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奇堡的度假时光并非是持续的紧张刺激, 否则对于游客们来说未免过于不友好——虽然布鲁斯一行人的度假, 的确因为导游人选和其他因素与多数人的比奇堡度假不太一样。

  海底的世界亦有白日与黄昏, 黑夜。

  夜幕中的比奇堡相较白日, 更容易令人意识到这是海底。

  站在酒店的阳台, 布鲁斯可以看见外面是一片深邃无垠的蓝,荧光的花朵浮游在天际,珊瑚与海草构成的酒店花园中, 水生的植物伴随波浪静静摇曳。

  这是很容易让人心情平静舒缓下来的景色。

  站在这片夜色中,布鲁斯感觉好像自己也变成了一片海草, 伴随着海水律动有节奏的,自然轻缓的呼吸。

  实际上,白天里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 还有看起来很惊险的被水母追杀,对布鲁斯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颠簸起伏。

  比起哥谭三天两头出现的各种犯罪活动, 在比奇堡发生的这些事情的确可以算是度假了。

  毕竟这是一个世界第二号大罪犯希望用按门铃来统治世界的地方。

  在阳台驻足欣赏了一会风景后, 布鲁斯就回到了套房的客厅里。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放映比奇堡的新闻,布鲁斯进屋时候正好看见一位女性鱼记者在采访射线好女郎,她成为射线好女郎后一天扶了十五个老奶奶过马路,成功获得好市民奖章。

  壮硕的‘女郎’怎么看都有点辣眼睛, 一天扶十五个老奶奶过马路听起来也不太对劲,沙发上的迪克和小鸠却看得津津有味。

  布鲁斯还听见他们用一种好像很感动的语气说他能够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真是太好了。

  这话倒也没错。

  如果阿卡姆那帮罪犯可以洗心革面,他们都像射线恶魔这样穿上女装也没有问题。

  后者只是单纯的让人感觉有点变态和不雅观, 前者是实实在在的造成伤亡破坏。

  布鲁斯忽然停住了思考。

  他感觉自己现在的思考逻辑有点不对头。

  不过他还是坐在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原因是阿尔弗雷德端来的宵夜。

  长期夜巡打击罪犯的生涯与严格的训练让布鲁斯得以拥有一身健硕的肌肉, 这些肌肉能给他带来更强大的力气,也加快了他的新陈代谢,让他更容易感到饥饿,需要摄取比普通人更多的热量。

  当然,吃宵夜也是他这个夜间义警因为作息经年累月下来的习惯。

  家庭套房配备的厨房里除了烤箱,各种设备一应俱全,而且不仅冰箱里有当日新鲜供应的食材,橱柜里也放了下午才制作出炉的甜甜圈与特色海草曲奇。

  最让阿尔弗雷德感到惊喜的是冰箱里的水母奶。

  装在玻璃瓶里的白色液体看起来好像和牛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瓶身标签上画了一只奶牛花纹的水母,并且写了水母奶。

  但倒入奶锅加热后,水母奶显现出了它与普通牛奶不一样的地方。

  韦恩家饮用的牛奶来自高山私人牧场,奶源优质,也不存在掺水的可能性,可无论是从香味上,还是味道上,这水母奶都远胜过他们通常饮用的牛奶。

  加热至微烫的水母奶奶香四溢,滋味浓郁,又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清甜,即使不加糖也非常可口。

  阿尔弗雷德几乎是当场就开始思考怎么带一些能产这种牛奶的水母回去了。

  能够被阿尔弗雷德如此肯定的水母奶自然也得到了迪克小鸠还有布鲁斯的好评。

  两个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咕噜咕噜的喝下甜蜜的牛奶,快活的表达了自己的喜欢,并且都要了第二杯。

