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都说明白了,绿谷出久也觉得这场谈话大概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磕个CP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乌龙,梦碎让他顿觉心力交瘁,他把最后几口饭吃掉,打算和爆豪再寒暄几句就离开(虽然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和他寒暄),结果他刚要起身和爆豪道别,爆豪胜己突然出声。

  “站住。”

  绿谷出久愣了一下,回过头,发现那本《宇宙告白》被他落在座位上了,他把书拿起来,很惊喜地和对方道谢:“谢谢小胜,我差点忘了。”

  爆豪胜己嘴角直抽:“不是这个。”

  紧接着绿谷出久的手就被拽住了,对方越过桌子把他按在座位上,绿谷出久整个人都被压在椅子里,手和把手被爆豪胜己的手掌牢牢嵌在一起。他被吓到了,忍不住不断往后退,整个人都要贴着椅背上,可是他退多少爆豪胜己就进多少,到最后他们的脸就像要贴在一起那么近,绿谷出久不得不用手去挡,他手里那本新刊掉了,封面那抹在浩瀚星海中执着得燃烧着自己最后生命的红巨星,在静谧的无声太空中掀起了狂暴的绚丽风暴。

  【宇宙是这世上最宁静的地方,真空的环境无法传声,而这世上恐怕没有比一个星球还要孤独的事物了,它无法交谈,更无法拥抱。

  可绿谷出久此时此刻却听到了,他的大脑在战栗着,眼前与脑海一同掀起了风暴,他哭着喊着在救生舱里不住地拍打着舱门,让我走,让我出来,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就没有意义,求求你,求求你,他到最后什么话都没法说出来了,语言和文字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意义,所有的字句全被哽咽与泪水淹没成一片永远无法停止的汪洋。

  他无力地贴在舱门上,几乎要将眼睛贴在那小小的唯一窗口上,那个金发红眼的男人就站在舱门的另一侧。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过一截窄窄的舱门。

  却是咫尺天涯。

  在这种时候,这个男人不知为何却如此沉静,他沉默地看着哭喊着的绿谷出久,突然唇角弯出一抹笑。

  他无声地说:

  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这种时候,根本不应该哭,你应该说——】

  绿谷出久回过神来,那张轮廓锋利的脸已经近在咫尺,爆豪胜己的吐息打在他捂住嘴的手上,绿谷出久觉得自己的手要被烫坏了,烧一样的疼,这样的距离,绿谷出久能在爆豪胜己那双仿佛灼热红铜一样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不起眼的一抹绿,要浮在血海上,要被周围的红吞没。

  绿谷出久恍惚了,他在这一刻踏入了现实与虚拟的界限,眼前的一切如此清晰,大脑却被裹了层雾无论如何都没法看分明,挡在爆豪胜己和自己之间的不是手掌,反而仿佛成了永远不可能的救生舱玻璃。那并不是《宇宙告白》里的情节,而是出自另一个GZDK作者的同人小说,叫《与星河一同而来的爱人》,两个在死寂洪荒里彼此拥抱的孤独旅人,爱情在无重力的太空中生长蔓延,绿谷出久半夜追连载追到纸巾都用了三盒,看到这个情节时自己一边喊“我爱你”一边哭,他那天恰好回家里住,吓得引子第二天早上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失恋。

  他没有失恋,他只是投身了一场模拟爱情,虽捕影拿风却情深意切,值得上一场肝肠寸断。

  绿谷出久清醒过来,这里可不是什么太空,这里是一间普通餐厅,他看着那张和他连呼吸都要交叠的,英俊到咄咄逼人的脸,心里不断地重复,不可以,不能真情实感啊,绝对不能真情实感啊,真情实感会遭报应的……

  “……最热的同人CP。”

  绿谷出久的大脑昏昏沉沉,爆豪胜己的声音此时响得像在他耳边敲响的巨钟,震得他打了一个激灵,他如梦初醒:“什么?小胜?什么CP?”

  “我说,”爆豪胜己又坐回去了,双手交叠在脑后往椅子上一靠,又是他之前的姿势,他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让绿谷出久因为要处理的信息过多大脑直接当机的话:“我要让GZDK成为PHFO最热门的同人CP。”

  绿谷出久下巴都要掉了。

  “啊?”

  其实GZDK一开始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有很大一批簇拥者的,起码Boom Zero第一次下笔写GZDK的时候是这样。爆豪胜己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时是他刚毕业半年的时候,事业上升期和各类初次着手的英雄事务他虽然应付得来,可压力也是有的,爆豪胜己被这些积攒的压力弄得心烦意乱,偏偏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排遣方式。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第一篇GZDK同人。

  纯车,各种play,还是个长篇连载。

  点是误点的,具体原因已不可考,爆豪胜己发誓他当初第一次看的时候纯粹是因为“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这两个名字被摆在一起不爽而已,他现在毕业了,好不容易和那个让他烦得要命的废物分道扬镳再您妈的见了,可没想到在他完全没有和绿谷出久有任何交集的这半年之后,他的名字居然又被别人和“绿谷出久”四个字牵扯上了,这他妈什么诅咒,爆豪胜己简直想骂娘。

  还有这标题后面跟着的一长串子都是什么鬼东西?PWP?ABO?多Play?这都他妈什么玩意,教人学英语?

