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斯巴达小祖宗>第八十章

  冥界,爱丽舍行宫。

  哈迪斯难得躺在床上,而不是坐在桌边,那群卡戎船上的游吟诗人们正在冥王陛下面前表演,七弦琴拨弹出最后一个音:“……这就是瑰宝殿下的故事。”

  “怎么样?陛下?听到您想听的内容了吗?”塔纳托斯压低声音询问。

  “嗯,”哈迪斯淡淡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被子上铺的手札,这正是之前雅辛托斯留下的那些图纸,“是个有城府的人。”

  “啊?”游吟诗人们抱着琴,都是一呆,心想我们歌颂的难道不是雅辛托斯的美貌人神通吃么?最多匀出了那么一点点笔墨讲述他武力力压群雄。

  这个有城府从哪儿看出来的,他们这些创作者自己都不知道。

  修普诺斯也懵了一下,摸摸脑袋清了下嗓子:“您知道,这里面的故事大多都经过了艺术加工,很多甚至就是他们瞎编的,我们当初头一次听还不是这么个情节。”

  所以说根据瞎编的情节发散思维,会不会不靠谱了点?

  要不是有点大逆不道,修普诺斯甚至想摸摸哈迪斯的额头,该不会是丘比特之箭的效果还没解除吧?或者被雅辛托斯下毒手搞坏了脑袋?

  哈迪斯冷漠抬头:“他在接受试炼时还处处受制,现在已经是斯巴达的国王。他挑起阿波罗姐弟之间的矛盾,却全身而退,德尔菲到现在还在往斯巴达送厚礼。他被阿芙洛狄忒抓去偷情,却赢得了被他戴绿帽的火神的友谊,赫菲斯托斯教他铸造、为他和冥界对抗。”

  哈迪斯顿了一下后,重新垂首,继续翻看图纸:“他只进冥界不到一天,就在铸造出神器的同时构想完这么多图纸,完成从冥界逃离。而你们各个都笃信他纯洁善良得像片白雪。”

  修普诺斯说,雅辛托斯唯一看到整个冥界的机会就是在马车上那会儿,哈迪斯很难想象雅辛托斯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记住整个冥界的地形,画出这些图纸的。

  图纸越看越香,旁边跟游吟诗人们叽叽呱呱的死神兄弟则越听越烦,哈迪斯忍不住抬头瞥了塔纳托斯兄弟俩,想象了一下站在自己身边的不是这两位,而是雅辛托斯,每天处理起公务该有多轻松愉悦。

  塔纳托斯正在叮嘱游吟诗人不要将哈迪斯的事说出去,关于雅辛托斯的脱逃以及陛下的昏迷,他们已经下了封口令,免得宙斯听闻后节外生枝,又开始搞点让人不快的小算计:“……主要是最开始的动静闹得太大,陛下抓雅辛托斯进冥界的事是肯定瞒不住的。现在诸神估计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雅辛托斯被抓冥界的事了,我们只能坚持雅辛托斯是我们的冥后的说法。”

  反正丘比特之箭一除,陛下能找到新冥后的可能也几乎为零,这样公关问题不能说是不大,应该说是根本没有。

  塔纳托斯面露幽怨,像个为子女婚事闹心的家长,哈迪斯和他对视片刻,终于开口:“他带走了一颗冥石榴,塔纳托斯。将他带回来,我要——”

  塔纳托斯精神一振:“名正言顺地要求他成为您的冥后?”

  哈迪斯:“让他为我好好工作。”

  塔纳托斯:“……”

  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

  看见这只叫做.爱情的小鸟没有?啪,它死了。

  ·

  冥王爱情的小鸟死没死雅辛托斯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像一只拥抱太阳的小鸟一样,要被阿波罗的神力给烫死了。

  猛地灌完剩下半杯水后,雅辛托斯拽着阿卡冲酒馆老板道:“这附近有没有能住的地方?”

