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咒术回战]星象仪>第16章 周而复始的西西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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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手三年,前任男友五条悟送了我一盒安○套。

  超薄,草莓味。

  我看着套,五条悟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五条悟。

  “几个意思?”我问。

  他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吹气球玩吗?”

  我迷惑:“……?”

  我以为他要找我约炮,没想到是约玩弱智游戏。但也不惊讶,五条悟就是这样的人。

  “谁吹得最大谁赢,”他乐颠颠地说,像找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游戏,“你该不会不敢吧?”

  哈?开玩笑,我不敢?

  我撸起袖子,把那盒套拆了,拿出一个,边撕边说:“五条悟,劝你趁早认输,免得到时候哭着光屁股回家。”

  “我可是最强,”他恬不知耻地反问,“我会输?”

  就像一条摇尾巴的傲慢大白猫。

  五分钟后,五条悟输了。

  “哈哈哈。”我冷酷无情嘲笑前男友,“你不是最强吗,怎么输给我区区一个二级咒术师,丢人。”

  五条悟望着我,不满控诉:“你作弊。”

  “五条悟,你有没有点游戏精神啊,”我说,“愿赌服输懂不懂,输了就是输了。最强就不能输吗?快来人看啊,这里有个最强输了耍赖!”

  五条悟含恨而归。还留下一句经典名言:“等着,下次一定赢过你!”

  “来啊,”我翘着二郎腿吹指甲,得瑟,“手下败将,来几次让你输几次。”

  其实我真的作弊了来着。

  这个牌子的套很贵,符合五条悟一件衬衫二十五万的不差钱人设。质量好,润滑液也很多,撕开包装,草莓味的润滑液淋了我一手,我当着他的面把手指含在嘴里舔了一圈,五条悟当场眼睛就直了。

  我吹完了一盒气球,他还拿着手里刚撕开包装的套傻乎乎发呆。

  分手三年,交往十年,五条悟这条猫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

  我们曾经是同学,男高中生的脑子里整天想什么破事相信大家都知道,没想到现在都老大不小二十八了,五条悟还是这臭德行。

  唯一的区别是,十八岁的五条悟会在我耳边哼哼唧唧,念我的名字就像一只发情期的公猫在叫春。

  “今晚做吗?”

  无法无天唯我独尊的最强,只有这个时候像一只大白猫似的露出肚皮撒娇卖乖,企图获得□□权。

  我脸红红地点头。

  “嘿嘿嘿,好爱你哦。”他甜甜地说,在我脸上“啵唧”一口。握住我的手。

  夜蛾老师古井无波,看透人间的声音,伴随飞过来的粉笔:“现在还在上课。我希望你没忘记这件事,五条悟?”

  他准确接住粉笔,双腿架在桌子上,混不吝地说:“老师应该能体谅吧——可爱的女朋友在身边,怎么可能有心思上课。”

  “那你也不至于想到那种地方吧!”

  “啊?老师听到了?没办法嘛,因为女朋友太可爱了。”

  我:“为什么是我的错啊?!”

  “是夜蛾老师的错哦,明明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五——条——悟——”夜蛾正道杀气腾腾。

  家入硝子露出“快来个人救救我”的痛苦表情。

  而二十八岁的五条悟只会看着我发呆。是退步了,还是说,因为分手了,所以没办法那样直白地提出要求?

  成年人往往想得过多。这是成长了的表现,也是畏缩不前的借口。

  没过多久,五条悟又送了我一盒柠檬味安○套。

  “玩水球大战吗?”他说。

  我看着五条悟,面容平静。

  五条悟看着我,满脸期待。

  我痛苦挣扎,人类都应该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如果猫咪在你的脚边绕圈发嗲让你陪它玩,而你不干。没人能知道下面猫咪会做出什么。

  我艰难地着点了下头。

  五条悟:“好耶!”冲到了洗手池前,快乐地说,“先下手为强!”

