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好，相当不好。
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床垫被压下了一块，两只瘦长的脚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滑落地面，苏沐秋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悄悄爬下了床。
墙上电子钟显示着两点零五分。
同一间房内叶修睡得正熟，蜷着身子两手虚搂着枕头，双眼紧闭，平日看不出的纤长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小块阴影，他均匀的呼吸声几乎成了深夜里唯一的声响。
暖气自出风口送出传到整间房间，苏沐秋兀自挣扎一会儿还是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揭开叶修身后的被子把自己塞了进去，手虚虚环上叶修的腰，对方洗过澡后干净的肥皂香透过发丝传进苏沐秋的感官里。
真是莫名其妙。
少年感叹了一下，熟悉的体温覆盖下终于舍得涌上的睡意便扑天盖地的淹没了他，眼皮承受不住倦意的阖上，意识被拉着往下沉。晚安叶修。他轻轻的说。
上午八点，两个人风风火火拉开门踩着点冲进教室，回头门还没关好，台上一个年龄相仿的人用力一瞪就差点让叶修把刚塞进嘴里的吐司喷出来。
「还有三秒，班长，他们不算迟到。」
台下张新杰朝台上的人晃着手表，顶着叶修一脸我去你怎么也上这堂课的目光表示特殊入学的人全在同一班，随着他这句话说完恰好三秒钟，预备铃响了。
台上的人脸黑了一点：「回座位坐好，马上要上课了。」
「等等大哥，我们还不晓得该坐哪边啊，体谅一下新生。」把门关上确定自己没迟到后苏沐秋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而且他确实也没说错啊，连位子是哪一个都不知道要怎么坐好呢？
叶修在一边咬着他的吐司，看似不淌这趟浑水，其实就只是有苏沐秋在不需要他出来说话。他还在想着一早闹钟响起时发现苏沐秋抱着他睡的胡涂样呢，他怎么就不晓得这人还会认床了，也太可爱？因此他们在苏沐秋的坚持下多花了一点预料外的时间把两张单人床推到一起，以确保苏沐秋不会再失眠，叶修对此表示喜闻乐见。
多贴近彼此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而讲台前，韩文清的脸色越来越差，苏沐秋的伶牙俐嘴使他发现自己说什么都占不了上风，干脆闭上嘴只听不言，他要说由他说去，管他说个天花乱坠嘉世霸图倒过来写，他韩文清就走自个儿的。
苏沐秋说久了也觉得没趣，干脆转头就抽走叶修叼着的早餐慰劳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叶修，他垃圾话免疫，你来。」
「我来？真人PK吗你不是吧，我连个武器都没有要跟他打什么打？」叶修伸手又要抢回吐司，奈何苏沐秋反应速度太快，眼前一花双手已被制住，叶修只好用嘴直接去咬落在对方嘴外的那一段，得手后抬眼哼了一句：「跟我抢食物？再等十年吧。」
教室里其他人已经短路了。
好兄弟原来……是可以这样抢早餐的吗？这不会太亲昵吗我是不是军校待太久认知古老跟不上时代了？实际上外面都走这种风格？
然后他们看见苏沐秋一个恼怒扑上去啃叶修嘴唇强迫取食……张新杰扶正了眼镜：「上课了。」
通用语一如苏沐秋想的无聊，睡眠不足的少年连连打着呵欠，教科书立在桌上，底下藏着一本笔记本涂涂写写。
「叶修，欸、叶修。」苏沐秋戳了戳隔壁同样打着瞌睡的同桌：「你喜欢什么武器？」
「……弓弦？」叶修睡得有点胡里胡涂的，一句我喜欢你差点从嘴里滚出来吓得他全醒了。
「别闹，弓弦能干嘛。我说认真的，哪种武器你用得最顺？」苏沐秋还以为叶修在拐弯笑他的第二主体，一股烦躁感就冒了上来。
可是除了你的武器以外我用得再顺也不喜欢啊。叶修抓抓乱发，仔细想了想自己之前接过的案子。
「……枪？」
「枪？你喜欢远距离的武器吗？」苏沐秋说着把画满这种奇怪想法的笔记本往前翻几页，叶修手一横压在他手上阻止了他。
「我是说『枪』，一杆长枪守关有没有听过。」叶修挺无奈的说。
苏沐秋双眼缓缓放大，轻轻啊了一声：「对了长枪，你舞起枪来是挺好看我怎么没想到呢，等等啊我重画一张你看喜不喜欢。」
