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谦虚, 但你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份骄傲是拥有事实证明的——足够强大, 就不必假装自己那异于常人的天才之处不存在。
他对自己倒有着非常清晰明了的认识。
相比于短信的高频率, 电话他就只打了一个了。
也许是对你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那你要不要回一个？
感觉到哈利落在你身上的目光没有要移开的迹象, 你才解释道，“挂了。”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果不其然, 他这样问了，随后再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真的很忙，现在去做也没关系。”
你条件反射性的连忙摆手，仓促的模样颇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可对方现在面对着你所显露的良好态度，让你起初的抗拒感松动了不少。
你的心思没有他的那么复杂，自然你也没想到他是因为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才会想着把你支开的。
你本就不是个撒谎的好手。
“就是个陌生来电，可能打错了吧。”你只好这样回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听见你的回答，哈利表情冷淡地点点头。
手臂上缝过针的伤口还尚未痊愈, 幸好现在并不是夏季，否则那狰狞的样子就没有任何藏身之处了。
他不着边际地想着, 目光悄无声息地从你脸上撤走，下移到了自己衣服的卡其色袖子上。
真奇怪，如果不把注意力放在布料覆盖着的伤口上时, 那么隐隐约约的痛楚就会显得不存在。
而如果把注意力愈发集中，就会……就会显得比之前的每一刻都要疼痛。
“怎么了，哈利？”你也偷偷瞥了一眼哈利, 试探着询问了一句。
你只是注意到他的面色似乎比白天时更加苍白了，顿时内心的歉疚就迅速涌了上来。
他本不必在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后再赴这个荒唐的约的。
而他之所以反常地答应了，是因为你。
“你累了一天了，肯定需要休息。对不起，还要求你来。”
也许是你真挚的关心稍稍打动了他一点，你听见他回答，“我觉得这样很好，反正我也不想回去。”
他甚至没有用“home”这个词。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你说出那表示关心的话语时，素来平静的心会产生一点轻微的波动，心情也会逐渐好起来。
听到他的话，你就没有再说话了。你都还没想好到底应该以一个怎样的身份跟他聊天。
假如你是那个忘记一切的人就好了。
有时候忘记，就相当于一切从未发生过。
你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底，索性先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摊破事上。
今夜你唯一的愿望，平安度过这个“饭局”。
你希望从天而降的卡罗尔不会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而你的这个要求似乎太高了点。毕竟卡罗尔还不知道你所遭遇到的究竟是些什么事。
简单来说，她对你的认识只是停留在四年的高中生活里。连你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上的头三年寄宿生活，她都不太了解呢。
你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
今夜不知为何格外冷清，小饭馆里的客人也没有往常多了，因此很快菜就上上来了。
你虽然很饿，但却在这种潜在的高压环境下毫无食欲可言。对于你来说，饱口腹之欲已经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了。
但在你感官中存在的凝固气氛，在上菜后就被冲淡了一些。
至少出乎你意料，卡罗尔没有再像今天上午那样总是说出一些关于寄宿学校的事情了。她开始谈论一些关于公司的事——你知道的，她也算是家财万贯的那一批人，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如果抛却可以组成一个连的前男友这点风流韵事，她就没有什么可以特别令人指摘的了。
“爱情也是需要保鲜的。不新鲜的水果你会去吃吗？”她以前总是这样说。
有些人觉得万花丛中过很快乐，有些人又觉得一生只爱一个人很快乐，无关对错，这都是个人选择。
而你还没有真的思考过有关于自己的“个人选择”。你甚至都不明白，在这些时间线上所发生的事到底算不算爱情。
这回气氛变得更加融洽了一点，卡罗尔先开启话题，她说，哈利偶尔附和一句表示自己在听。
虽然管理公司这种方面显然并不是你擅长的，但卡罗尔为了不让你落单，还是会偶尔把话题送到你面前来。
她还是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你不太主动跟哈利讲话了。