  而布鲁斯则是默不作声的去厨房给自己续了一杯大杯的。

  糖分有助于睡眠,牛奶也是。

  好的床铺也是加分点。

  套房卧室里的床都是水床,可以完全贴合身体曲线,支撑起人的颈椎腰椎,令人宛如睡在碧波之上般舒适——这也是布鲁斯通常不睡水床的原因。

  过于轻飘飘颤巍巍了。

  不过度假时候享受一番倒是不错。

  完全放松身体与精神,舒缓每一寸肌肉,也不去思考为什么海里可以有水床还可以洗澡这类问题。

  身下水波微荡,屋角夜灯浅浅,耳边还隐约可以听见外面房间传来的细碎笑声与谈话声。

  是迪克和小鸠的声音,他们洗完澡又精神了起来,之前暑假时候他们也经常这样。

  好像出去玩时候,小孩总是会比平时更兴奋。

  他还听见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他大概要劝他们去睡觉了,阿尔弗雷德总是把他们照顾得很好,把一切考虑得很周到。

  他们的声音像是白噪音,让他更容易入睡。

  也许是这些声音容易让人感到安心吧。

  像是无人山野中潺潺的流水声,晴空下海浪拍打礁石,清晨花园里的鸟鸣。

  年轻的布鲁斯.韦恩合上双眼,肩膀自然的展开,呼吸逐渐均匀。

  他睡着了。

  几分钟后,阿尔弗雷德轻轻关掉门边散发着萤萤黄光的立灯,又为他好好关上了没被关紧的门。

  小鸠和迪克还很兴奋,想要他们在十点钟就去睡觉是不可能的。

  所以阿尔弗雷德让他们回房间玩去了。

  客厅连通着卧室,有可能会吵到布鲁斯,难得出来度假,就让他睡个好觉吧。

  他们出发前登记的人数是四个人,所以家庭套房的卧室数量也是四间,不过似乎酒店在他们的年龄上有一些误解,导致有两间卧室的风格极为儿童。

  其实两间成年人的房间风格也非常女性,不过因为是蓝色调所以看不太出来。

  小鸠和迪克还在房间抽屉里找到了拼图。

  拼图的图案是比奇堡鸟瞰图,只有五十片,一点挑战性都没有,迪克和小鸠轻轻松松的就把拆开的拼图又拼回去了。

  阿尔弗雷德让他们稍微再聊一会天就回各自房间睡觉,可不管是迪克还是小鸠,都不想就这么玩一会就睡觉。

  准确来说——

  “时间还不晚,为什么我们不出去玩一会再回来睡呢?”

  “我们可以悄悄从窗户那边下去!”

  他们不仅不想在房间里聊一会就睡,还不想安安分分待在房间里玩。

  度假的时间只有两天,早早就睡觉然后到第二天不是太可惜了吗?

  他们所住的家庭套房在酒店二层楼,这个高度对罗宾和魔法少女根本不足以被称作问题。

  即使没有挂钩一类的装备,迪克也能凭借自身超乎常人的身体掌控力,通过窗沿与水管轻松跳到花园的装饰岩上,然后几步踏过岩石踩上草坪。

  迪克抵达花园草坪后,小鸠也沿着他的路线下来。

  她从石头上跳下来时,迪克轻松握住她的一只手臂,把跳下来的她抱进了怀里。

  没有迪克帮忙小鸠也能顺利跳下来,可他却是习惯了在这种时候伸手搭住她,在她跳跃的时候轻轻拉住她,就像她总能在他飞翔时候接住他一样。

  “去哪里好呢?附近是不是有山?海底的山好像很有趣啊,但海里的湖也好像也很有趣。”

  抓着手腕的手滑向手心,不需要额外的话语,便自然的换成了另一种姿势。

  “干脆都去看看好了,才十点多呢。”

  “好哦!那先去看湖吧!”

