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转达完雷利的话后,港口一时间又陷入了寂静。随后,纱来开口了。

  “是么,那就好。”纱来的声音很轻快,像是一点担忧也没有,“那凯文你呢?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没有。”凯文转过了身,看着面前笑嘻嘻的纱来,他垂下了眼睑,“就算我问了,纱来你也不会告诉我真正的答案吧。你总是是这样,面对什么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似和我们走得很近,但我们其实对你根本一无所知。”

  即使是在说着抱怨的话,凯文的声音也一点波动也没有;他的眼神很深,没有一丝波动。如果他身侧的双手没有紧紧地攥成拳头,纱来可能还真猜不出他的情绪。

  “嘛,我也有我的原因。”纱来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了一丝苦恼。

  凯文最近是受了太多刺激吗?怎么老是板着个脸,原来那种和凯特一样阳光明快的笑容多好看。还是说他是为了加入海军,想把自己弄得威严点?海军应该对士兵没有这种要求吧,看那个英雄卡普就知道了。啧,她可是很喜欢凯文的笑容的,看不到了真可惜。

  “不过我身为能力者为什么还能游泳,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纱来忽略了凯文不信任的眼神,把声音微微压低,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慢慢地说,“我小时候,身体被改造过,所以和普通的能力者不同,接触海水后不会立刻全身无力。不过我还是个失败品,时间一久,就危险了。”

  人体改造!凯文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心才让自己没惊呼出声,但他的脸上镇定的神情露出了一丝裂痕,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纱来现在看起来了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也就是说,她是在更小的时候,就被人抓去...

  从她的描述来猜,应该是有什么黑势力,为了研究恶魔果实,抓了一些小孩子去做人体实验。难怪纱来她不管面对什么都能保持冷静,如果有过那种经历,这些事情,就都解释的通了。

  想到纱来原来可能遭受的事情,凯文把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那些人渣,因为他们的私欲,有多少家庭被拆散,有多少孩子被迫失去了双亲。等他成为海军后,一定要把他们通通抓起来,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旁的纱来,看着凯文的眼神由怜惜转为愤怒,就知道对方已经自行脑补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算是过关了。

  “越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本意,就越要说真话。好好利用语言,让对方顺着你的思路想。要做到对方即使事后推敲,也只会发现与你说的事情相符的证据,你才算合格了。”

  太宰的清冷的声音,在纱来脑海中回响。

  纱来不得不承认,如果说织田作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那么太宰治,则教会了她活下去的方法。虽然那个港口黑手党史上最年轻的干部,爱自杀爱胡闹,对她的管教严苛的过分,但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织田纱来。

  真是的,果然是距离产生美吗。来到这个世界才十几天,连太宰那个家伙她都开始想念了起来。

  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后,纱来收敛了一下笑意,淡淡地对凯文说:“详细的我不想多说,知道的过多对你来说也没有好处。但凯文,现在,你能稍稍信任我一下了吗?”

  看着纱来脸上淡淡的微笑,凯文心头涌上一股愧疚。

  都是他的错,才让纱来想起了那些痛苦的回忆。他刚刚,在对一个救过自己的人说什么啊。这片大海上,本就有很多人因为很多种原因聚在一起。如果有相同目标就结伴而行,道路不同则痛饮一番后各自扬帆起航。纱来只是他们旅馆的客人,本就没有理由对他交代自己的来历,他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该说什么,对不起吗?不,说不定纱来根本没把这个放在心上,这种苍白无力的话语,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

  在海浪拍打码头的声音,不知道第几次再次传来时,凯文开口了,说的却是与前面的对话毫不相干的内容。

  “母亲的骨灰,是我和凯特姐一起在这里撒的。”

  “当时这里还没被废弃,有不少海贼船停靠在这里。同意选择这里来撒骨灰,可不像是凯特姐的作风。”

  “不过我们都知道,这个父亲出航的港口,是母亲最想待着的地方。所以我们两个在一个夜晚偷偷地溜了过来,撒完骨灰就跑,哭都不敢哭一声。”

  “在政府加强了兵力,岛上治安变好后。凯特姐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散步,我则喜欢在晚上来。”

  “因为这样,可以让我回想起那个在撒自己母亲的骨灰时,哭一声祭奠一下她都不敢的懦弱的自己。”

  “那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变强,强到能保护自己重要的家人。然后把父亲带回来,让他看看母亲安息的这片大海,跪下来忏悔!”