一有了主意，苏家大哥就管不上什么事了，铅笔在笔记本的空白页上刷刷刷涂得飞快，好几处圈起拉出来放大重绘了细节。叶修躲在立起的课本后撑着手大大方方偷看苏沐秋的动作，老师在说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
等苏沐秋脱离狂热状态抬起头来已经到了午休时间，同学三三两两的睡下，老师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
一个滴着热腾腾汤汁的小笼包塞到他嘴前，苏沐秋一口咬下。
「画好了？你又弄了什么？」叶修收回筷子也给自己夹了一个，一手转过苏沐秋抱了很久的笔记本，一杆漂亮的长枪斜四十五度角跨页横躺在上面。
「怎样，漂亮吧？给你三十秒想答谢我的词。」苏沐秋把椅子挪近了点，兴奋的拿笔在上面戳着：「这柄我以后给你弄出来，你就拿它去揍人。」
「沐秋，你没忘了人造武器的强度怎样都比不上第二主体？」
「当然没忘。」苏沐秋就着叶修的手又吃了一颗小笼包，说话有点模糊：「你等着吧，以后你就不用借其他Weapon的武器了，看你切磋一下还跟别人借武器也太惨。」
「你不也得借？」叶修说。
「不用啊，跟你拿不就好了，你的弓可是中蓝级耶。」苏沐秋讲得理直气壮，又吞掉一颗小笼包：「还是我给你升级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是是是，苏沐秋苏大大威武霸气。」叶修把整盒剩下的食物都推给苏沐秋，抽走铅笔按自己的意思开始给那柄长枪配色，反正他和苏沐秋两个人的色彩敏感细胞普遍不足，画糟了也没差好用就好，外型随便。苏沐橙不只一次对他们的审美观感到绝望。
「叶修，下午的课我不上了，给我随便请个病假。」
苏沐秋边戳开牛奶的包装边说，叶修一低头拉过他让牛奶溅到的手背随意舔掉：「嗯？」
「趁着灵感还没跑掉前我要把这东西弄出来，下午的课是什么来着……陷阱学？」苏沐秋问。
「喔嗯，早死早超生……呃不早去早回，放学我直接接沐橙去学生餐厅等你……还是不了，我带沐橙去吃饭，回头带一份回去。」叶修点头，顺便整理了一下苏沐秋低头太久全垂到额前的头发，亚麻色的短发揪成一块，叶修先给他仔细梳开了才帮忙拨到后方。
此举又造成想来跟两名新生搭讪的同学心灵重创。
同学A向前走了一步：「那个……叶修和苏沐秋？」
「嗯是啊，你们是谁有什么事？」苏沐秋一手面包一手牛奶嚼嚼嚼。
「呃我们是想问一下，纯属好奇……」同学B按耐不住冲出来抛出直球：「你们两个在交往吗？」
叶修很有风度的呛到了。
苏沐秋呆了一下，整片绯红不受控制的从脖子爬上脸颊，几乎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呃？」同学B被自己扔出的直球反着打蒙了，这什么？刚刚秀恩爱成这样，现在这什么反应？他猜错了还是猜对了或者这两人根本没有在交往的自觉？
直到苏沐秋脸上的红开始转为淡淡紫色，他们才意识到这人不是害羞，是东西吃太快噎到了。叶修边帮人做哈姆立克急救边念着让你再吃这么快，饿死鬼没当成反成了吊死鬼，能不能上点心啊！
而苏沐秋在咳出气管里的东西后又抓起牛奶灌下一大口才缓过点气，拍拍叶修要他别紧张，他没事呢？
「嘿那同学，你瞧瞧你，玩笑不能乱开啊害我被念了。」苏沐秋没个正形的拍拍同学B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说：「交什么往，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来问我们的是不？两个男的又是两个A要什么搞头，他只是我捡回来的小室友。」
「你妹的小室友。」叶修巴了他的头。
「我妹本来就跟我住。」苏沐秋笑，转身把桌上散落的东西扫进书包往肩上扔，推开椅子顺便清了垃圾：「先回去了，病假随便你请，掰掰。」
「掰。」叶修向那个背影挥手，确定人走得够远不会再回来时才回头，一双黑得发亮的眼差点没害同学心脏病发：「有没有在交往，他怎样认为就是怎样啰，别乱讲出去，不然……」
叶修划了个刎颈的手势。
「我会被他这个掉的，从恋爱对象的范围内。」
拎着便当回到宿舍时，叶修发现房间前挤了几个想试图撬开门的陌生人，甚至有人打算直接破坏掉门把，叶修一皱眉，空气中淡淡的蜂蜜糖香惊起了他的嗅觉。
不可能啊。
叶修想。
苏沐秋的易感期刚过，没道理这时候弄出这么浓的味道，站在走廊里都闻得到。
