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跪坐在床前, 双手紧紧地抓着安妮那冰冷的手、摩挲着,哈着气,竭力想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低声地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可是她的眼睫一动不动, 就好像真的……不, 不,她怎么能离开?难道这些天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达西的视线看向床头的木匣,和他惊惧之下扔到地上的手捧花, 心下一震。

  达西从地上捡起了手捧花球、将它放在了安妮的胸口, 幻想着婚礼上, 安妮手捧鲜花,朝自己缓缓走来。

  可这样的幻想终究是虚假的。

  达西紧咬着牙关,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冷静下来,达西,她没有离开, 她等着你将她带回来……”达西喃喃自语地重复着。他努力回想刚才的种种,忽然, 那个奇异图案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环形有两个扭曲的曲面,似乎是一根纸条扭转而来,却乍一眼很难分清正方和反方。或者说,这两面可以任意扭转, 无论是哪一面都是真实的。

  达西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锁扣, 凝视着、端详着,似乎隐隐触及到了真相。他粗暴地拉开抽屉,翻找出一条项链,扯下了吊坠, 将锁扣装了上去。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凯瑟琳夫人的尖叫和芬里尔咆哮的声音如同一根针猛地扎进了他的脑海。

  房门被推开,撞在了墙上。

  乔治安娜和凯瑟琳夫人不顾仆人的搀扶冲了进来,在距离大床不到两米的距离愣住了。

  凯瑟琳夫人看清了床上之人逐渐灰白的脸色,呜咽着倒了下来。

  乔治安娜顾不上她,死死地盯着哥哥的脸:“安妮她……”

  达西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沉默地俯下/身,在那冰冷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他的声音无比沙哑:“我不相信她走了,她刚才还在跟我说话……她会回来的。”

  “哥哥、安妮她已经——”死了。

  “闭嘴!”达西暴怒地吼道。

  乔治安娜被他暴戾的脸色吓得一颤。

  达西闭上了眼,悲痛和愤怒在胸口鼓胀,几乎就要将他撑破。仆人们隐隐传来的啜泣声让他异常烦躁,忽而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仆人窸窸窣窣地朝两边散开。

  “莱森医生来了。”雷诺兹太太的声音响起。

  达西才睁开了眼睛,稍稍让了开来。

  莱森医生皱着眉头,从医药箱中取出了许许多多造型复杂的工具。达西不愿意让他掀开被褥,可终究败在了莱森医生不赞同的目光下。

  “都出去。”达西挥了挥手。

  就算……安妮也应当有体面。

  雷诺兹太太领命,厉声命令仆人们都散去。人群安静地离开了卧室,只有杜丽眼泪汪汪地抓着门把手,不肯离去。

  达西看着她哭得鲜红的眼睛,险些没有忍住咒骂。

  ——都是因为她拿来的东西!是她害死了安妮!

  ——达西!你能不能有点脑子!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她才不是无辜的人!如果她没有把隆美尔的东西带来,安妮也不会这样!

  ——是你自己要去找隆美尔的,你才是罪魁祸首!

  达西浑身一僵,在自己内心的指控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动作。是他害了安妮吗?如果不是他的告白,如果不是他要写信找隆美尔回来,如果……

  达西瞪着鲜红的眼睛,抬起了头,视线忽而在床头的日记本上定住了。

  达西犹如溺死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粗鲁地抓过日记本,猛地翻开。凯瑟琳夫人和乔治安娜被他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到了。

  那些深深印刻的文字犹如幻影,黑色的水墨蒸腾了起来,又像是滴进了泉水,氤氲着消失不见。

  就好像她存在过的痕迹,都一一被上帝之手抹去。

  “安妮小姐还有心跳!”莱森医生的声音如同迷雾中的阳光,将达西从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中拉了出来。

  莱森医生手上的器械紧紧地贴着安妮的胸口,他又一次喊道:“真的!她还没有离去!达西先生,凯瑟琳夫人,你们听!”

  凯瑟琳夫人刚上前一步,达西就一把夺过医生手中的器械,贴到了耳边。

  那心跳声非常微弱、异常缓慢,但却是他至今听到过最美妙的声音。

  “咚、咚、咚……”

  与此同时,深深的恐惧掩藏在心底:她,还是她吗?

  *

  “咚、咚、咚……”

  安妮的耳膜咚咚作响,昏昏沉沉地从一片迷雾中醒来。那声音好像是心跳,在她的四面八方传来。

  安妮有些发蒙,她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长长的甬道。

  ‘我这是在哪儿?’

  ‘我是谁?’