  我:“……?”

  什么?!大意了!居然被敌方抢先占据宝贵资源点!

  我立刻跑过去挤他,好不容易灌满水球,他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休战——”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瞥见来电显示的人名,明白是上面有任务派给他,顿时老老实实站好,等他接完电话。

  这点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

  “嗯……嗯,”他应了几声,忽然笑起来,骄傲地说,“当然没问题,我可是最强啊。”

  他的风衣被水打湿一大片,还皱巴巴的,手上掂着一个安○套做的圆滚滚水球,懒散地靠着半新不旧的米色墙纸,像个地痞流氓。可他说这句话时,整个人好像闪闪发光。

  我着迷地看着他。

  他挂了电话,脸上表情凝重。但他看过来时,却是用不怀好意的笑脸面对我的。伴随着“开始”一起砸过来的,还有他手上那个柠檬味水球。

  我:“……?”

  玩偷袭?卑鄙的家伙!

  我侧头闪过,抱着一怀水球,决心要给他好看。

  二十分钟后,我输了。

  我浑身湿透,发梢滴水,眼神阴郁。五条悟清清爽爽,得意洋洋,贱兮兮地弯腰问我:“没事吧?”

  我翻着白眼挥开他的手,去浴室拿了干毛巾擦头发。

  我二十八,我好累,我陪前男友玩水球大战。

  前男友二十八,活得像八岁,和我玩水球大战还开无下限作弊。水球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裂开,水珠飞溅,一滴也没沾到他身上。

  我就知道,上次输了以后记仇的五条悟,一定会找一个稳赢的游戏打赌。

  我擦着头发感觉自己沧桑许多,八岁的前男友还假惺惺地要帮我擦。五条家众星捧月的家主哪里会伺候人,我被擦得龇牙咧嘴,只好没话找话问他:“刚刚任务要紧吗?你不用马上赶过去?”

  这话问出口是有原因的——分手以前,有许多次我们还在浓情蜜意,含情脉脉呢,接到电话的五条悟下一秒就没影了。

  在即将消失的人命和迫在眉睫的危机面前,我们的爱情什么也不是。

  当然我们并不是因为这个分手的。

  找同行的好处就是能够相互体谅。同样身为咒术师,我明白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自从二年级他的挚友夏油杰出了事以来,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以前出任务,他总是说着:因为我们是最强,轻松轻松。

  那之后出任务,他也漫不经心说着:我可是最强,你输了也没办法吧?

  可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不再像以前,只看着被祓除的强大咒灵,看着别人难以做到的巨大创口和一骑绝尘的输出。而是更多看着那些藏在废墟里,哭泣受伤的普通人。

  他还在无法无天地笑着,可那笑容中参杂着过于沉重苦涩的东西,不再是轻飘飘,又快乐,满心桀骜不驯的弧度。

  轻飘飘的蒲公英,落在了人间,粘上了尘埃,再也没法随着风四处流浪。

  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有我知道一个人从约会的餐厅和电影院回家,在灯下踩着自己影子,提心吊胆他会不会出事的滋味。

  这不让人快乐。但五条悟让人快乐,他出完任务总是会急匆匆赶回来,带着尚未洗去的血腥味,问我生不生气。

  我说我气死了,高层怎么这次又让你一个人去啊。

  因为我是最强嘛。他笑嘻嘻地说。

  “最强就不会受伤吗?”我说。

  他没有说话。

  我也没有说话。

  五条悟是特级咒术师,硝子是罕见的反转术式使用者,七海建人是一级咒术师,就连他的学生中也有特级和一级……他们都可以帮他。

  而我只是一个二级吊车尾,这辈子也没有升上一级的期望,我什么也无法做,我什么也做不到。危机险情和棘手的任务,他们总是打电话给五条悟,他一个人能解决所有问题。而我只有和人一起搭档出任务,事前百般调查和筹备,才能提高自己的生存可能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能和闪光点,我并不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也几乎从不为自己的弱小而痛苦。

