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七五同人)开封小酒馆>第123章 招魂

  西北的风沙扬起, 每一座军帐都掩的死死的。过了半夜,一座座帐子中的烛火都接连熄灭了。军营中间大帐空着,旁边一座稍小的帐子灯还点着, 但很快,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桌边站起来, 低头把那唯一的一盏灯吹灭了。“你们都出去吧。”他低声吩咐道。帐中的两个侍卫应声从帐子里退了出来。

  又过了片刻, 帐子的另一角动了动,一个人影闪过, 博转过身,进来的是一名不起眼的侍女打扮的女子。博小心的往外看了看,那两名侍卫仍然笔挺的站在帐门口。博便压低声音,着急的对那女子说道:“有什么新消息么?”

  那女子点点头,小声回答:“您让我留心那头怪兽的下落, 上次,李元昊酒醉之后, 他无意间说过,他和那东西相依相存,那怪物就是他,他就是那怪物……而且, 很多死掉的士兵, 我听说都拿去喂了那个怪物!”

  博坐在帐子的阴影中,细细琢磨着这女子的话。这女子只说了这几句就急着要走,博却叫住她问道:“你们部族……前些年侥幸逃过李元昊毒手的人,是否都已经前往都城兴庆了?”

  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大人, 痛恨李元昊的, 何止是我们卫慕氏的人,李元昊做了称帝之后, 西夏人连年征战,民穷财尽,多少跟着先王立下功业的部族都因为反对他如此倒行逆施而被他灭了全族,他们都在兴庆盼着他早一点战死在这儿!而且,我看他如今,不知道修了什么邪术,身上黑气腾腾,整日把他带在军中那几个妃子折腾的死去活来,他的相貌,好像也和以前不太相同了……”

  她还未说完,外面就传来了兵士们走动巡逻的声音。那女子赶紧躬身一拜,道:“因为前几日李元昊大败了宋军,他说他要连夜审问几个宋军的战俘,所以他不会在偏帐待一整晚,我得趁他们未醒早点回去……”

  博点了点头,那女子便趁着附近无人,闪身从帐后出去了。博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也走出帐子,朝着军营外面走去。

  李元昊虽然残暴,但他治军非常严整,每个营门处都有人把守着,就连博也不能随便出入。果然,博刚走到一座营门前,那里守卫的兵士就拦住了他:“野利大人,大王有令,除了他之外,谁也不能往那边的营帐去。”

  博点了点头,站在营边,望着远处的天空,他能感觉到那里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一股股黑烟从那座被围住的营帐中翻滚着往外涌,整个天空都弥漫着无法驱散的黑色雾气。这雾气中回荡着无数人死前的哭号叫喊,在这里站的久了,博感觉自己那本来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体也渐渐发凉起来。

  他打了个寒颤,拉紧衣服往自己的帐子走去,可是那种仇恨和恐惧却在他心中聚集着,正如在营帐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聚集一般。

  “蚩尤,这就是所等待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的复活,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

  谭知风这一车人走了数日,最后一个热闹的镇子也被他们抛在了后面,眼看着前方的田地开始变得稀疏而荒凉,漫漫黄沙在原野上随风飞扬着。

  天色渐渐暗了,展昭停住马对大家道:“今晚可能很难穿过前面那片荒野,咱们不如在这附近的小村子里休息一下再走。”谭知风瞧了半天,终于在黯淡的天边看见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屋子,地里没有一个人,道路又歪斜又狭窄,他们只能把马拴好,跳下车朝那几个屋子走去。

  到了头一间屋子门口,谭知风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一点声音,白玉堂也展昭也到前面查看了一番然后转了回来,告诉大家道:“这村子已经废弃了,老百姓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咱们就找一间宽敞些的住一晚吧。”

  他话音刚落,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哭声,那哭声由远及近,听得越来越清楚了。他们急忙重新回到马车边,只见从西北方向浩浩荡荡来了许多身穿白衣的老百姓,他们举着火把,站在路的两旁,一边哭一边往四处洒着纸钱,这些人越聚越多,还有人从镇子的方向朝这边赶了过来,谭知风见人群中既有年幼的孩子,也有须发斑白的老人,还有不少头上遮着白布的女子,跪在路边悲切的抽泣着。

  “这些……”展昭喃喃自语道:“莫非都是死难将士的家人么?”

