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谷出久恐怕真的不能理解一个人流泪的时候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再有力道，也许这世上会有哭着声音也一样铿锵有力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绿谷出久。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砸进了泪水汇聚成的湖泊，溅起的涟漪都满是咸而涩的味道。
爆豪胜己看着满脸都是泪痕的，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绿谷出久，爆豪胜己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的。而绿谷出久似乎并不想解释这些疑问，他的眼泪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他似乎因为那难耐的情绪终于得到发泄，而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他不顾站在他面前的爆豪胜己，也不去抹掉那些柔软的东西，任凭那些泪水从他的下巴淋湿他的衣襟。
爆豪胜己焦躁地低吼：“什么啊……这他妈到底……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懂啊！你和她们一样？到底什么意思？”
绿谷出久慢慢地说：“是啊，小胜不明白，小胜你怎么可能会明白呢？”
“因为小胜你是个一旦付出了就一定要回报的人，就连嗑CP你想的都是怎么让它第一……”
绿谷出久抬起头来，他的眼中还有泪水，可那双眼睛已经不是流泪的眼睛了，他说：“这种事，小胜你怎么可能会明白呢？”
爆豪胜己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怒气，不知本人是否有意，但绿谷出久确实有一项特技，那就是他可以轻易地挑起爆豪胜己的怒火。爆豪胜己强压着火气，说：“你他妈……什么意思？那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姿态……嘲笑我吗？！”
绿谷出久听到这句话后简直不可置信，因为太过荒谬他甚至笑出来了，他唇边的泪水还没干，笑起来的时候泪水就顺着他嘴角的弧度流进他喉咙里去。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在你眼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嘲笑你？为什么我随便说一句话都可以被你理解为嘲笑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我想和你好好沟通的时候，你还是从前那副完全不讲理的样子？”
“你当初不是告诉过我，你再也不会像原来那样了吗？”
爆豪胜己手掌紧紧捏着桌角，要不是他现在还有理智收着力气，恐怕这桌子已经被他捏碎了：“你说什么？！”
“我是说——”
绿谷出久闭着眼睛喊道。
“——你根本就没有长大！”
这句话恰好戳中了爆豪胜己的心事，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着：“你居然还敢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
绿谷出久瞪视着爆豪胜己：“是啊！又是我！又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为什么小胜眼里的我总是这么厉害？好像我真的可以动摇小胜什么似的！那我也要说了，小胜，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绿谷出久低着头，一声一声地喊，因为太过用力，他的肩头都跟着他的声音耸动：“我不想再这样了！我受够了！”
“你受够了？”爆豪胜己怒极反笑：“我倒是想说我早就受够了！老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你一出现，我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事情没法收场的时候你和我说你受够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他妈别想趁自己压老子一头的时候……”
还没等爆豪胜己说完绿谷出久就喊道：“赢你个大头鬼啊！”
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他瞪视着爆豪胜己，虽然因为刚刚睡醒而有些乱翘的头发多少有点减气势：“小胜你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就莫名其妙成了你的对手！要是你还在想着玩什么谁输谁赢的游戏，爆豪胜己，我看你还是自己玩去吧！”
绿谷出久擦干了他眼角最后一点眼泪：“我不会对你有什么期待了，谢谢你把我骂醒。”
“你那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啊！”爆豪胜己怒不可遏，“你到底想做什么，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爆豪胜己上前一步，刚要抓住绿谷出久的领子，却被绿谷出久一闪身躲过，他看着爆豪胜己，慢慢地说：
“我的意思就是，我们玩完了，小胜。”
他回过身，把自己刚刚搭在椅背上面的外套拿走，肩头被裹在单薄的衬衫里，随着他的动作能看见凸起的蝴蝶骨。这早就不是曾经在多年前下午安静好眠的绿谷出久了，他早没了当初那副单薄瘦削的身体，可时间在如今和多年前如此相似的黄昏中错乱了。当初那个怀中足球落空的爆豪胜己，假如没有在绿谷出久睁开眼睛前跑离教室，那个小小教室里两个人的发展是否会是如此，已经是任何人都不会知晓的事了。
而如今的爆豪胜己，在这一刻，却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当初教室里因为陌生情绪烦躁不堪的国中生。时隔七年，如果算上他高中的时间那便更短，二十一岁的爆豪胜己，把当初因为没能在第一时间反驳的话语，代替过去恍然惊觉而暴躁不已的爆豪胜己，一股脑地向绿谷出久发泄了出去，甚至来不及去考虑那股莫名的悸动，只想着把那魂牵梦绕的年头里那些焦躁全都排遣出去，只想着赶紧把这些正拽着自己让自己脱离正轨的情绪打上一个正确的烙印。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你别一副觉得自己了不起的样子，你要说的话，老子早就想说了！”
对！没错！如今的他也好，曾经的他也好，现在也好，过去也好，他对绿谷出久，那些要说的话，那些莫名其妙的烦躁，都不过是这个答案而已！都不过是要嘲笑他，想把他踩到脚下罢了！
怎么可能会有第二种答案啊！
可绿谷出久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没有回头，他没有踉跄，没有惊慌失措，他停下了脚步，手扶着门，回过头来，他的眼圈还是红的，可是眼底已经没有东西在闪烁了。
“那就当是小胜先说的吧，这样子小胜是不是就会很满意了？”
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
“那我先走了，小胜，天色不早了。”
“再见。”
门关上的那一刻，爆豪胜己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桌子甩到了门上，发出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