  爆豪胜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点开了那个链接,这篇GZDK同人的名字叫《战役》,爆豪胜己早就切了小号,准备等自己看完这个作者的屁话之后喷到对方删号。此时此刻的爆豪胜己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他看到标题叫“战役”,就以为这是在他学生时期经常会出现在各类职英论坛上一群纸上谈兵的家伙自以为是地对现役英雄能力评头论足甚至做比较的帖子,他国中和高中的时候经常会因为这一点和别人在网上展开骂战,因为用词过于激烈,发言几次被和谐不说,还曾经被管理员直接禁言过,甚至封了好几个号。他做好了准备,打算这个作者要是敢说他有哪点不如Deku就立刻喷到对方怀疑人生。

  爆豪胜己自己怀疑人生了。

  他第一章 还没看几行,就把手机给炸了,炸完还不算,他直接把已经成了焦炭的手机一挥手扔出几米远,砸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可怜的手机直接散了架。

  这……他妈……什么……玩意……

  爆豪胜己清醒过来之后,就去查了这方面相关资料,爆豪胜己看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人真闲。

  原来还有人磕英雄和英雄之间的CP,靠脑补和剪辑就能造出一个所谓的天地,爆豪胜己对此嗤之以鼻,幻想是这个世上最没有用的东西,虚空里结不出果实,幻梦中开不出花来,留下的也都只是惊鸿般的倒影,不足以经常记起。更何况他和Deku怎么可能在一起?他是个24K纯直男,不会对男人动心,更不会对男人O起,更何况对方还是Deku,绿谷出久,那张蠢脸他看了十几年,连他脸上那堆雀斑是怎么分布都记得一清二楚,想想他就够了,他要是有一天会喜欢Deku,那天上的星星就都得落下来,全都砸在他头上。

  他得晕成什么样才能喜欢Deku啊。

  爆豪胜己第二天去重新买了个手机,在重新录入信息的时候在心里把绿谷出久骂了个狗血喷头,第三天他就继续正常工作了,然后第四天,第五天……

  第六天他重新点开那篇文,把第一章 从头到尾好好看了一遍,还直接追到最新一章,他作为正主,非但没有充分体现自己作为一个曾经在英雄论坛上所向披靡到被管理员禁言的优秀喷子的素质,相反,他开始在评论区催更。

  爆豪胜己给自己找理由,他可不是在磕CP,他纯粹是为了解压,他当然也不是Gay,只不过看到绿谷出久那副任人宰割的蠢样子就通体舒畅而已(虽然之后他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洁癖去看了别的CP相关,结果又炸了个手机,爆豪胜己对此作出的解释是只有另一方是自己自己才会觉得痛快,毕竟他没兴趣看别人的同人),在这一点上,爆豪胜己展现了作为一个高潜力职英卓越的谈判素质,他把自己说服了。

  爆豪胜己开始心安理得地扫文看图,吃粮吃得不亦乐乎,偶尔还会腹诽几句这里画的不好哪里写的不像。爆豪胜己这种日子过了大概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不是说他不磕了,是没粮吃了。

  爆豪胜己这才发现,GZDK这个圈子,真是太他娘的小了。

  没粮吃就饿,饿怎么办,吃不了别的,还跑不了路,只能自己动手。

  爆豪胜己开始写文。

  他写的第一篇文是个纯PWP,他从毕业之后,几乎就没有见过绿谷出久,只是那天他在午休的时候,电视上突然出现一个墨绿色的身影。

  绿谷出久刚刚进行完火灾救援回来,鬓角几根头发都被火撩得卷曲,灰头土脸,脏得要命,对着麦克风几句连续的话都说不出来,磕磕巴巴的,最后只好手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

  爆豪胜己看着绿谷出久那双像是在水里浸过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和他脸颊上隐隐浮现的汗水,突然觉得很是烦躁。

  Boom Zero给自己的粉丝回复说自己就是把DEKU当发泄工具,其实还真没说错,他纯粹是为了发泄他心里那股烦躁才开始写文的,他写的文章严格来说压根不能叫CP向同人,只能叫发泄向黄【文,被喷说是根本不是GZDK粉就是GROUND ZERO毒唯还真是一点都不冤,爆豪胜己从来不觉得自己是GZDK粉,他只是拿它来舒缓压力而已。

  当然这是后话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在Boom Zero被喷毒唯之前,在此之前GZDK还是个不是很红火,在PHFO上没什么姓名的职业英雄RPS,这一切的转折点在爆豪胜己自割腿肉割到心头火直冒,终于没忍住给《战役》的作者留言的时候。

  这位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再更后续的作者哭丧着脸给Boom Zero回复:

  “没有糖,实在没力气产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