  看着凯文像发誓一般,对着大海坚定而有力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心,纱来弯下了腰,把双手浸没到冰凉的海水中,看着因水的反射而微微变形的自己的手,她的眼神柔了柔,“这么说来,凯文你的母亲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她,凯特就不会来这里散步,就不会发现我,把我捡回去。唔,我得好好谢谢她才行。”

  纱来双手捧起了一捧海水后直起了身,轻吻了一下水面后手指张开,看着倒映出月亮残影的海水从指缝中溜走,在海面溅起朵朵水花,

  “我知道了,她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儿子,所以凯文,你和我走一趟吧。”

  还没等凯文吐槽纱来神棍一样的话语,他的手臂就被纱来拽住,被迫跟着她一起远离了海岸,往树林里走去。

  在凯文把自己的手臂夺回来,恢复自由时,也正好看到了路过的树上的个位数编号,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的凯文戳了戳走在前面的纱来,小声地问:“喂,纱来,你在搞什么,怎么跑到不法地带这边来了?”

  纱来侧头给凯文比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弄得凯文警惕地四处张望,以为附近有什么敌人。

  “别担心,跟着我走就好。我们的目的地不远,正常地走过去就行。”

  纱来大方地把自己和凯文的行踪都暴露出来,周围的亡命之徒看到他们即没被悬赏,看起来也不像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后,大部分也不愿在他们身上花过多的时间,直接忽略了这对奇怪的组合。剩下的漏网之鱼,不用纱来出手,凯文一个人也都解决了。

  不过还没等凯文从打到这些渣滓中找到什么乐趣,他就被纱来指给他看的建筑物弄得僵在了原地,脸上刚刚浮现的轻快之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惧怕的厌恶。

  “这个人口拍卖会,就是我想给你看的东西。走了凯文,趁他们夜场还没结束,我们去见识见识吧。”

  不等凯文抗议,纱来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臂,以他抵抗不能的力道,拉着他走进了会场。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我要介绍的的商品,或许在座的各位都很熟悉。”

  灯光照在台上打扮花哨的拍卖师身上,他用浮夸的口吻说着介绍词,手向展台边缘伸去。台下的不少竞拍者随着他的动作,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了展台右侧的入口。这些穿着考究的人们,时不时地与周围的人小声说着什么,像是身处慈善拍卖会一般,一举一动都带着上流社会人独有的矜持。

  看着大厅里这一切的凯文,想到门口上那个刺眼的“HUMAN”的牌子,撇开了眼,不想再看到这一讽刺的场景,

  “好好看着,凯文。”纱来轻声对她旁边偏过了头去的凯文说,“你以后要保护的人中,会有很多和这些竞拍者一样的人。他们没有触犯法律,利用自己的财富与权力享受着高人一等的生活。即使接下来要拍卖的是一般平民,他们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至少,在世界政府制定的法律下是如此。”

  “我知道你即使面对与你有故的海贼,也能毫不手下留情。但如果你必须维护与你的信念完全不同的东西,比如说现在这种,你也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现在这种?凯文疑惑地顺着纱来的示意,看向了展台。

  看到那个被铁链拴着,拉扯着走到聚光灯下的金发女子后,凯文一瞬间忘记了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止了跳动;手脚变得冰冷,失去了知觉;大脑里乱哄哄的,像是在拒绝接受现在发生的事情。

  “这个女人是凯特,是香波地群岛有名的调酒师,顺带一提,她还会酿酒。可以说与酒有关的事情,什么都难不倒她...”

  台上的那个拍卖师还在说着什么,但凯文已经听不见了。他正拽着纱来的衣领,对她大吼,“为什么!为什么凯特姐会在那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还是说你根本也参与了其中?回答我,织田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