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没做什么，只听得篁明宫的下人说，子芸说了两句不中听的。”
岫昭松开手，扶着太后坐到黑檀木椅上，竖起耳朵：“说了什么？”
太后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一会儿才道：“说兰璟亭那个贱人，怎敢咬伤了皇上的耳朵。你说这？明明是你小时候咬的？这什么跟什么呀……”
岫昭皱了皱眉，替太后顺着后背。
“你去跟皇上说，把人接出来。”太后这时被他按得舒服，倒是顺了气。
“不去。”岫昭没想通这怎么回事，索性懒得去趟这浑水。“皇兄几时会听我的？他听母后的。”
“哀家说了有用还叫你去？”太后拉过岫昭顺背的手，翻过来拍了一下：“你去不去？”
岫昭眼色忽变得有些锐，勾起嘴角一笑：“行，去就去，母后就偏心皇兄，什么时候有这般关心我。”
太后瞧着他神色有异，多了个心：“你说什么？哀家不关心你？”
“关心……我出去接人的时候，皇兄不是还追出来了么，生怕我会走丢了似的。母后也这么以为？”岫昭没等太后回，朝她怀里一蹭撒了个娇：“儿臣这就去，行了吧。”
太后听得他让步，笑了道：“这才乖了。”
尽管岫昭心中百般不愿，还是硬着头皮去找正泫。这个时辰人没在御书房，岫昭又问了当班太监，说正泫回了桑雎宫。桑雎宫岫昭是熟的不能再熟的，闭着眼都能走过去。当值的下人见是他，也全不拦他，由着岫昭说不要通报，连跑腿的工夫都省了。
岫昭还未踏进正厅，就听着前边有声，偷偷掩着身贴在墙外。声音的来源正是正泫，只听正泫声音道：“不用再说，她几时需要你来求情？你又拿了她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皇上这么做是不妥。这些日子本来流言伤人，臣这个惑主的帽子怕是要扣实了。”
岫昭抬了抬眉毛，没想着兰璟亭也在这儿。
“人骂你贱人，你道是觉得没什么？”正泫语气里带着刁难，不怒反笑：“倒是朕替你出头，你不乐意。”
“皇上耳上的伤又不是臣弄的，骂就让她骂去，臣清者自清，不介意这个。”兰璟亭语气淡然，当真不为所动，“反倒是皇上这一发作，都当是臣从中挑拨，这后宫的人怕是都要把臣视做眼中钉了，以后……哪日皇上不需要臣了，岂不转眼丢了小命。”
“你可以不介意，可朕的兄弟只有朕能骂，她算个什么东西？”
正泫声音中的震怒让靠在外边儿的岫昭抬了抬眉毛，继续听里边儿动静。里头沉默一阵，兰璟亭声音响起：“皇上早知如此，当年又何必把王爷逼成那样。”
“你心疼他？”
“…………臣是心疼皇上。”
岫昭只觉得听下去反胃，准备自行离去，却不料没走两步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太监。这公公年纪尚轻，跑得一口接一口地喘，见了他大嗓门地叫了出来：“王爷没见着皇上吗？”
岫昭真想抽他一嘴巴。
里边儿人显然是听见了声音，正泫当先走了出来，见着岫昭倒也没有多惊讶：“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
“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正泫不知他有没有听见方才的话，沉着脸质问传话太监。
“是我要自己进来的。”岫昭替这个可怜的下人解了围，准备说完就走：“母后让我跑一趟，让我劝你把皇后放出来，否则拿我问话。”他压根没劝的意思，正泫的人窝里斗他求之不得，何来援手？
正泫听过笑了起来：“你想我放她？”
“那是皇兄的家事，有我什么事。我岂能左右皇兄想什么？”
“说得好，文绚听到了？”
兰璟亭低头看着地面，极快地抬起头看了正泫一眼又低了下去：“听到了，皇上家事，外人不得置喙。”
岫昭看兰璟亭这般忍气吞声模样很是不顺眼。
“我去了。”岫昭冲正泫一拱手，正打算遁走，刚传话的小太监急得说话了：“皇，皇上，姚丞相过来了，人在外头等着。”
“不见，让他走。”
岫昭转过头，不着痕迹地笑了一声，摆摆袖自去了。身后小太监还在劝，说姚千霖等在外头不走云云。他还未走出桑雎宫，却见着姚千霖进来了。姚千霖远远见着他，走到跟前一礼：“王爷。”
“姚相快去吧，本王劝过了没用。”岫昭一开口就堵他的嘴，果真见他摇了摇头。
“多谢王爷。”姚千霖再一弯腰，叹了口气朝里头去了。
岫昭瞧着他擅闯，心里可不是什么滋味。姚千霖定然是有所恃，才这般的不守礼法。以正泫的性子，应当早早就罢了他的官。岫昭越想越觉着有蹊跷，只觉着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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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泫这头刚训斥完小太监，就见着姚千霖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过来，当即有些挂不住脸。兰璟亭道：“皇上可要臣回避？”
正泫沉着脸挥了挥手。
姚千霖到了正泫跟前，便一低头跪了下去：“皇上，臣有事说。”
正泫示意人跟他进屋。姚千霖进屋落了锁，室内只剩下正泫跟他。
“皇上不能念着往日情分，再给子芸一次机会。”
正泫道：“若是人人都有这么一次机会，那朕面前岂不是乱套了？”
“皇上可是因为她口中一句话？”姚千霖探到的，也只有洛子芸说的那一句。至于傅筝，似乎并没有将皇后的嘱咐执行下去，而是先向他请示过。姚千霖想不出什么别的，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来揭正泫的陈年旧疾。
正泫一双黑瞳里藏着风暴，盯了姚千霖好一会儿。姚千霖被他看得有些发虚，心道洛子芸要是出不来，自己以后日子怕也不好过，咬牙道：“子芸进宫时日短，并不知从前皇上和王爷的事，一时说错话，皇上开恩。”
“好笑，朕与曦琰有什么事，朕只是觉着她没有做皇后的气量。怎么朕晚上睡哪儿，她都想管？”正泫找了张檀木椅坐下，勾了身上的香囊把玩。
“臣惶恐。”姚千霖看着他动作更觉得不是无中生有。正泫腰间系的不过是普通的香囊，每七日会换一只，听说换是由他自己亲手，其他人不能碰。据说有宫女见着里头好像还装着一只小的，不过无从查证，不知真假。姚千霖这些年来早信了正泫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心思，才将表妹子芸送进了宫。
——可最近这事越想越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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