  谭知风看得心里十分震惊,他远远望去,见这群百姓沿着大路赶来,足足有数千人之多,他听着这些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又看见一个和裳裳差不多大的孩子坐在路边哭的声音都嘶哑了,他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原本想走过去安慰那孩子几句,两只腿却沉重的很,一步都迈不动了。

  灼灼走过去抱起那孩子哄了几句,然后问他旁边的一个妇人道:“你们……为什么聚在这儿烧纸啊?”

  那妇人擦了擦眼泪,回答道:“今晚……那刚吃了败仗的韩相公要带着剩下的兵马回京城……我们这些人……都是家里有父兄死在怀远城外的,所以带着纸衣纸钱,在这儿为我们的亲人招魂……”

  她话音刚落,只听远处马蹄声阵阵,怀远城的撤退的残兵败将沿着大路走过来了。由于李元昊并没有将怀远攻陷,所以他们在城中修整了一段日子,虽然有些受伤的士兵被人抬着,但军容一眼看去还算整齐。谭知风遥遥看去,隐约看见走在前面的一队人中,有一名年轻的官员被众人簇拥着,离这些百姓渐渐近了。白玉堂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那个就是韩琦。”

  一见宋军出现,这些百姓纷纷涌了上去,上千人拦在路边,有几个巍颤颤的老人上前拉住韩琦的马的辔头,哭着道:“韩相公,我们的儿子随您上了战场,如今……您回来了,他们都在哪儿啊?!”

  韩琦身边的侍卫护着他下了马,他一路往前走着,那些百姓并没有继续阻拦他,而是仍旧哭的哭,烧纸的烧纸,顿时烧碎的灰烬四处飘荡,傍晚昏黄的天空几乎被染成了灰色。韩琦的脚步越发沉重,越发缓慢,他没走几步,就对这些失去亲人的百姓们躬身一拜,而那些人的哭声更凄惨了,他们纷纷问着“我丈夫呢?”“我爹爹呢?”就连韩琦身后那几名高大的兵士,也忍不住抬手偷偷擦拭着泪水,后面走过的兵士们更是一片哭泣声。

  韩琦走到田埂尽头,一抬眼忽然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谭知风他们。他认出了展昭和白玉堂,见他们立在树下,便对身旁侍卫交代了几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抬手对他行了个礼,谭知风等人也纷纷躬身道:“韩相公。”

  韩琦开口长叹了一声,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十分沙哑,他那原本端正而威严的面庞如今满是倦容,一眼看去仿佛老了十岁,他又叹息了一声,对展昭和白玉堂道:“二位,韩某后悔当初,不听你们还有希文的忠言啊!”

  展昭望了望那些仍在祭祀家人的百姓们,又收回目光,对韩琦道:“韩相公不必自责,李元昊为人狡诈,西夏……西夏人又集结了一支虎狼之兵,如今战败……也并非都是您的责任。”

  韩琦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默然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不论如何,将士死伤惨重,我都难逃其咎。可我现在担忧的是,李元昊如今已经夸下海口,说他要’亲临渭水,直据长安‘,如今朝廷中,到底谁能扭转战局,挽大厦于将倾……”

  展昭道:“韩相公,我们上次离开环庆的时候,任福他们不是刚刚打了个胜仗,让李元昊把他的兵力撤回西川了么?为何这才短短半月时间,他们又卷土重来了呢?”

  韩琦悔恨的道:“唉,上次我们能识破李元昊的奸计,其实全都是二位的功劳。可战胜之后,我和我手下的将官们,都开始多多少少有些轻敌了……至于李元昊为何这么快就从上次的战败中恢复了过来……你们若是不急着赶路,我倒是可以把事情的原委一一告诉你们……”

  说罢,他就命令士兵们暂时停下来,安抚百姓,稍作休息。然后,他和谭知风等人一起坐在村口的田埂上,对他们说起了上一次那场惨烈的战役的经过。原来,李元昊故伎重演,一面假意送信要求与宋朝和谈,一面派兵骚扰任福所驻扎的怀远附近的村寨。韩琦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命人给任福送去书信,要求他尽量坚守,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战,若是出战,也只退敌即可不要乘胜追击。谁知道,那封信半路上被人劫了,并没有落到任福手上,而任福见来犯的西夏人数目不多,便率兵出城迎战,结果,待他们行进道捺龙川附近,又遇上另一伙西夏兵士正在和镇戎军西路的宋军交手,任福便转而南进去支援对方,同时怀远城的宋军还在源源不断的跟出城来,准备接应。

  这一小股西夏人把任福和镇戎军西路的两股兵马越引越远,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