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也没有问为什么。他背对着阳光，如美玉般的肌肤蒙上一层灰暗, 唯有一双瞳孔极细的金色双眼在发亮。
没有攻击性，也说不上温和。
“阿黛。”玉藻前逐步靠近, “你以前问的问题，还算数吗？”
“嗯？”阿黛歪着头想, “哪个问题？”
一开始在玉藻前身边复活的时候，身体没有全部恢复, 是从小孩子的年龄成长起来的。那时候，问的问题很多。
她真的想不到。
判断出这个结论后, 玉藻前伸出食指，晃动两下，观察阿黛的神情。
阿黛先是怔了下，然后捏住食指。本来以为这事情已经揭过了，玉藻前怎么还要再提？
“我知道了, 我去找大天狗帮我。”她生气的提高了声音, 转身要走。
玉藻前拧起眉。
从未有过与珍视之人相处的机会，阿黛闹起别扭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所措下, 玉藻前只能先拦住阿黛。
“我带你去，去哪里都可以。”他放出毛茸茸的尾巴，耷拉下耳朵。
阿黛眨巴了下眼睛, 怒气竟没出息的散去了。她对自己对玉藻前都生出了无奈感, 干脆偏头, 不再说话。
“嗷。”
床上的小毛团突然叫了一声，打破寂静。还懒洋洋的在阿黛的目光下，露出肚皮伸了个懒腰。
“巴卫。”找到不跟玉藻前再纠结的理由，阿黛走到巴卫旁边，“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巴卫摇摇头，紫色的眼珠因精神抖擞而发亮。看在玉藻前暗中下黑手的份上，他也摇起蓬松发亮的尾巴，还着脑袋乖巧蹲坐。
“你还记得先前的事么？”阿黛揉揉小狐狸的脑袋，问道，“我想去找杀生丸。”
两只狐妖的尾巴同时下垂，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
阿黛开始向晴明和晴明的两位朋友打听源赖光的事。
聊过之后，阿黛知道两位当中的小女孩叫神乐，跟大天狗认识的男人叫源博雅。源博雅是源氏分家的孩子，正主动在外历练。
他愿意带他们拜访那个阴阳师家族，并笑得爽朗的强调道：“晚上或者白天都没有关系。”
俊朗的外貌与咬牙切齿的语气分外不符。
“如果是那里，小白也可以帮忙。”双尾红耳的小白冷着声音，“也许我能直接带你们去找他们关押妖怪的地方，那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
说到后面，他的音色更为低沉成熟。
莫非是，小白也被源氏抓住过？
阿黛这么猜测。
说到最后，就剩下晴明和神乐一个人没有表态。而且，晴明还皱着眉头，似有不快。
“晴明，要是你不赞同，我可以请小白帮忙画地图。”阿黛也不想强求失去记忆的晴明帮忙。
“不……我并非不同意。”晴明冷声说道，“源氏身为第一阴阳师家族，绝非浪得虚名。与他们对上，假如计划不够完善，恐怕会与阿黛……姐姐你所希望的，背道而辞。”
“还有。”晴明敲动折扇，又说，“前些日子我入宫时，曾听同寮议论，源氏前段时间，似乎讨伐了不少妖怪，这也意味着，善驭妖的源氏，实力更甚一筹。”
他说完自身的担忧，不忘补充道：“阿黛姐姐，欲速则不达。要是你受伤，我们……”
说到这里，晴明突然停住，脑子里隐隐闪过的画面，让他分外诧异。
那是，妖化和鲜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黛想了想，说，“那……能请博雅你先帮我个忙么？拜托。”
已经定下目的，就要动用一切能用到的，达成最完美的结果。
源博雅点头。
“我想请你先回一趟本家，打探源氏内部目前的实力……”阿黛开始与众人探讨。
玉藻前捻起指尖，悄然布下瞬杀结界。所有外入的东西都在结界之力下化为齑粉。
几只有所察觉的大妖怪看了玉藻前一眼，为他的心细而惊讶。
定下完整的计划后，最后不忘郑重的对愿意帮助她的他们道谢。
源博雅接到任务以后回了本家，大天狗为了确保实力，拉着茨木童子出去战斗。
少了他们，安倍府冷清不少。
阿黛很想再入梦一次，可惜好几天了都再没有。
倒是晴明，突然走进她的房间。
“阿黛姐姐。”他像小时候抱着被子走进来那样，身上只穿着白色单衣，手里有个锦盒。
走了几步，看到阿黛宽松的单衣领口露出的细腻皮肤，他懊恼着半妖的夜视力太好，赶紧退出门外，看向别处，“抱歉，我逾距了。”
说完，他拉上门。
阿黛想了想，穿好衣服出门。
晴明不在门外。
阿黛在院子里找到了他。
“有什么事情么？慌张的跑进来。”阿黛坐到晴明对面，闻到些许酒味，“你怎么在喝酒？”
“稍微想到了些过去。”晴明捻动酒杯，“因果之说，阴阳之理，果然玄之又玄。”
“嗯……”不懂这些，阿黛只能附合。
晴明微微一笑，放下杯子，打开放在桌边的锦盒。里面摆着三个御守，布色看起来有些陈旧。
“十多年前在神社的事……雪童子是不是已告诉过你？”
“嗯。”阿黛点头，“抱歉，让你担心了。”
“阿黛姐姐没有做错什么，不必道歉。”晴明从盒子里取出淡蓝色的御守，双手递过去，“送给你。”
那是迟了许久，年幼晴明的心意。
阿黛笑了笑，先接过晴明递来的一个，又从衣服袖袋里拿出一个金色的，放在一起。
“知道这个是哪里来的吗？”她问。
晴明诧异：“是另一个我？”
“对。”阿黛把两个都收好，笑着说，“现在想想，居然有两个弟弟对我好，让我收获了两份御守祝福。”
晴明不说话。
阿黛接着说：“他带我们回到安倍府，又带我去神社参拜，给我送御守。晴明，你们做了一样的事情。”
哪怕被阴阳之术一分为二，有阴与阳之分，晴明还是晴明。她……想表达的是这个吗？
暗自思忖着，晴明抿了一口淡酒，问道：“他……到京都做什么？”
“不知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在看八歧大蛇的封印。”那时候不知道有两个晴明，阿黛也没多想他的行为，“总会再见的，他走的时候，没有告别，还叫我看到你不要惊讶。”
能意会到另一个他说那句话的含义，晴明不禁失笑。对自身阴暗的一面有所忌惮压抑的心，也稍微淡了一点点。
也只能有一点。
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想不到使用阴阳之术的理由，但今后再遇到，总能揣摩一二。
跟晴明聊完，阿黛犯了困，回房休息。第二天，源博雅回来，带来了源氏决定退治大江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