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瓶邪同人)年轮>第15章 杭州

  接下来我和闷油瓶回了长沙,胖子说他的事还有一点,急匆匆地又回了北京。

  剩下的事就很好处理了,我很快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把我手上的生意全部交给了小花。当我把所有堂口的资料传给小花的时候,小花打了电话过来,他沉默了很久,说:“你都决定好了?”

  我看了旁边的闷油瓶一眼,“嗯”了一声。小花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说有空会去看我,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一路顺风。”

  我离开长沙的那天,所有伙计都来送,搞得我有点头大,好在是在自己的堂口,不然这浩浩荡荡一拨人,路人看了还以为是在搞什么非法集会。

  老伙计站在前面,后面有几个年轻的不知道为什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我笑骂了几句,只说让他们好好跟着花爷干,以后有他们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东家,这些年为了我的计划搭上的人命我已经数不清了,哪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这些命也是我要背一辈子的。

  坎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闷油瓶,似乎想了半天,然后突然冲着闷油瓶来了一句:“张爷,老板就交给你照顾了。”

  然后他又补了一句:“祝你们长长久久。”

  我冲着他头打了一下,骂道“你他娘的说些什么玩意儿”,他没躲,就默默地站在那里。

  王盟走后,一直是坎肩和几个老伙计跟着我,我也说不上是不是结下了什么情谊,但这些年他的确帮了我不少。

  我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了身,挥了挥手说别送了。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我听到背后传来一串稀稀拉拉的“东家,一路顺风”。

  我脚步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离开了长沙。

  在机场的时候我给胖子打了个电话,说我的钱已经打到他那儿了,让他到时候好好给我们仨找个养老地儿。胖子似乎是去查了一下账,然后回来就说这估计够呛,说不定我们还是得住老乡家的牛棚。

  我也很无奈,这些年我花钱如流水,还欠了小花不少,连带着生意能给小花的我都给了,现在账上也不剩什么。胖子也知道,只是嘴上叨叨两句,说他这边到时候再想办法添点,又问我小哥有没有什么私房钱,让他也贡献点。

  我看了旁边的闷油瓶一眼,他正盯着机场播广告的大屏幕,似乎是看得很投入,但我知道他是在发呆。

  我回道:“你什么时候见小哥的口袋里出现过十块钱以上的钞票?”

  胖子想了想,说也是,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挂了电话,想闷油瓶这些年在道上混了这么久,钱都赚到哪里去了,但他又的确是一个好像没有任何物质欲望的人,说不定出来后东西就随手一扔不知道放哪儿了。

  眼下我们三人都跟穷光蛋似的,倒也是绝配。

  离开了长沙,我和闷油瓶在杭州落了地,眼下雨村养老的事儿还没着落,也只能先回杭州住一段时间。

  回到西湖边那间铺子前时,我有了一种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感觉,虽然这扇大门已经被灰尘蒙蔽了很久,当时已是人去楼空。

  王盟已经不在了,我在长白山上留了他一命,让他滚回去继续给我看铺子。但当时不止我有心魔,所以想来短期内甚至可能是以后,都很难说见得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然后上前把各种缴费单撕了下来,看了一下合计着一会儿先把水电通上,对着闷油瓶说:“小哥,今天看来还不能请你去楼外楼了,我们得先做个大扫除。”

  闷油瓶也在抬头看这间铺子,闻言“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我挠了挠头,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那天从山上下来后,闷油瓶就变得很沉默。他以前的确也是没什么话,但这次过后我觉得他有了心事,而这种心事的源头应该是来自于我。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当年我做一些事胖子拗不过我也没少这样,好几天不理我,但胖子这人脾气去得快,说几句好话下一顿馆子就又好了。

  闷油瓶却是不一样的,如果说是道歉,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请他下馆子更是没用。

  这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想着,用力推开了吴山居的大门。

  里面的货物早就被清空了,灰尘堆了厚厚一层,走进大厅时激得我不由咳嗽了几声。闷油瓶把东西放下就去开窗户,我想如果全部打扫干净一时半会干不完,就和闷油瓶说先把楼上我住那屋给收拾下,然后我就出门缴费。

