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披上队服外套，抓起桌上的手机跑到走廊里。他的心跳得超级快，血液在身体里飞速地奔流着，几乎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
周泽楷大步跑到走廊一头，靠在墙上，在手机QQ上点开叶秋的名字。房间里的Wi-Fi还连接着，激动之下，周泽楷鬼使神差地飞快按下了视频聊天。
前辈现在在宿舍吗？他身边有其他人吗？他会接吗？爆完手速才开始感到后悔、却又舍不得中断，周泽楷忐忑得要命。谁知这时叶秋拒绝了邀请，周泽楷一愣，然而看叶秋也没回话解释，抿抿嘴，固执劲儿上来，又是一个视频邀请发过去。
过了两秒，叶秋居然接受了要求。
周泽楷的心跳瞬间冲上一百二。
对面的画面先浮现出来，叶秋穿着睡衣、头发是湿的，刚洗完澡的样子，表情有点疑惑。
“小周？有什么……”叶秋话没问完，突然就笑了出来。
周泽楷惊讶地看着他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撑着额角，笑得有点喘不上气——完全不同于他平时那种只是眯眯眼、挑挑嘴角的漫不经心的笑法。
周泽楷从没见叶秋这么笑过，不禁又是诧异又是高兴，也跟着咧嘴一笑。紧接着他自己这边的视频画面也刷了出来，周泽楷的笑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自己头上包着一块白毛巾，傻乎乎地看着镜头。
“像是《地雷战》里那个偷地雷的，”叶秋的笑总算止住了，他摇摇头，看着手忙脚乱地拽下毛巾、弄得镜头一阵摇晃的周泽楷，嘴角忍不住又是一翘，原本挺严肃的语气此刻也轻了不少，“小周，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满脸通红的周泽楷这才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刚才被这个闹剧暂时岔走的幸福感顿时又满满回到了心尖儿上。他顿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小声说：“梅花茶……”
“哟，这就收到了啊？”叶秋抽了一口烟，懒洋洋的样子：“王大爷非让我给你寄的。”
“……哦，”周泽楷的心情稍微低落了一点，虽然这是他先前就想到的，不过依然露出了一点沮丧，“谢谢。”
“我会帮你转达的。”
见周泽楷又变成了那副闷闷的样子，叶秋看着屏幕，若有所思的神色，突然说：“告诉你个秘密。”
“……？”周泽楷眨眼。
“那些花是我帮着剪的。”
周泽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嘴也扬了起来。
见状，叶秋却收敛了神色，微微眯着眼，挺认真地看周泽楷：“小周，你这样不行。”
叶秋的话说得模糊，不过周泽楷懂了。
上一秒还沉浸在无与伦比的喜悦之中，此刻周泽楷却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我这样也是你招的啊，周泽楷想。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如此受叶秋影响绝不是什么好事，但没办法——他管不住自己。
“以后别视频了啊，我这不方便。”叶秋停顿了一下，续道：“就算方便我也不想，两个大老爷们儿，怪别扭的。”
周泽楷被攻击命中，掉了点血，不过还是比较平静地点点头，其实今天叶秋能接起他的视频他就挺惊喜了。他现在对叶秋这种先给根胡萝卜、紧接着敲一棒子的做事方式，多少也有了点抗性。
记得有一次，周泽楷半夜从梦中醒来特别想叶秋，动作先于意识，发了一条异常直白的“喜欢你”过去，对面秒回了一条“我也是”，一下就把周泽楷给炸醒了。
他蹭地从床上挺起身，握着手机愣了好几分钟，才抖着手给叶秋回了问号和感叹号过去。
结果，叶秋轻描淡写地发了两句话，当场就把周泽楷打红血了。
“逗你呢。”
“吓着了吧？”
毫无疑问，叶秋的目的达到了。从那以后，周泽楷再也没敢给叶秋提起涉及感情的话题。
叶秋的性格就是这个样子，敢拿这个玩儿他，这个人就是能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但周泽楷没叶秋这道行，以他的性子叶秋说什么他都当真，要是被这么多逗几次，心脏要出毛病的。叶秋就是吃准了周泽楷这点。
“室友该回来了，下了。”说着，叶秋拿掉耳机，看了一眼屏幕，随手敲了几个字过来，然后就掐断了视频。