如同婴儿总有一本几岁该打什么疫苗和预防针的小册子，他们这几代的孩子从小就会打几针成分不一的疫苗，作用便是避免第二性别分化后A与O会受到彼此信息素的干扰陷入本能的冲动，然而此刻叶修却莫名觉得自己的疫苗可能失效了，不然怎么会只闻到味道就不安到想立刻冲到对方身边呢？
挡开前来询问出什么问题的陌生人，叶修表明了室友身分，有些警戒的看着他们。
「同学放心，我们是舍监和教师，不会对你的朋友做出不利的事情。」陌生人说明了来意，默默退开几步远离占据房门口朝他们开启Alpha威吓气场的叶修，一股外放的柠檬味酸得涩人。
叶修点点头：「我先看一下。」开锁、进门、落锁一气呵成，不给其他人看见苏沐秋任何可能样子的机会。那是他的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苏沐秋并不如他想象的进入易感期，他好好的趴在床上睡着，房里一团乱活像放了一只发狂的牛进来到处撞过，墙上都留着几道奇怪的刮痕。叶修慢慢走近趴着睡得正沉的苏沐秋旁，伸手推了推他。
代码陡然爆裂。
以苏沐秋为中心满溢出透明丝线，狂暴的满房跑窜到处撞击，那是一道道没有规律的程序，在本人没有意识的情况彻底失去控制。叶修终于知道房里的场景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东西无论如何都比张新杰那个小子不妥协的脾气好多了。
「至少你认识我，足够认识。」
叶修就停留在苏沐秋身边，一脚半跪在床上另一脚踩地，完全没有闪躲的意思，轻轻的，他低头吻了苏沐秋埋在枕头里的耳廓：「起来了，懒鬼。」
暴动瞬间停止。
漂浮于半空大部分的冰丝缠绕盘成一个奇怪的图阵文字，少部分的仍在游荡，却不再具攻击性，叶修这才抬手有意识的勾来残存的冰丝状代码，一点一滴把它们排列成其主人所设计出的样子。半分钟后，中午才在笔记本上看见的长枪，此刻就好好的躺在叶修手上。
丝毫不差。
「沐秋、喂喂苏沐秋？这啥？」叶修望着揉着眼睛刚睡醒模样的苏沐秋满脸震惊：「你都，你都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苏沐秋看了下那柄长枪，又看了看还飘浮在空中的自己的第二主体，翻身把叶修拉上了床，额头贴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甜腻的气息彷佛真要凝结成了蜜：「我改了一下自己Weapon部分的基因，中途副作用好像有点太猛烈了害我直接晕过去，不过挺成功的，喜欢吗？」
「沐秋你是说，这是你的第二主体……？」叶修被闷的难受，他感觉苏沐秋的行动有点不太受控制，湿润的舌正细细密密的舔过他的唇角。
苏沐秋摇头，撑起身体缓缓拉开叶修的外套拉链，手从腰侧的衣服底下伸入向上摸：「第二主体没变，那是新激发出来的武器，不与我本身相连。就喊它副武吧。」
「副武……呃苏沐秋你等等。」苏沐秋的手已经摸上了叶修的乳头，按照熟悉的频率轻捻慢揉，一簇火星悄悄点燃，叶修觉得自己要糟。
「等什么？」苏沐秋撬开叶修的唇一颗一颗的描绘着他的牙，唾液从唇角流出，沿着脸颊滑落，温热气息层层裹住了对方，苏沐秋的眼神靡暗，像黑夜里叼住猎物的豹子。
也可能是捕捉到了对象的蜘蛛。
灵敏的手指抽开叶修的皮带，直接下滑握上半勃起的脆弱器官，苏沐秋偏头舔上了叶修的脖子，虎牙危险的磨蹭着突突跳动的动脉。
「叶修，你好香……」
「喂，沐秋你！」
「嗯。」苏沐秋拗直的舔着同一块皮肤，不停的吸吮，贪婪不足的像想咬出芳香鲜血的吸血鬼似的：「叶修，你不是Alpha就好了……」
叶修被他咬得头皮发麻，摩梭着下方分身的手又次次滑过令他颤栗的地方，叶修几乎喘不过气。
「呃等、等等苏沐秋你清醒点？……信息素爆走了？嗯……沐、沐秋？」
「嘘。」
苏沐秋轻轻在吮出一片青紫的皮肤上呵了口气，手上用力，叶修弓起背几乎从床上弹起。
「沐……沐秋，算了你要就快点。」
叶修喘着，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
「沐秋，快点啊。」
气顺了点，对方却没接下去的动作，叶修微微睁眼向下瞥了一眼。
「……苏沐秋？」
被喊到的人趴着，一头头发乱糟糟的埋在他胸口睡得正欢，一副泰山崩于前不能打扰他睡眠的样子。
叶修的额前缓缓蹦出了青筋。
「苏、沐、秋！」
做到一半睡着想死啊！
世界上第一把副武准确的插上了其主人后脑。
附带一个来自叶修亲手挥落的大肿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