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七五同人)开封小酒馆>第7章 过去和未来

  谭知风顿时风中凌乱,他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离对方的脸只有寸余。他用尽今天仅剩的一点可怜的灵力,压制住了内心乱成一团的躁动。同时他努力把目光向旁边挪去,把手收了回来,低声道:“你醒啦。”

  男子嗯了一声,道:“方才就醒了,只是没什么力气。”

  “呵呵,这个,你什么时候醒的?”灼灼小心的凑上去,在他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手:“你头晕不?脚疼不?心、肝、肺、都还好吗?”

  男子缓缓从地板上坐了起来,盯着灼灼道:“从你说‘把他留下来做苦力、也不用给他钱的时候’。”

  灼灼干笑两声,丢下包袱就走开了。谭知风生却还愣在那里无可恋的想,那后面的话他也听见了。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身体和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低头沉思的谭知风,问道:“是你?”

  谭知风吓了一跳,惊讶的看着男子。可是从他的目光中,他没有看到一丝对方认出了自己的可能。忽然间他明白过来,男子的意思是是自己为他清理了伤口。他心里一阵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是,不过你别介意,灼灼是开玩笑的,我们不用你报答什么。”

  年轻男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判断出这是一个酒馆的后厨,但他直觉这家店的气氛有点诡异,神出鬼没的猗猗让他心生疑窦,疯疯癫癫的灼灼也很奇怪。

  他又用手抹了把脸,把目光落在眼前仅剩的这个少年身上。少年长的雪白,干净,眉目清秀端正却又看不出什么特点,或许一回头他就会彻底忘记。

  这时,谭知风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往他脸上看来,两人目光相触,年轻男子却心头一震,意外的愣住了。

  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对方,但少年清澈的双眸是如此熟悉,仿佛搅动了他内心深处许多不属于他的模糊的碎片,却无论如何也拼不成一副完整的画。

  一时间他呼吸忽然有些不太顺畅,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谭知风紧张的看着他。男子却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事。

  说罢,他又看着谭知风,加了一句:“多谢你了。”

  他的一只胳膊似乎仍然不太灵便,谭知风便扶着他站起了身。男子将灼灼拿进来的包袱一抖,从里面取出了一件同样破旧但还算干净的短衫。

  谭知风本来想离开,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换衣服,但见对方一只手总是使不上力气,他只得过去拉起袖子,帮他套上,然后又帮他整理起来。

  见谭知风自始至终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男子以为他被自己吓到了,于是便把语气放缓和了些,开口对他道:“别怕。”

  谭知风仍旧没有开口,男子也陷入了沉默,半天才又问道:“这家店新开的?掌柜是谁?”

  谭知风张了张嘴,嗓子却有些哑。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道:“是我。我就是掌柜。”

  “嗯。”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任由谭知风帮他穿衣,目光却在几次挪开之后,总是忍不住落在谭知风的脸上:“你……刚搬到东京?为何我觉得……我一定见过你。”

  谭知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对方仍疑惑的看着自己,便道:“开封这么大,偶尔哪里碰上过,也可能吧。”

  男子点了点头,叹口气,在方才破旧的布衫里翻找了一下,掏出一个小包,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吊大钱,他把那钱推给谭知风,道:“今日之事……”

  “我们不会说的。客官放心。”谭知风非常自然而熟练的拒绝了他的钱,同时知趣的道。

  “不,我只是想谢你。”男子此时开始整理头发,裹上头巾。谭知风眼角余光瞥到屋里的三盆花有叶子的伸叶子,没叶子的晃着花瓣,都不住的往这边靠。

  谭知风在心中对他们发出了警告,那三人仍然不屈不挠的努力伸长不存在的脖子,试图把听墙角进行到底。

  男子似乎没注意到这不寻常的气氛,他收拾停当,对两眼发直的谭知风道:“我叫徐玕。”说罢,他坚持着把钱往谭知风跟前一推,左右看看:“我饿了,店里可有什么吃的?”