  一时间,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左右前后地望着,发现自己好像正在一条长长的、扭曲的通道的最中间。两端是隐隐约约的光,温暖而充满诱惑力。

  安妮遥遥地望着两端的方向,那扭曲的轨迹让她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我总不能就坐在这儿。’她想,‘可是,我究竟该往哪边走呢?’

  两边皆是光明,似乎往哪边走都是正确的。

  “咚、咚、咚……”

  那心跳声仿佛在催促她,节奏变得更快了。

  她挠了挠头:“好吧,我也分析不出什么所以然,就随便朝哪个方向走吧。”

  她踏出了第一步,还没有站稳,就好像跌入了一个向下的轨道。就像滑滑梯一样,从一段扭曲的甬道中穿梭了下去。

  如同电影放映一般,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场景:

  沉默的男人一言不发地守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男人在窗前喝着办理公务、和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侃侃而谈;

  湖边柳树下,一男一女相拥在厚重的披风下,就好像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舞会上,他们在众人的注目下优雅地翩翩起舞,男人的眼神从来没有一寸地偏移;

  陡峭的山坡上,男人端着猎/枪挡在她的身前,披荆斩棘;

  一座府邸前,男人和另一个男人扭打在一起,拳拳见肉,她在屋檐下冷眼旁观;

  橡树林里,两人并肩而行,隔阂和疏离却难以掩饰;

  港口,女孩在拥挤的人群中送别了年轻的他;

  昏暗的壁炉下,她别扭地在催促下与他贴面道了声晚安;

  冬夜,马车的队伍摇摇晃晃地驶来,女孩站在窗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一束手捧花迎面而来,她下意识地立刻闭上了眼睛,别开了脸。

  晕头转向的甬道让她忽然反胃了起来,她用力地掐住了喉咙,强忍住从内而外的恶意。

  “安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轻柔的女声传来,“你是不是又熬夜啦?哎,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急着完成翻译稿,也不该天天熬夜啊。再这样下去,不是秃头就是猝死……”

  “呸呸呸,怎么能在婚礼上说这种话,什么死不死的,我只是有点累!”安妮听到自己这样说,“昨天我的效率出奇地高,我实在不想浪费那么好的状态,就小熬了一下。”

  “小熬?几点睡的?”新娘在镜中狐疑地看着她眼底的乌青。

  “……没睡。”安妮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在化妆师的请求下捏住了新娘婚纱背后的拉链。

  “……”新娘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翻了个白眼道,“等下我要把手捧花扔给你,你别连接都接不住!”

  “小看谁呢!”她不服气地一把用力。

  “啊——你这是蓄意报复!!!”新娘痛得立刻转头给了一个爆栗。

  安妮摸了摸头顶隐隐作痛的那个小包:“真暴力!我不用点力你怎么能把婚纱穿上……你是不是又胖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不许说那个字!”

  二人闹作了一团,直到化妆师无奈地打断,将安妮也按在了座位上,开始替她这个伴娘化妆。

  新娘一边给自己戴上耳环,一边看着乖乖化妆的闺蜜说道:“说真的,我等下真的会把手捧花扔给你哦!你可一定要接住了。”

  “扔给我干嘛?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你去扔给——”诶?另一个伴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妮疑惑地眨了眨眼,记忆好像一时间短路了。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才要把好运传给你啊!”新娘坐在了她的面前,“天天盯着那些书,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又是翻译、又是写论文的,怎么遇上对的人?”

  “我可是个搞事业的!”她不服气道,“再说,现实中的人再优秀,还能有达西……”

  达西?

  那不是她正在翻译的书中的男主角吗?

  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名字?

  安妮皱起了眉,难道自己真的熬夜熬过火了?已经开始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瞧瞧,果然是熬夜熬傻了。”新娘摸了摸她的头发,啧啧地叹道,“发量也少了!”

  安妮这次却没有驳斥她的玩笑,一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她的心脏忽然揪着疼了起来。

  耳边也出现了幻听,那个低哑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天边,喃喃地呼唤着:安妮、安妮、安妮……

  “手捧花怎么还没有送来?”新娘着急地打着电话,打断了她的怔愣,“哎!他非要说要用最新鲜的花来做手捧花,只能当天送来,要不是我要把它扔给你,才不会答应这么仓促的事情。”

  “咚咚咚。”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

  化妆师立刻打开了门,不出一会儿,她就手捧着一个木匣回来了,将木匣递到了安妮的手中。

  “来了来了,拿好!”化妆师从木匣中捧出了一束包扎精美的百合花束,粉红色的丝带缠绕在绿叶间。

  安妮看着那木匣上的图案,耳边响起了咚咚咚的心跳声。

  *

  “现在,请新娘转身!”司仪夸张的声音震动着所有人的鼓膜,“新娘就要扔手捧花啦!收到手捧花的小姐,会收到老天最诚挚的祝福,下一段美好的姻缘就是你!”