周泽楷看着手机上刷出的消息，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回屋吧，别冻感冒了。”后面还跟了一个叼烟小人的表情。
打了一棒还要揉三揉吗……周泽楷绝望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还真由于叶秋随口的关心好了起来——还是好得不得了的那种。叶秋真是把他吃定了，随便干点什么，都能让他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
没救了。周泽楷回到宿舍以后趴在被窝里，一面把和叶秋视频时悄悄截下的几十张图片全都更新到一叶之周的微博上，一面自暴自弃地想。
吃饭、睡觉、打荣耀、骚扰叶秋……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常规赛结束、季后赛到来，全轮回上下都沉浸在紧张而兴奋的氛围里。
那天，周泽楷洗完澡回到宿舍，看见吴启和杜明坐在桌边拿笔记本电脑做训练，方明华来了，坐在下铺周泽楷的床上，和江波涛两个人一人握着一支笔，一边讨论一边不时在本子上写画画。
“队长，”江波涛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招呼，“你来看看团战这么打成不成。”
周泽楷点头，披了件队服外套在身上，擦着头发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接过方明华递来的本子。
下一场，季后赛第一轮的第二场，H市萧山体育馆，轮回对嘉世。
上一轮在S市的比赛中，轮回靠着出色的个人赛和擂台赛表现，在加赛中险胜。
周泽楷凝神看了一会儿笔记上的示意图和批注——像这样的战术讨论他们已经有过太多次，所以两人之前写下的内容虽然有些潦草，周泽楷接受起来却也毫不费力。
纸上列出的是打消耗战的思路。
他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接过笔把几个圆点中象征着叶秋的三角形圈起来，“没用。”
“是说靠我和杜明消磨叶秋的战术没用？”江波涛猜测着周泽楷的意思。
周泽楷点头。
“那换谁比较好？”江波涛以为周泽楷是说人选不行，谁知周泽楷毫不犹豫地摇头：“都没用。”
“队长，叶神虽然厉害，可毕竟他的职业年龄摆在那啊。加上擂台赛的消耗，这战术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吧？”方明华提出。
周泽楷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犹豫起来，最终把嘴闭上，依旧摇头。
“没事，你说吧，队长，咱们这只是讨论战术，没什么好顾虑的。”江波涛笑了，在沟通与理解方面，他的能力一向是最强的。
“……不能磨。”
“啊？”
“叶秋，”周泽楷低着头在纸上几笔勾了个战矛却邪的轮廓，在旁边一点的地方随手画了一颗子弹，“越打越强。”
指望叶秋被磨到出现足以影响胜负的失误，还不如指望对面比赛席突然断电。
方明华和江波涛都是一愣，随即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没和叶秋直接对战过，也不知道叶秋和周泽楷平时会打竞技，但是他们相信自家队长——周泽楷既然这样说，那么这就是事实。
“既然如此，”良久，江波涛打破沉默，“怎么办？”
周泽楷盯着本子看了几秒，拿笔把战矛和子弹重重圈了起来。
“Box-1。”周泽楷平静地说。
“队长我知道你厉害，但你作为核心主力去搞Box-1？！不行不行，季后赛这么打太乱来了！”方明华伸手在腿上猛地一拍，抬起头看周泽楷，“远程去拖近战攻坚手本来就没优势，你刚才还说他越打越强……”
方明华说不下去了，因为周泽楷此时也抬起头，他看到了周泽楷的眼睛。
执着的，冷峻的，强势的，带着金属光泽和火焰般的战斗意志的。
一枪穿云的眼睛。
相信我。那双眼睛这样说。
在周泽楷的目光注视下，方明华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感到恐惧，可同时，又莫名觉得异常心安。
这双眼睛的主人，将带他们走向胜利。
方明华没有再说话，甚至就连刚才害怕周泽楷对叶秋的感情影响到他的判断的担忧，此刻也烟消云散。
“核心之间的Box-1……王对王吗？”
同样被周泽楷的气势压住的江波涛却比方明华更早回神，此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