  他的语气有些急,嗓音因为从血管内翻涌出的灼烫而沙哑。

  “楼上就有,”老板抬头看了雅辛托斯一眼,不明真相地促狭挤眼,“大白天的就这么猴急?要不是水是我亲自倒的,差点我就以为你是喝多了酒,看这脸红的。”

  雅辛托斯:“……”

  是,时间再长点说不定你还能见证我熟了的奇迹。

  雅辛托斯没心思和老板废话,敲了敲柜台:“开一间房,快点。”

  “噢……”老板还在那挤眉弄眼,钥匙刚拿出来就被雅辛托斯抢了,“嘿!用不用得着这么迫不及待?”

  不迫不及待不行,雅辛托斯都怀疑自己的皮肤下一秒会不会泛出灼烫出的水泡。

  他以为这种神力带来的负面影响应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增强过程,谁知道是断崖式增幅,踩着楼梯上楼时,他都担心楼梯被他给烫化了。

  想到这里,雅辛托斯松开了抓着阿卡的手。

  “?”刚刚还微微抗拒,显得“我是被迫的”的阿卡抬起头,黑沉的眼睛望过来,从方才的“你为什么要拉我”变成“你为什么要松开”。

  雅辛托斯的血管明明都烫得快冒泡了,还克制不住翻腾的恶趣味:“我就开了一间房,给我自己开的。你怎么不下去另开房间?想跟我住一间房?”

  “……”阿卡眼神明显一乱,随后又镇定下来,保持着表面的冷淡望向雅辛托斯,“你拉我上来的。”

  “哦,”雅辛托斯神态自若,甚至偏过头冲阿卡挑挑眉,“我拉你上来你就上来?”

  阿卡:“……”

  你还能不能讲理?

  雅辛托斯几乎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这么一句控诉。

  不过他在讲不讲理这方面一贯随心所欲,所以阿卡的谴责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雅辛托斯迈着稍微有些快的步伐走到自己房间前,推开房门,大步走到窗洞边,略微粗鲁地锤开木板拼接成的窗扉。

  夕阳将绯红的余晖撒进房间,雅辛托斯调动体内的神力,将这些在他血管中沸腾的罪魁祸首们送出窗洞。

  金色的辉光悄无声息地融进余晖,也不知是怎么折腾的,在窗洞口神奇的架起一道小小的彩虹。

  等最后一丝神力离体而出,雅辛托斯才舒畅地吐了口气,在窗边的木椅上懒散地坐下:“进门啊,还要我请吗?”

  “……”阿卡松开扶着门框的手,转身,“我去再开一间。”

  “别折腾了,”雅辛托斯随手扒拉来桌上的纸笔,“我还指望你再用神奇的鹰哨帮我叫一只鹰呢,这次捎给伊利斯的老厄尔。”

  虽然最终还是没找到金箭,但赫拉克勒斯的手札当初确实帮他扳倒了伊利斯的敌人,老厄尔也帮了不少忙,雅辛托斯打算把大力神没写完的话告知给老厄尔,也算这次冥界之行没白跑一趟。

  不对,确实没白跑。

  雅辛托斯一边写信,一边将偷渡出来的冥石榴摸出来欣赏。

  的确,他没能拿到可以杀死西风神的神器,但他却得到了足以产生和死亡相同效果的冥石榴。

  已知,吃下冥石榴的神明会变成冥神。问,如果喂西风神吃下冥石榴,还能离开冥界吗?

  如果不能,他是不是就算在活着的时候彻底摆脱仄费洛斯的纠缠了?

  至于死后,雅辛托斯才不信哈迪斯那种工作狂看完图纸后会不心动。

  他将会是哈迪斯最想招揽的人才,而仄费洛斯只是一个没什么卵用、一心只想逃离冥界的大麻烦,选择的天秤将倾斜向哪边一目了然。

  唯一的风险就是哈迪斯可能过于求贤若渴,不等他死就想让他提前上岗。

  嘹亮的鹰哨划破落日残景,苍鹰落在窗洞,咸鱼伸脚任雅辛托斯绑信,雅辛托斯打了个哈欠拍拍鹰肚子,把这位不情愿的信使送走:“要沐浴吗?”