  钱扣得我有点心凉,路上顺便又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的时候看到闷油瓶已经把杂物都清了一遍。我打开水龙头让水先流一阵,又开灯看电是不是通了,然后给闷油瓶拿了个口罩,自己也戴了个,两人就卷起袖子收拾了起来。

  到傍晚时住的地方基本已经清理干净了,好在被子枕头之类的都是密封好放衣柜里的,只有一点霉味,拿出来铺到阳台上吹了一下午,晚上睡觉应该不成问题。

  我也没力气带闷油瓶去下馆子了,烧了壶水一人整了桶方便面,剥了两根火腿肠,想了想,给闷油瓶又加了一根。

  他看了我一眼,我挪开视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讨好的意思,拉过我那桶方便面就埋头吸溜了起来。

  吃了几口,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也经常这样,好久没开张,只能啃方便面,王盟跟着凑合,敢怒不敢言,也只能一边吃一边缩在柜台后面玩扫雷。

  我觉得当下这个情景是很适合感叹些什么的,但闷油瓶并不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两人的确也是累了一整天,草草收拾后就上去睡觉了。

  由于屋子里有霉味,一晚上都得开着窗户。现在还没到特别冷的季节,蚊子倒是不少,但闷油瓶躺旁边倒是一点也不怕。

  就是当我习惯性地爬到床里侧去的时候,闷油瓶把我扒拉了出来,换成了他睡里面我睡外面。

  我想之前是不是哪天不老实把他踢到床底下去了,直到晚上夜风刮进来的时候,我才明白了过来。

  因为开着窗,晚上的凉风一阵阵地往里面刮,现在已经十月份了,一直吹着还是会觉得有点凉意。窗户开的位置比较低,闷油瓶侧着身躺在那里,把风挡了大半。

  又想到白天时各种高处都是他在爬,灰尘大的地方他也没让我去,不由心口一热,想说什么,又觉得矫情,最后还是忍住了。

  第二天我带闷油瓶出去逛街,杭州景点不少,我也很多年没去过了,去之前还掏出手机看了下攻略。

  我也不知道他喜欢看什么,就挨个带着去逛。一路上我就像个导游一样一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刚开始还以为闷油瓶没在听,后来发现他其实听得还蛮认真,有时候还会跟着我停下来仔细看,给面子的时候还会应几声点点头。

  一路逛到断桥那边,今天不是法定节假日,人不算特别多,但也不少。我跟着人群往里挤,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闷油瓶不见了。

  我一愣,在人群中看了几个来回,心想坏了,正准备回去找,一只手从旁边伸了出来拉住了我。我一抬头,就看到闷油瓶皱着眉把我拉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丢了。”我张口就说,他也没在意:“我刚才在后面叫你,你没听见。”

  说着他就拉着我往回走,我又愣了一下:“不逛了?”

  他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人太多”。

  我们逆着人群走得有点困难,但闷油瓶一直紧紧拉着我的手,把我挡在他身后。我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路上都有点发怔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能感觉到手上传来的热度。

  出去后我也没带他去人多的景点了,挑了西湖边几条幽静的道走。走了一阵,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也正好是难得的烟雨朦胧的景象,周围的游客纷纷掏出手机拍照。

  我站在路边,还有点没从刚才那阵感觉中缓过来,抬头就看到闷油瓶一个人站在湖边,正抬着眼表情淡淡地看着湖。在烟雨朦胧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头上有一层很细碎的雨沫,仿佛就是一幅水墨画一般。

  鬼使神差的,我掏出手机把闷油瓶拍了下来。他站在那里看湖的时间很短,我才拍下来,他就回过了头看我,然后走到我身边说:“下雨了。”

  我“哦”了一声,有些慌乱的把手机收了回去,也没看是不是拍糊了:“那不逛了,走,吃饭去。”