  安妮被兴奋的女宾客们挤在了中间,险些站立不住。

  台上的新娘朝她眨了眨眼,挥了挥手中的手捧花,激起了宾客们一阵捧场的欢呼。

  新娘转过了身,洁白的婚纱裙摆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真美。”安妮在心中不无歆羡地想。

  “三!”

  女士们一阵躁动,兴奋地跟着新娘故意来回晃动的手臂小步小步地挪着。

  “二!”

  身后又传来了男士们兴奋的喊叫声。

  “一!”

  手捧花被抛了起来。

  “啊!我的我的!那是我的!”耳边女士们兴奋的喊声让安妮有些喘不上气。

  这一瞬间似乎被拉得很长很长,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0.2倍速,手捧花在空中旋转着,缓缓朝安妮飞来。

  安妮一阵晕眩,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盖过了宾客们的起哄声。

  安妮想要躲过那飞跃而来的手捧花,却被周围的女士们挤在了中间,怎么也动不了。

  安妮又着急、又喘不过气,忽而,她在后台的边缘似乎看到了一个笔挺瘦高的人影。

  他有着出众的西式的面容,完全就是安妮心中无数次幻想过的男主人公的模样。

  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略带卷曲的头发。他就站在那里,似乎就是世界的中心。

  他正凝视着自己,似乎也在喃喃地呼唤着什么。

  安妮用力地摇了摇头,视线却停留在他胸前的吊坠上,无法移开——那吊坠上的图案很小,可她竟然出奇地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它象征着融合、也象征着爱情,它是两个世界的交融。

  莫比乌斯环越来越大,套住了整个世界。安妮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蚂蚁,没有尽头地在没有界限的跑道上奔跑。

  突然,迎面一击。

  “嘭——”

  *

  “嘭——”

  安妮掉入了水中。

  “来人啊!来人!”女人惊恐绝望的的嘶喊声透过水波纹传进了她的耳朵。同时,更加稚嫩的女孩的哭声震耳欲聋。

  安妮痛苦地涨红了脸。

  水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从她的耳朵、眼睛、鼻子里钻了进来,她想要大声呼救,却又被水充满。

  安妮踢着腿,抬头望去,却见头顶是一片厚重的冰面,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窟窿。安妮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朝那个冰窟窿游去。

  可是身上厚重的衣裙让她的努力完全白费,她好不容易往上挣扎了一寸,又被湿透的衣服拽得往下坠,

  ‘我又要死了?’

  她被冰冷的水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氧气在胸口逐渐被挤压殆尽,安妮连手指都动不了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等待死神的到来。

  “嘭嘭嘭。”头顶传来一阵闷闷的撞击声。

  安妮用仅剩的力气朝上望去,只见冰面上跪坐着一个少年,举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拼命地朝冰面上砸去。

  他的身后,仆人们想过来又不敢过来,拼命地叫着什么,一边拉住了想要冲上冰面的、哭得声嘶力竭的贵妇人,一边合力搬来了长长的□□。

  冰窟窿的边缘当然并非坚不可摧,只听“咔”的一声,冰面裂了开来。少年立刻脱下了厚重的毛呢外套,在仆人们尖叫的制止声中,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冰湖。

  此时,安妮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

  她的手臂还保持着向上举着的姿势,却不可阻止地慢慢下沉。

  幼年时的记忆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小小的人儿在罗辛斯庄园里四处探索,书房里严厉而和善的父亲,花房里美丽又慈爱的母亲……

  不要奇怪,她怎么会有那么多记忆,因为她从出生起便保留着上一辈子的记忆,好像在奈何桥边忘记喝下孟婆汤。

  指尖似乎被冰冷的手抓住了,半晕半醒之间,她似乎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禁锢在了怀里,在水流的推挤下,缓缓朝头顶的冰窟窿升起。

  一双冰冷的嘴唇输送着氧气,让她肿胀的大脑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安妮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看见了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哗啦啦的水声伴随着温暖的空气挤入了她的耳膜和胸腔。

  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少年的一只手紧紧地环抱着自己,另一只手抓住了仆人递来的□□,缓缓朝岸上游去。安妮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少年一僵,却又将她抱得更紧了。

  刚到岸边,半晕半醒的安妮就被放到了铺着的柔软的毛毯上。

  “冒犯了!”少年的声音隐约传来。

  还没等她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冰冷的嘴唇贴了上来,没有一丝旖旎的意思,氧气被渡进了她的嘴巴。同时,少年双手交叠,在她的胸腔前有节奏地挤压着。

  耳边穿来接二连三的震惊的吸气声,连凯瑟琳夫人都忘记了哭泣。

  “……咳、咳咳!”