  这对话发生过无数遍,一般雅辛托斯问这个意思都是暗示自己想要沐浴,阿卡习以为常,毫无警惕性地起身:“我去叫水。”

  “嘶——”雅辛托斯用一声倒抽凉气吸引回阿卡的注意力,他故意调了下自己在夕阳下的角度,不太有耐心似的扯开领口,“这天挺冷的,一起洗吧。我们应该够挤一个桶——”

  话没说完,某人就浑身一绷,接着几乎一步就跨出了门外,虽然已经力图镇静,但夺门而出的速度仍然像道落荒而逃的残影。

  雅辛托斯无比愉悦地咂了下嘴,手肘搭上旁边的桌子,撑着脑袋坐得歪歪斜斜。

  喜欢男人,但不喜欢他?不可能的。

  雅辛托斯心头滋生出几分莫名的得意,微微扬起下巴,这要是那样,刚刚他说出那么具有挑逗意味的话,阿卡早就应该皱起眉头指责了,哪还跑得像屁股后面撩了火一样?

  这不就激得他更想和阿卡共浴,看看阿卡会有什么反应了吗?

  唉,阿卡。这说不定就是阿卡的诡计,引诱他主动上钩。雅辛托斯死不要脸地在心里叹息。

  他也不担心阿卡会不会被他逗狠了跑出去不回来,懒懒地从椅子上挪到床上后,闭上眼打盹。

  连番的周折和用脑,他确实有些疲惫,这一盹不知打了多久,最终被喧闹与兵戈相撞声从睡梦中惊醒。

  “雅辛,”阿卡果然已经回来了,半俯着身低声将他唤醒,“岛上出了点事,我们最好快点走。”

  “啊——”

  惨叫声与求救声从窗外涌进来:

  “刽子手!你们都是刽……”

  “救命啊!海盗杀人啦!”

  “放开我,放开我!”

  雅辛托斯从床上一跃而起,抓住床头的弓箭,越过窗洞瞄准窗外拖拽着女奴的海盗:“怎么回事,优卑亚的军队呢?执政官呢?”

  阿卡:“败了,或者逃了,不然海盗也不会这么猖獗。”

  “嗖——”

  三箭齐出,围堵着女奴的海盗捂着脖子应声而倒。

  雅辛托斯没再耽搁,和阿卡匆匆下楼,看见酒馆老板正和好几个客人吃力地顶住门,还有更多的客人吓得浑身发抖,鹌鹑一样蜷缩在角落。

  老板咬着牙:“撑住!别让他们把门撞破了!”

  “你能撑到什么时候?这门迟早被撞破。”雅辛托斯示意那些窝在墙角的客人,“到二楼找个地方躲着去,我要开门。”

  “你、你疯了你,你想害死我们?!”那些客人们堵门不行,骂人和拖后腿倒是挺积极,好几个扑过来想抓住雅辛托斯,被雅辛托斯和阿卡递来的刀锋逼退。

  雅辛托斯冷冷道:“敢拖我后腿试试?我可以帮门外的海盗省点力气,现在就解决你们。滚上楼。”

  客人们顿时鬼哭狼嚎着换了个扑腾的方向,争先恐后地往楼上跑去。

  “咔嚓!”

  一把斧头劈进木门,几乎擦过酒馆老板的鼻尖。

  老板吓得够呛:“你你你要怎么办?!我快顶不住了!”

  阿卡抬手摁住门板:“你们走。”

  刚刚还被撞得松动的门霎时安稳,外界传来的种种巨响都如同蚍蜉撼树,只偶有一些利器扎进木板,被阿卡冷淡地垂眸看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短剑削断锋刃。

  “……”雅辛托斯眼看着阿卡展现完怪力后,又用自己那把普普通通、相当轻薄的短剑削断厚实的斧头,欲言又止片刻,还是决定佯装没看见,扭过头对从门边跑开的老板道,“优卑亚海盗众多,你开酒馆的,店里应该有不少武器吧?都发给客人,我们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待会我们在前面开路,你们跟着我们,去趟军营看看。”

  老板忙不迭绕进后厨去了,雅辛托斯和阿卡对视一眼,刀锋一横:“开门。”