  只有那次。

  我听到电话里的描述,心里弥漫起难以言说、铺天盖地的恐惧。我按住他要离开的手背,说:“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

  “不行哦,”他说,“你太弱了。”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你跟过去会很碍事。

  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不容留弱者。

  我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

  我感到痛苦。

  有许多人因为五条悟在最前方望尘莫及的背影而痛苦,因为那是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嫉妒和攀比无可避免。

  可我因着我爱他而感到痛苦。

  我什么也没办法帮他。

  爱是让人心生喜悦,快乐幸福的事,可它有时候却通过绝望和痛苦的等待和揪心来表达。每一次他离开,我都害怕他不会再回来。

  众人眼中的最强,只是我喜欢的一只喜欢撒娇耍赖、又经常把人气得要死的大白猫咪。他有时候出去和别的猫打架,不把伤口的血舔干净就不敢回家,因为怕我难过。

  我应该放自由的猫去流浪,可我还是舍不得放手。

  五条悟终于放弃折磨我的头发,眼睛看着浸湿之后变得透明的衬衫,那里影影绰绰露出我肩带的颜色,他眼神发飘。

  “啊这次不是很紧急,”他说,“明天早上的机票。”

  我去浴室泡了热水澡,出来的时候五条悟还没走。

  “你要留宿吗?”我问。

  我甚至能看到五条悟的猫耳朵支棱起来,他叹气,挑挑拣拣地说:“都这么晚了,看来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我从壁橱里拖出备用被褥,给他铺在地上:“睡吧。”

  五条悟的猫耳朵一下萎靡不振。

  到底在期待什么啊这个人?套都被我们俩玩水球大战玩没了,要真发生点啥,箭在弦上没有套,那还不是玩完。

  所以还是干脆点,一觉睡到天亮,然后赶飞机出任务比较好。

  五条悟说他可以现在下去买。

  我说,我现在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而且我们俩不是分手都三年了,三年了也没见你主动来找我一回啊。打炮也是要先培养点感情的嘛。

  他不说话了。

  我摁灭灯,道了晚安,睡着了。

  空气里只有五条悟故意放重,让我听的呼吸声。

  刺啦刺啦,是不如意的猫在挠猫抓板撒气,我没理他,闭上眼睛。

  在梦里,我好像又回到二十五岁那年。他拒绝我去帮他那次。

  五条悟在冬天离开,夏天才回来,天气很热,我的心却很凉。

  “不是说最强吗?”我问每一个人,执着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最强怎么可能受伤呢?”

  “最强也是人嘛。”有人说。

  在他十七岁那年护送星浆体失败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原来只有你受伤了,他们才会记得,你也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的,会受伤,也会死的人类——就连我都快忘了这点,因为我的男朋友,总是那副叫人牙痒痒的欠扁的笑容,总是一个人就能扛下一切棘手难题,总是强到让人认为他是无血无泪的神子。

  我都被他骗过去了。

  五条悟在盛夏的阳光下醒来,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分手吧。”

  他的脸色和他离开那天的雪一样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

  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受够了。

  我终于惊觉我不仅仅要担心他受伤,还要担心他也是会死的,甚至会死在我前面,我受不了这个。我受不了我一个二级吊车尾去出席最强的葬礼。我想我会死在那里。

  自此,爱不再是快乐幸福、让人想起他就发自内心欢笑的事。爱让我辗转反侧,让我失眠惊悸,让我在一整个没有他消息的春天痛苦绝望,让我极悲后又极喜。

  让我意识到,没有它我会活得更好。所以只要我不爱了,就不会受伤。

  我是自私鬼,我跑了。

  三年后,好久不见的五条悟放了一盒安○套在我面前。我心想,真不容易,三年不见,你终于从八岁长到了二十八岁啊。

  五条悟说:“玩吹气球吗?谁输了谁学狗叫。”