  安妮终于咳出了水,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湖水从少年湿漉漉的发尖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安妮紧闭的眼皮微微转动。

  “达西先生,放弃吧,让德·包尔小姐至少清净地——”

  “闭嘴!”低沉又嘶哑的声音响起,“安妮还有温度……她没有死,没有离开我……”

  “我已经尽力了。”一个月了,莱森医生用尽了平生所学,翻遍了东方西方的医书,勉强维持着德·包尔小姐微弱的心跳。

  他眼见着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笑容,尤其是庄园男主人,日渐消瘦,原本强壮的体格近日来也逐渐出了毛病,咳嗽个不停。

  凯瑟琳夫人终日流泪,跪在圣母像前,天天祈求着。她的眼睛哭得通红,此刻已经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直到刚才,德·包尔小姐最后一丝心跳停止了。

  窃窃私语响起,凯瑟琳夫人声音无比沙哑,她和莱森医生说着什么,却被一一反驳。

  乔治安娜忽然尖叫道:“芬里尔!芬里尔!”

  莱森医生立刻冲到了跪坐在壁炉边的达西小姐身边,手摸向了那只大黑狗的胸腔。半晌,他站起了身,沉痛地摇了摇头:“芬里尔已经……去世了。”

  “呜——”凯瑟琳夫人悲鸣一声,倒了下去,被杜丽眼疾手快地揽在了怀里,“连芬里尔都……”

  杜丽的眼睛也一瞬间变得通红。

  乔治安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吃力地抱着大狗,朝床边走来。放在了安妮的身边。

  没有人敢提“葬礼”这个词,雷诺兹太太和布莱克太太互相对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忍和痛苦。

  雷诺兹太太悄悄来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让略显清凉的空气缓缓流通进来。

  达西先生为了维持德·包尔小姐的体温,让人昼夜不断地烧着壁炉和火盆蜡烛。天气已经越来越热,已经进入了五月,壁炉的热量让每个人都汗流浃背,除了床上的人。

  雷诺兹太太的动作十分小心,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因为她的行为,表明认定了德·包尔小姐已经离世,壁炉和火盆都不应该继续折磨活着的人了。

  “嘎吱——”窗户还是不小心地发出了声响。

  雷诺兹太太倒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朝达西先生望去,只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不,他肯定注意到了。

  雷诺兹太太在心底叹了口气,连乔治安娜都转头看向了她,他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

  达西先生双目失神地望着德·包尔小姐手上的手捧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诺兹太太也望向了那手捧花——真奇怪,一个多月了,那花依然娇艳欲滴。如果她不是管家太太,一定会以为是有人每天都来将它换成新的。

  可是,事实上,这束花还是一个月前杜丽带来的那束。

  “达西先生……”仆人们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雷诺兹太太立刻抬头望去。

  达西先生轻轻地捋着德·包尔小姐的长发,一点一点地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发丝。她看上去美好如初,灰败的颜色在几天前都已经消退了,那时候他以为她就要醒来了。

  他的手指从她的五官上一一描摹,目光凝视着,将她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将她的温度牢牢地记在掌心。

  忽然,他低下了头。

  这次,没有人再来阻止他。

  他轻轻地将吻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上帝啊,请怜悯我,让我的睡美人醒来吧。’达西闭上了眼睛,默默地在心中祈祷——最后的祈祷。

  他不敢动作,睫毛微弱地颤抖着。

  只希望能将这场祈祷拉得更长一些,就好像她醒来的机会也会更大一些。

  “连你也要和我抢氧气吗?达西先生。”沙哑的声音从身下传来。

  达西动作一僵,不敢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我把自己写哭了湿透了一张纸,生离死别太伤身了呜呜呜呜呜呜……终于还是没舍得虐大家,两章合并虐个痛快,要是一章一章来就真的戳软刀子了呜呜呜我戳我自己就好了。_(:з」∠)_

  *这章用了我很喜欢的连贯的串场方式,希望大家能get到_(:з」∠)_

  *安妮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安妮,她是通过“莫比乌斯环”这个意象“穿越”的。

  *莫比乌斯环的数学意义和哲学意义都很深刻,美学角度也很棒。

  :德国数学家莫比乌斯(Mobius,1790~1868)和约翰·李斯丁发现: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的纸带圈,具有魔术般的性质。普通纸带具有两个面(即双侧曲面),一个正面,一个反面,两个面可以涂成不同的颜色;而这样的纸带只有一个面(即单侧曲面),一只小虫可以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

  感兴趣的可以自行搜索一下图片嗷,JJ上没办法放图片(代码放了也只能pc端看到,就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