但你是她的朋友，守护朋友的爱情也是她举手之劳。因此既然你不说话，她就先开口，免得让气氛再度凝结。
交流必须水到渠成，不能硬来，自然也不能在一个冷凝的气氛下进行。
“——伊日，你说是吧？”卡罗尔说了几句，cue了你。
你其实根本没听清楚他们俩刚才所讨论的话题是什么，因而你点点头，“说的很对。”
卡罗尔点的菜有些丰盛了。至少在目前看来，你们三个人是吃不完的。
哈利虽然没有对卡罗尔所选择的餐厅产生什么异议，但饶是他使用筷子的模样非常驾轻就熟，也还是……只吃摆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盘。
你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可爱。也是在这个时候，刚才一直笼罩在你心头的那沉重感觉骤然消失了。
你感到自己嘴角的笑容正在逐渐放大，为了不让他们俩察觉，你放下了筷子，状似平静地从抽纸盒里抽出了两张面巾纸，装作擦嘴的样子。
这种坐姿笔直、不发一言、只吃自己面前的菜的模样，像极了你过年时和亲戚一起吃饭:）
当然，你也知道他之所以会产生这种行为，更大可能是因为他并不习惯这种不分餐的模式。
他尊重其他国家的习俗，所以没有说什么。
说是吃饭，其实你也只吃了两口就饱了，剩下的时间都在偷偷观察他。
哦，他看起来还很挑食。
你的目光落在盘子里剩下的小片洋葱。
你还注意到，他也不吃菠菜。另一盘摆在他面前的炒菠菜他也一筷未动。
他似乎察觉到了你的目光，放下了筷子，朝你说了句what's up，目光坦荡而氲着笑。
不仅仅是察觉——他放下筷子的那一瞬间，眼眸一动就和你四目相对了。
看起来从你观察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了。
而他却没有显露什么，只是放任你这样一直盯着他看。
真是的……不知不觉又被摆了一道。
“没，”你回答，“就是突然觉得，你好像比我还挑食。”
他似乎朝你挑了一下眉，“什么叫‘突然觉得’？”
……哈利抓重点还挺在行的。
你眼皮跳了一下，“我——你看起来并不是那种，挑食的。”见他看向你的目光里蕴含着的探究加深了，你才又说，“好吧，我的意思其实是，挑食是个很孩子气的词。”
你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
你说的云里雾里的，这是什么意思嘛。说出来都让人不太能理解。
他笑了一下，“意思就是你在看我？”
他说出来完全不像个问句，他早有答案。
你只好承认了，“…也就是随便看看。”
哈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但下一秒卡罗尔就给他斟了酒。
她还想给你倒，但是被你迅速拒绝了。
你都还没来得及回夏洛克的信息，你得赶快脱身，当然不能喝酒了。
喝酒误事。
你又不好找理由中途离开——卡罗尔可不会让你这么做。
卡罗尔偶尔热情地举起酒杯时，还会再次偷偷朝你使眼色。
你：？
但令人震惊的事情下一秒就发生了。
哈利突然倒了。
你迅速和卡罗尔交换了个眼神。
等等，他难道醉了？
醉了也没必要连杯子都从手里滑落摔碎吧？
但你所得到的情报中没有任何一样可以证明哈利酒量不好。
这怎么回事……？
说是倒了，其实也只是手肘撑着桌子，微微阖着眼睛，脸上露出轻微不适的表情罢了。
片刻之前还稍显苍白的脸颊此刻很罕见地染上了一点红晕。
倒有点像是你快断片时的样子了。
卡罗尔也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声问你：“他难道酒量不好？不可能吧，你以前跟我说他酒量很好的！”
你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你现在对关于哈利·奥斯本的了解完全是一半一半。
一半来自外界的供述，一半自己瞎几把猜。
你没有接卡罗尔的话，只是伸出手，先是戳了一下对方的脸颊，然后摸了一下。
有点烫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你只能这样回答她，随即轻柔地呼唤了身旁的青年，“哈利，哈利，醒醒。”
既然卡罗尔表示他酒量不错，那么应该不会是因为喝多了醉了的原因。
难道是酒精过敏？？
你脑子里能想到的最可能的就是这个了。
人的过敏源是会不断变化的，就像有些人小时候对猫毛过敏，长大了就不会一样。
他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会饮酒，是因为逆行性失忆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
你又凑近轻拍了一下他的脸，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闭上眼睛的他看起来面容倒显得更加宁静了。
你还没来得及想到其他的原因，就有另外一条新信息进来了，但你还没来得及看，卡罗尔就再次说话了。
“我说你们俩之间为什么气氛那么奇怪？感觉不像情侣。明明你们之前感情那么好的样子。”卡罗尔撇撇嘴。
面对着她如此尖锐的问题，你硬着头皮回答，“是吗……？我觉得还好啊。”
哈利的睫毛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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