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做的菜依旧很合我胃口,今天还加了一条鱼。鱼汤浸进蒸得软软糯糯的米饭里,香味混得恰到好处。
好像自从上次鬼医生嘱咐我多吃点鱼补身体之后,他每次都有办法往我的菜里塞点鱼进来。
我望着满桌的清淡营养餐,感慨道:“我只是最近肠胃有点小问题,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我记忆里他可远没有这么靠谱,越想越怀疑他是不是真在和我分手间交了个病弱的前女友。
“你身体不好,多吃点这些。”
我愁眉苦脸地盯了会摆在我面前的香菇:“我不喜欢吃这个……”
他微微蹙眉,伸筷子夹了一朵到我碗里,态度强硬道:“不行。必须吃。”见我表情低落,他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三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了我面前,“吃十片奖励一颗。”
我无奈地控诉:“我又不是小孩——”
“那我给邻居小孩吃。”
看他作势要把糖拢回去,那几颗久违的奶糖又诱惑得让人挪不开眼,我咽了口唾沫,只得很没尊严地按住他的手:“等等等等,我……我童心未泯。”
他笑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低头看着碗里的香菇,我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最后只是轻笑了一声:“你很会照顾人。”
“是啊,哪像你,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他跟着失笑,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万一我哪天不需要照顾了……你知道的,人吧……”我垂着眼,用筷子轻轻在米饭上戳着,“女孩子都喜欢会照顾人的,我也用不着担心你……”
见他略有些错愕,我也意识到自己胡说了什么,忙咳了声,掩饰地夹了朵香菇:“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感叹感叹那个……那个择偶标准,懂吧,你特别符合我的,我完全不担心你。”随即顺势转移去另一个话题,“对了,我待会自己去一下市医院。”
他皱眉。我随口胡诌道:“就是去看望看望一个同事,很快就回来。”
他眉头还是没松,显然没被说服。我正讪讪地找着别的借口,他就开口道:“注意安全。”
我一喜,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果断,还没来得及应他,他的声音就接着低浅传来,“记得……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我愣了一下,然后违心地点了点头。
饭后,我轻快地跟江珩告别。门在我身后关上的瞬间,我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和他开口。
在开往市医院的出租车上,我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短信上留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两声忙音之后,一个女声接了电话。
“你好,是贾医生吗,我是之前拜托你整理书面病历的那个……”
我一愣,看向了车窗外极速后退的路灯:“为什么这么问?”
“……对,我是她亲属,不是她本人。……没关系,我自己拿也可以。直接上三楼就可以了吗?好,好……谢谢。”
远处,江珩倚在窗边,静静望着那对在夜色中远去的后尾灯。
一只肥硕的灰鼠跃上了窗框,也盯着那对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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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医院,我和前台的姑娘说明了来意,她比对了一下我的手机号之后,就让一个小护士带我上了三楼。
“贾医生的办公室就在那边。她今天突然有事不在,您要的资料也是别的医生帮忙整理的,要是有什么问题您可以打医院的电话。”小护士一边走一边道。
晦涩的夕阳透过落地窗,和白灯一起在塑胶地面上折起柔和的光来。
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走出个人,向我这边迎面走来。那人身穿黑色连帽衫,看身型是个男人,两手揣兜,帽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整张脸。
这种装扮在医院里不常见,我看着莫名地不太舒服,但也不想以貌取人,干脆看向一旁墙上的小贴士,在和他擦肩的瞬间把头转了回去,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我瞥见他隐在阴影下的一双眼正盯着我。
那不是打量陌生路人的眼神。那眼神太赤|裸,太可怕,目的性太强,看得我心头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我强压下不安,装作没看见,低头快步掠过他的身边。
那人的脚步声平稳地在我身后远去,似乎没有驻足或回头,好像刚刚的那一眼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小护士小跑两步跟上我,喘着气笑:“怎么突然走得这么快呀,我小短腿跟不上……”
我回了个笑,用余光瞟了眼身后。
贾医生的办公室在走廊中间。小护士多看了两眼门边的名牌确定了名字,就带我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很整洁,重要的文件都锁在两旁的文件柜里,办公桌上突兀地放着一个文件夹,封皮上贴着一章荧光色的便签,应该就是留给我的。
我翻开文件夹的封皮,第一页上写着我的名字。
“就是这个吗?”小护士倒挺注重隐私 ,和我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应该是,谢谢你了。”我说着,低着头翻看了起来。
我|草草扫了两页,内容都是我记忆里虽浅犹在的大小病症,还有一些零碎的开药记录。刚开始几页都是手写的复印件,医生独特的字体看得我云里雾里,到了后面还好,电子打印的居多,然而我也没有耐心一点一点看过去。
我大拇指压着纸的边缘翻着,一下便到了最后几页。
“某医院
诊断证明”
唔,我知道,肾衰竭嘛。
我指下一滑,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我本来没想跳这么多,毕竟肾衰竭诊断证明之后的内容最重要,正想翻回去慢慢看,目光扫过这张复印件的标题时,却感觉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居民死亡医学证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