  我又欣慰地想,还没变,还是那个八岁的前男友。

  打赌输了的五条悟心不甘情不愿学了五分钟狗叫,我笑瘫在沙发上,抱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

  他脸上忿忿的表情收起来,我擦着眼泪,他忽然看着我恍然大悟地笑了。

  “原来分手以后,你过得更快乐啊。”他说。

  我的手顿住了。

  我一直以为我装得很好呢,关于那些我不得不在他面前笑,却忧心忡忡的场合。原来他都知道啊。他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法真心实意放声大笑。那几年我见到他,想到的不是爱,而是恐慌。一种行将失去,坠落悬崖的不安。

  但他今天才知道,骄傲自负的猫咪今天才明白,我痛苦不安的来源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他一定不解纳闷,怎么会是身为最强的他呢?他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男朋友都要强,为什么却没法给深爱的女朋友带来安全感?

  猫咪不知道,安全感这悬乎又虚无缥缈的东西,和猫咪锋利的爪子没关系,猫咪的爪子足以保护一切他想要保护的。可他的确有许多做不到的事,比如那个夏天离去的挚友,比如来不及救下的星浆体,比如他学生体内名为诅咒之王的定时炸弹。比如爱让我痛苦这件事。

  我醒过来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离开了。这回还是他一个人去海外解决某个棘手的事件。似乎在整个咒术界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交给五条悟处理的事,通常不需要再派第二个人。

  那是浪费人力。以及,太过弱小的协助者,甚至还会让他不得不分心保护。

  我在镜子前刷牙,垃圾桶里有十几个破掉的安○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昨晚过得多么激烈,其实我只是陪我八岁的前男友玩了二十分钟水球大战。

  我咕噜咕噜漱口,抬起头抹开镜子上的水渍,拿起手机定了机票。

  我的脸在透过水渍折射的镜子上看不清表情,昨天他接电话时,我听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这次任务已经折了两个一级在那里,整个事件的评级上升,高层们商讨之后,将其交给了完美的棘手事件处理站——五条悟。

  没有人记得那个地方,我想,我记得,三年前他就是从那个地方躺着回来的。

  这次,我要亲眼去看一看。

  这不太容易,因为越往里走,周围的声音越是静谧得叫人脊背发凉。

  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却连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也没有。

  而在淌过一段没有流水声的溪流后,眼前却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什么也没有的空地,灌木、巨树、水流……全都像被巨大无形的手从画板上擦去,在边缘戛然而止。

  五条悟蹲在空地正中央,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正方形物体,他半边脸都是血,他乐滋滋地蘸着脸上的血,在空地上写着什么。

  我小心翼翼走过去一看,写着我和他的名字,两个名字圈起来,甜甜蜜蜜画了颗爱心。

  “……”

  我整个人都是麻的。

  五条悟,你是什么热恋期的女高中生吗?

  “咦?你怎么来了!”

  五条悟很惊喜,大大的笑脸,凑过来贴在我身上,像只没骨头的白猫。得意洋洋地说:“是不是想我了?”

  “哈哈哈。”我干笑。

  “我想你了嘛。”他比热恋期的女高中生内行多了,脸上带有那种杀戮过后可怖的,叫人胆战心惊的疯狂,眼睛发亮地咧开嘴,笑着说,“你肯定也很想我对不对?”

  我不笑了。

  五条悟,恐怖如斯,只有八岁,也能让我心口小鹿乱撞。

  他令人毛骨悚然地,神经质地笑着,眼神不太对劲地蹭了蹭我的脸,蹭得我满脸血,就好像想让我全身染上他的味道似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压倒在地上。

  他很累,或许只是假装晕倒在撒娇。总之我的猫倒在我怀里,而我只觉得他好重。

  我半拖半抱着他,走到那颗爱心前,从口袋里摸出一盒安○套,橘子味,放在我们俩名字中间,拍了个照。

  “伊地知先生,”我对着电话说,“可以进来了。”

  “顺便一提,你喜欢玩水球大战吗?”