  谭知风回过神来,想了想,没动那钱,却往后头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客官稍等,我给您做碗汤饼吧。”

  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徐玕,就算是他的第一个客人了。

  一间屋子,由那生着火的半堵墙隔成了前后两间。前面安安静静的,而后面,只有谭知风一刀刀切面片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很快,听的久了便仿佛化作了空气的一部分,和墙内柴火的噼噼啪啪混在一起,让人觉得暖和的有些让人昏昏欲睡。

  谭知风往后看了一眼,徐玕一个人在门口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玕凝神沉思,丝毫没注意到,账台后已经多了三个人。灼灼将黑釉茶盏往他眼前一放,茶筅轻轻搅动,时急时缓,白色茶沫一点点上浮,待茶筅离开杯盏时,黑釉瓷盏中的茶沫俨然成了一副鱼戏荷叶图。

  徐玕颇为惊讶的抬头一看,眼前少女身着暗红粗布衫,一张脸却很俏丽动人。少女眉眼弯弯的笑着,问他道:“客官今年贵庚?家住哪里?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

  账台后俊秀的少年也抬起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么卖命,能赚不少钱?一个月有没有二百贯?”

  他转头一看,桌子对面还坐了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孩儿,瞪着眼睛问道:“二百贯有多少?二百贯能不能顶七百八十,不,七千八百文?”

  “……”

  徐玕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他没说话,倒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的神色,仿佛在思索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谭知风把面端上来了。随后,谭知风手里拎着木盘,背对着徐玕,一言不发看着对面三个人。他的目光在账台上、墙边、角落打量,最后先朝着账台上的花盆伸出了手。

  灼灼“哎呦”尖叫一声,徐玕周围顿时恢复了安静,谭知风满意的点点头,迈步往后面厨房走去,徐玕却叫住了他:“掌……掌柜!”

  谭知风回过头来,眉毛微微扬起,疑惑的看着徐玕。迎着谭知风的目光,徐玕好像也有点紧张,他停顿了一会儿,目光看着自己对面,好像想让谭知风坐下来陪他。

  “快去啊知风,你脑子被门夹了?”

  “谭知风你在干什么,你知道吗你现在一脸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的模样。真是无可救药……”

  “他为什么不吃东西,他会不会不满意、不给钱呀?”

  虽然知道徐玕听不见这些话,但谭知风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吵得头昏脑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想,等眼前这个人走了之后,一定得给他们定点规矩。

  谭知风慢慢走过去,他没有坐在徐玕对面,而是搬起对面还没完工的树桩,坐在了离他的桌子不远处的账台边。

  徐玕看看他,又看看眼前的汤饼。他的神色变得比一开始柔和了许多,谭知风也忍不住大着胆子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会不会就是他?徐玕的眉眼和神情都显得颇为冷峻,但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谭知风却觉得他在刻意压制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徐玕看起来不像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他到这里来做什么?谭知风想问一问他,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这时,徐玕却自己开了口。“很好吃。”他说:“怎么做的?”

  谭知风不知道徐玕为什么会问起他汤饼的做法,他只能试着答道:“……面里有酱,有醋,有一点椒末,还有磨碎的芝麻……”

  徐玕静静的听着,谭知风只能继续说了下去:“按理说,面应该用煮虾的鲜汁来和,但店里没有鲜虾,我只能用煮蕈煮笋的汁水代替……”

  徐玕好像在细细品味,他点点头,道:“凌儿会喜欢吃的。下次,我带他来。”

  谭知风心口猛地一跳,和另外三人同时问道:“凌儿是……”

  徐玕又挑了一大股面,香喷喷的热气在谭知风眼前散开,徐玕的脸有些模糊,但谭知风还是隐约发觉他目光中染上了一丝温柔。雾气褪去之后,他开口道:“凌儿是我的儿子,今年四岁。”

  屋内一片寂静,谭知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起了徐玕他的事。谭知风想,自己好歹也救了他,问几句应该不算什么。

  徐玕也不介意,他一边吃汤饼,一边陆陆续续回答着。他今年二十岁,父亲是南门外一个铁匠。他自小就和隔壁家的女儿五娘定了亲,十六成亲,然后五娘给他生下了凌儿,自己却撒手走了,只剩他们父子两个相依为命。

  “这些事……”徐玕眯起眼睛,慢慢的道:“这些事……都是邻家大娘告诉我的。两年前凌儿生病,我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半路上自己也染了病,高烧不退,险些成了个傻子。醒来之后费劲艰辛回到开封,从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好在,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徐玕忽然把目光挪到了谭知风的脸上,看得谭知风心头一跳,好在徐玕马上低下了头,顿了一顿,接着道:“家里经过这几年的折腾,已经分文不剩了,不管做什么都要本钱,我不得已才去角抵试试。”

  说话间,他已经把一碗面已经吃下了肚。谭知风看着他疲惫的脸上终于舒展了些,甚至现出几分满足,自己心里也一阵舒畅。

  他还有很多话要问,但这时,外面传来阵阵更声,他意识到,南门快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