  身穿睡衣的少年少女悄悄走过酒店的门口,像是快步走,又像是小鸟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走向另一头的沙滩,像是要跑去梦幻岛的彼得潘与他的小伙伴,又像是好奇心旺盛的小精灵。

  站在酒店窗前的阿尔弗雷德无奈的摇摇脑袋,拉上了海蓝色的窗帘。

  蝙蝠侠也许不知道哥谭的许多秘密,但阿尔弗雷德总是知道韦恩家各位自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比如说眼下以为自己跑出去玩不会被发现的迪克少爷和小鸠小姐,又比如说布鲁斯老爷经常会先迪克少爷一步吃掉厨房橱柜里的小甜品和布朗尼。

  丝毫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已经发现一切的迪克,已经和小鸠跑到了附近的星星湖。

  不同于他们路上见到的明天要去游览的酷乐湖,仅在酒店一个多公里外的星星湖小得如同一个池塘。

  没有怎么被开发的星星湖畔长满了开花的白珊瑚,还有丛丛色彩缤纷的不知名花朵,几乎像是离酒店有点远的一个酒店后花园。

  白色的花朵纯白无暇得像是雪,浅蓝色的花朵如同日光下的海面,淡粉与淡紫色的花朵柔软得像是一个个漂浮的梦境。

  湖水浸润白沙,海底的水与湖里的水像是两种不同的水,可比起思考这些没有止境的问题,不如将刚刚落下的一朵花别上少女柔顺的发。

  星星的影子穿过海水,投进湖内,于是透过清澈的湖水,便可以看见湖底明明晃晃交错的闪亮的星星,这就是星星湖名字的由来。

  少年人没有那么多讲究,在发现这一点后,便一块坐到沙滩上,肩并肩的观察起了湖中的奇景。

  他们多数时间总是好像有花不完的精力一般到处飞窜,可许多时候,他们也会一块安安分分的坐下来做些安逸的活动……又或是什么都不做。

  成年人总是觉得只有他们才需要安静的思考,可实际上少年人也需要,也会去这么做。

  他们会无所不谈的讨论,也会什么都不说的,只是待在一块思考。

  更多时候,他们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的坐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做让自己感到开心放松的事情,即使沉默也不会尴尬。

  这是很简单,又很难得的事情。

  迪克感觉肩膀上略微一沉,不用侧过脑袋也能知道是小鸠把脑袋搭在了他肩膀上。

  但他还是微微侧过脑袋看了她一眼。

  这个姿势不是很方便看人,他只能看见她小半张白净的脸,长而疏的睫毛,不过他把她的脸记得很清楚,不管什么角度又或是看不见的情况下,他都能在脑子里想象出她整个人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他与她已经亲密到了这个地步。

  明明相识不到一年,相处时却比任何人都默契,比重视自己更重视对方,这份感情升温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炽热坚实,以至于让人难以分清这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亦或是二者都是。

  小鸠也许已经触及,却尚且不明白。

  迪克也许明白,却不能独自突破友情的迷雾真正触及。

  朦胧的海夜下,少女的面容犹如花瓣,于是他眨了眨犹如蝶翼的睫毛,侧过头轻轻亲吻了一下她的唇。

  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做出的亲吻,亦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结束。

  而在他意识到这个吻之前,第二个吻接踵而至。

  小鸠侧起脑袋,轻轻捧住迪克的脸,像是他刚才做得那样,也亲了他的唇一下。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个问题对于小鸠来说并不难回答。

  因为想要这样做,于是就这样做了。

  但‘为什么想要这样做呢?’这个问题就比较困难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这样做。

  情之所至,情不自禁。这是小鸠和迪克都不知道的成语。

  “接下来,去山那边看看吧。”

  “我们是不是忘了带滑雪板?海绵宝宝说可以从山上滑下去,不过我们先爬上去看看也不错。”

  他们本似乎应该感到尴尬或是羞涩,可只有心跳在这个夜晚悄悄加速了跳动,其他一切都仿佛与平日无异的自然。

  那两个吻并没有被遗忘,可在这朦胧奇妙的氛围里,却仿佛只成为了一种象征——他们是最重要的,最好的朋友。

  “刚才忽然好想亲你呀。”在他们站起来时候,小鸠忽然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她的语气坦率:“结果你好像也是这样想的,好开心。”

  少女的目光纯澈清明,迪克在其中看见自己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