  伊地知:“……?”

  一个星期后,我的猫又活蹦乱跳起来。他敲开我家门,笑容自信闪耀,从小小的门缝硬是挤了进来。

  猫咪是液体,五条悟诚不欺我。

  五条悟在我面前放了一盒安○套。他兴致勃勃说自己开发了新玩法,这次在水球里加闪粉,爆开来身上就亮晶晶的,一定特别好玩。

  我觉得这个男的现在连八岁都没有。

  我把那盒套扔进垃圾桶。

  “内○也没关系。”我说。

  五条悟整只猫傻掉了。

  他脸上傻不拉几的笑容猛地收起,屏住呼吸。他不露出那样叫人牙痒痒的欠扁笑容,摆出认真沉稳的模样时,看着还挺唬人的。

  就像他当年告白说“只喜欢你一个”那样。

  特别、特别地……让人心动。

  我握住他的手,抬手摘下他的眼罩,蓝莹莹眼睛里倒映着天空、大海、和我。

  我就这样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这辈子最恶毒的诅咒。

  “但如果你早死了,我就带着姓五条的小崽子改嫁。每天给别的男人睡,一遍又一遍。还要和所有来八卦的三姑六婆说最强不过如此,能力不行,总是没办法满足我。唯一值得称赞的只有识趣早死让位,我能改嫁更好的男人。”

  他轻笑出声,笑容很淡,我有点毛骨悚然。他一边解纽扣一边把我扛到右肩上,动作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啊啊,好怕好怕,”他佯装害怕,“这么一来,我怎么敢死在你前面嘛。”

  “……知道怕就好!”

  我色厉内荏,凶巴巴地恫吓,被他丢到床上,扣住手腕压在头顶。

  我感觉有点不妙:“……我没打算拒绝啊?”所以为什么要控制住我?

  “这个啊?抱歉,因为你说了太可爱的话,稍微有点没办法忍耐……等下可能会比较乱来。”

  五条悟这样说着,慢慢对我笑了一下,嘴角微微翘起,甜甜的。

  “是你说内○也可以的吧?”

  “……”

  我后悔了。

  复合五个月,男朋友送了我一根两条杠的验孕棒。

  我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我。

  我面如金纸,眼前发黑。

  五条悟面色绯红,含情脉脉。

  “你怀孕了?!”我大惊失色。

  “是你有了。”

  他缠绵悱恻地深情凝视我。

  “……?”

  我拿过说明书,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意识到这狗杂种是怎么偷偷摸摸测到的。

  “你变态啊!”我一阵反胃,口不择言,“你有病啊,不恶心吗?呕,我要吐了……”

  他在0.2秒内拿来了垃圾桶,像叼来拖鞋的狗狗一样,睁着亮晶晶的狗狗眼邀功看着我,为什么要把瞬移用在这种地方啊!

  我一边吐,五条名侦探一边得意洋洋说自己发现的前后始末。

  “你上个月开始就……胃口不好,晨起干呕。”五条悟说。

  鉴于他认识,且最为熟悉的医生只有一个,他打了电话过去。

  硝子平静的语气像下一秒就会杀人:“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五条悟仿佛不明白地反问:“嗯,凌晨两点?”

  硝子言简意赅:“滚!”

  挂了电话。

  没有得到有效咨询,五条悟按自己的想法,自由地买了验孕棒,自由地测出了想要的结果。自由的快乐大猫咪自由地抱着揣了小猫崽的老婆在怀狂吸。

  我面如死灰,任由五条悟在我肩颈处乱蹭,像小女朋友一样发出哼哼唧唧黏黏糊糊的声音。

  他妈的,我这就被这个至今和老婆玩水球大战还会开无下限作弊的家伙套牢了。

  五条悟一人,拉低了我,还有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猫崽子,一家三口的道德平均值。

  生活还是就那样,不好也不坏,高层还是像一摊混浊污水。所有人还是把一切砝码压在五条悟的肩头。我忍不住想,五条悟也有做不到的时刻吗?他累吗?他疲惫吗?他辛苦吗?

