹象，绕来绕去的思维和没有营养的问题混混沌沌地缠在一起，像是过去很长时间的冬日的雪，在落地后被压过留下的泥迹。
凌乱，鲜明。
唐晓翼。
男孩子还在睡，自从友人挨个离开后他的睡眠就变得很浅，连呼吸声也飘忽不定的，和瘦削的脸一样惹人担心。
足够了……足够了……
应雨缓慢地闭上眼睛，让希望的微光渐渐被眼帘掩住，不愿去强求更久远的幸福。
他现在留在这里……足够了……
少女抬起另一只手，很轻地摸了一下唐晓翼后脑上翘起的头毛，一触即分。
少年的呼吸声没有波动地持续着。
应雨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随信寄来的是墨爷爷友情赞助的前往DODO冒险队下一个委托地点的车票和船票，不多不少，恰好是收到信的第二天。
应雨有默默看着驶来的巨大船只，蹙紧眉头，不太愿意让唐晓翼坐船。
“我让直升机带你吧。”大小姐如是说。
唐晓翼显然和应雨有一样的想法，别的不说，光是船只那熟悉的外观还有蓝色的平静大海就足够让这个失去友人的少年感到不适。
“那我们带着行李来码头这边？”
“这不是测试接受度嘛～”
“你怎么老这么有理……”
“哈哈……”
少年少女打闹着回到了来过数次的直升机面前，应雨为他清点了行李，临走时终于拍拍他的肩膀，笑容温柔道：“路上小心。”
唐晓翼看着像是有点得意地弯弯眼睛，嘴里一贯的懒洋洋语气都带点活泼的昂扬：“是。”
“……平安归来。”
姗姗来迟的后半句话，在直升机卷起的巨大声响完全散去的时候，才从还在下面仰望的应雨嘴里犹犹豫豫地吐出来。
谈恋爱的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目光里是真切的担忧与满涨的愁意，但这样的情绪并没有积压很久，在管家递来乔治送来的事务交接清单之后就被繁重的工作完全打散。
太过分了！
应雨一边飞快写文件一边气呼呼地想着。
自从给红发党帮着忙处理过一次后勤事件后，乔治自然而然地递来了橄榄枝，算一算给这群校园自治团体打工也已经将要三年了，期间还借着这回事帮着朋友们开了后门补齐升学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