  我带他去了楼外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很多年没来过了,菜单都变了很多,只能靠着记忆点了几个菜。

  等菜的时候我起身找服务员要毛巾擦雨水,回去时看闷油瓶头上还挂着雨沫,顺手帮他也擦了擦,擦了几下又觉得不对劲。闷油瓶倒没在意,自己接过去把剩下的擦干净了。

  我坐回座位上,看闷油瓶坐在我对面,淡淡地看着窗户外面,突然就想起了十年前他来找我告别的时刻。

  那时候我们也是这么坐在靠窗的位置,他告诉我他要去长白山。

  他发现我在看他,回眸看向我,我冲他笑笑,想了想又加了一份龙井虾仁。闷油瓶的确是看不出吃东西有什么喜好,但刚刚我记起了当时他好像捡虾仁吃得比较多。

  在这十年里,我觉得自己是有在一直回忆他的,在那无尽的黑暗和最纯粹的绝望中,我似乎只有通过回忆他,才能找到继续前进的力量。但很多时候,太多复杂的事情会硬生生地挤走我对于他的回忆,直到现在一切都平稳了下来,他安静地坐在我面前,我记忆中的他才又渐渐清晰了起来。

  吃完饭我想到了他刚刚差点丢了的事,又带着他去了商场,准备给他配个手机。很多年前我还说他不会打字可以写信给我,现在回忆起来也只能叹气。

  导购看到闷油瓶似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热情,一直往他旁边凑介绍各种手机。我心想果然是哪个妇女都爱,扫了周围一眼发现不只是导购,旁边的其他女性也在偷偷打量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点烦躁,之前在机场那阵我也觉得烦躁,那时也只当是那空姐太吵。

  不过那个导购嘴都说干了闷油瓶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看我好像在走神拉了拉我。

  他对于手机兴趣不大,我说他有手机我才能很快联系到他,他才答应说配个和我一样的就可以了。

  我又匆匆给他办完了手机卡,本来还想去服装店给他挑几件衣服,但刚才那一阵让我觉得他杵在外面太惹眼,我心里烦得慌,也就去超市服装大卖场随便捡了几套,自己也顺手拿了一些。

  好在以闷油瓶的条件,普通的款式也能穿得不差。

  我这么想着,又推着车走到了生鲜区,算着自己卡上的余额。这接下来的日子是不可能天天下馆子,但顿顿整方便面也不可能。

  还在吴山居那会我是顿顿外卖,这些年也是要么大锅饭,要么下馆子。我思考了一阵自己开伙这事情靠不靠谱,最后心一横,把调味料买全了又随便买了些肉菜和米。

  这一逛存款去了大半,手上东西还沉得要命。等我们走出超市时,发现雨已经下大了,哗哗的雨就这么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等了一阵也没有要停的样子。

  我返回超市买了两把伞,回来后又发现我们是人手提一袋,根本没办法打伞。

  闷油瓶看了一下天,把我手上的袋子全部提到了他手上,然后看着我头冲外面扬了一下。我反应过来,把伞撑开,他一弯腰就挤到了我伞下。

  他挤进来时身子低了一些,头发扫到了我的脸上,带着些雨水的潮意。我心里跳了一下,看到闷油瓶用眼神示意我走,才撑好了伞和他一起走进了雨幕中。

  走了一阵,我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着实不轻,开口道:“小哥我提一袋吧,打伞也就用一只手。”

  闷油瓶没接这话,只是转头看了我一眼,叫我站进来点。

  我反应过来自己离他有点远,只顾着给他撑伞,半边肩膀都打湿了一些,于是脚下蹭了几步往里挪了一些,最后和他肩膀贴在了一起。

  雨水啪嗒地砸在伞面上发出响声,但我却觉得这回去的一路上很安静。这是一种来自心里的平静和轻松。

  杭州的初秋,雨下了一天,我们踩着碎裂的雨滴一起前行,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