  最强也会有不想扛起重任的任性瞬间吗?

  他有那样的资格吗?他被允许软弱吗?

  我的猫咪会想休息吗?在被说了太多遍“那就让五条悟去处理,他一个人就能做到”之后,总是要收拾高难度烂摊子的他会生气吗?

  无所不能的六眼神子也会想要有个人帮帮他,只是随便做点什么,哪怕就是陪着他的时候吗?十七岁胸口和喉咙被刺穿的男高中生会想倒下来的时候被人接住,而不是自己满身是血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吗?

  他会希望身边站着我吗?

  在烂泥之中也能有希望和未来吗?

  即使明知道未来风雨欲来,一切都不会变好,也要就这样走下去吗?就算意识到快乐也伴随苦痛,也还是想要握住他的手吗?

  我不知道。

  但他抱着我,我摸着肚子里小小的希望,即使未来充满未知,不确定,充满我二十五岁那年所惧怕发生的一切可能性。

  但我已经有了接受面对它的勇气。

  曾经我惧怕、我厌恶、我惶恐……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害怕失去,害怕握不住那双手,来源于过于脆弱易折的年少的爱。

  爱比恨易逝,恨比爱长远。

  恨一个人远比爱一个人要来得轻松。所以人们总是轻易爱上一个人,轻易爱上另一个人,却长久地、用力地恨着同一个人。

  我们怯于言说爱,却又咬牙切齿说起恨。仿佛浓烈不灭的恨才是经久不衰,充斥人间的那一个。

  但这个世界上,终究是爱,才能让人即使满怀痛苦和绝望,也支撑着爬起来走下去。

  即使分手三年,他对我的爱也仍未磨灭,是什么促使他将那盒小东西放在我眼前。是什么让他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又是什么,让我没办法拒绝,反复退让。

  是那颗被时光打磨过,也依旧不变初衷的想要复合的心。是想要相互靠拢取暖、彼此依偎的迫切欲望。

  是爱。

  只有爱。

  所以疲惫的时候、辛苦的时候、想要撒娇耍赖说“不想干啦”、想要被哄被安慰被全盘接受一切阴暗黏湿负面情绪的时候,终于有人可以接住他,对他说。

  好了好了,最强也不过如此嘛!那要在老婆的抱抱里充个电再继续努力吗?

  我抱着叫五条悟的撒娇猫咪,他已经长很大,我根本抱不住他,整个人被压得站不稳。可他却如此依赖我,脑袋轻轻蹭我脸颊,发出疲惫满足的呼噜声。

  还是老婆最好啦——

  他甜甜地恭维,轻轻亲了亲我的嘴唇,摸了摸我隆起的肚子,倦怠而饱足地蹭来蹭去。

  第一次的,我开始小心翼翼,期待起“未来”。

  纵使那不够好,黑暗的秘境里悲伤迷惘与绝望的藤蔓交织错落。可在我心生怯意想要后退之时,会有温暖的拥抱和矢志不渝的爱,让我重新鼓起勇气,和他,还有姓五条的猫崽子一起走下去。

  分手三年,前男友送了我一盒安○套。我们拿它吹气球,玩水球大战,捉弄可怜的伊地知,就是没一次用在正途上。可以预见,将来猫崽子问出那个每个小孩都会问的灵魂问题:我是怎么来的?

  五条悟会说:哈哈哈,你想玩水球大战吗?

  而我会揍他。

  这个无论和老婆,还是和自己小孩玩水球大战,都无差别开无下限作弊的男人,应该和猫崽子一起去念幼稚园。

  他念小班,猫崽子念大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