  阿卡向后一撤,被围攻多时的木门便轰然倒下。三四个海盗抱着木头踉跄进门,被雅辛托斯和阿卡一左一右齐齐剌开咽喉。

  “喝!冲啊!”门外的其余海盗只是愣了一下,就怒发冲冠地举起武器,向门内发起冲锋,雅辛托斯只抹了几下脖子,就有些不耐烦,伸手夺过其中一人的重锤,不退反进,一步踏出门外。

  这柄重锤杆长足有酒吧老板那么高,铁制的锤头和勾尾还做了钉形的突起,雅辛托斯抢到手上时,这柄武器就已经沾染了不少血色,此时被雅辛托斯横扫出去,几乎包围过来的所有海盗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但很快,他们就为自己展现出的怯懦感到羞恼,呼喝之后发起更加疯狂的进攻。

  血色逐渐蔓延,浸染透雅辛托斯从牧羊人手中换来的灰色衣袍,寒冷的气温令温烫的血在飞溅时便迅速冷却。

  阿卡也抛弃了他并不顶用的短剑,转而抢来了一柄沉重的狼牙棒。

  这东西在原主人的手里显得格外笨重,不被抡起时,总拽得原主人半身歪斜,但在阿卡的手里,就像根木棒般轻盈。

  几乎没有人敢在阿卡挥起它时靠近,很快,就连不挥动时,那些海盗也站在攻击范围外踟蹰着不敢上前。

  “这他妈是哪来的怪力,”海盗们在酒馆门外站成滑稽的包围圈,互相推搡,“你上,你先,别推我!”

  没人敢上前,那根狼牙棒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那个高个子男人挥起它来就像挥一柄细剑一样轻松,好几次有人无畏地上前,觉得完全可以仗着狼牙棒的笨重打个时间差,脚才迈出去就被打飞了。

  海盗们开始迟疑起来,还有人试图用嘴皮子功夫取代手上功夫:“投降吧!我们可以接纳你们俩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们的执政官已经被我们杀了,军营也全军覆没,加入我们,你们可以和我们一同统治优卑亚岛!”

  “?”雅辛托斯反手敲翻一个从屋顶跳下来想偷袭的敌人,抬起头,“什么我们的执政官?”

  他抬手摘下有点碍事的面具,随手塞进腰后包囊,手指碰到一团暖绒绒的东西,顿了一顿后顺便拽了出来。

  斯巴达红在凛冽的冬风中绽开,温暖的披风落在年轻国王的肩头:“我是斯巴达人。斯巴达人从不投降。”

  血色和悲鸣再次在冬风中交织,海盗们还未从金发国王的容貌中抽回神,就遭受当头一击,等他们从剧痛和同伴的折损中回过神来,一时间反应比之前更加惊惶:

  “斯巴达!为什么这里有斯巴达人?!”

  “哦该死!他是斯巴达的那个国王!斯巴达一定知道我们和波斯的交易,早早埋伏在这了!”

  “撤退!撤退!回到海上!斯巴达军队不善海战!”

  也有人不想离开:“但打来打去就他们两个,怎么就是军队来了,别当孬种,上啊!”

  “上你妈个头,老子才不想和斯巴达人在陆地上打仗,老子是海面上的战士!”同伴一巴掌糊在他脑门上,“你觉得斯巴达会放任他们的国王独临险境吗?用点脑子!当初他们为了保那个叫做雅辛托斯的国王,连德尔菲神庙都敢端了!”

  海盗的队伍飞速撤退,雅辛托斯还能听见零星几个落在后面的人在拉拉扯扯间争论:

  “神谕那个不是说,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和友人的玩笑吗?”

  “傻子!那就更不能招惹了!我们每次出航前还拜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祭坛哪!你想死在海上?”

  “噢该死……那我们和波斯的交易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怎么办。”雅辛托斯伸出重锤将最后那个笨手笨脚的海盗绊倒在地,“不然你把事情从头说起,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那海盗还想挣扎,被阿卡丢来的狼牙棒一压,只能扒在地上伸长手,冲着同伴哀嚎:“救我!!”

  同伴们跑得更快了:

  “自求多福,自求多福。”

  “你是个海盗,你可以投降!”

  那海盗一愣,醍醐灌顶,连忙努力扭过脸:“我投降!我全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