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戒指的弗罗多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够苏醒。
依然等待中的天使，人类和恶魔的年轻三“人”组又聚到了加里安的手工作坊，摆弄那无穷无尽的武器和观赏一向温和严谨的地狱大总管排兵布阵和偶尔的发飙暴走。
在人类不曾察觉的间隙和空间，天使和恶魔已经和怪物进入了正式交锋。不同于上一次的天翻地覆，这一回，大概彼此都尝到了重建的痛苦与繁琐，都有一种不必大规模毁坏的意愿，但这并不影响在人类不可见的空间，战况的激烈程度。
“你对Ada做了什么？他吼那么大声，可又没把你怎么样，真是罕见。”莱格拉斯一边拿手指描摹着一柄长剑的纹路，一边问。他一直好奇，不过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开口问。
“是呢，我也很想知道。”巴德附和。
“天，我怎么敢对他做什么，”阿拉贡笑，“只是被他一顿好涮，涮得我觉得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这么说起来，你可真没白活。”莱格拉斯说，“对于那些白活了的，他绝对不会花精力和时间看一眼。”
“这真是别致的赞誉。”阿拉贡的心情小小地雀跃，他想起了瑟兰迪尔说出的“盟友”二字。是的，我不仅是一只天使，我更是伊西铎的传人，我不能让“人世”在这场联盟中缺席，“我想，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爱他。”
“你该不会也爱上他了吧？”巴德夸张地表达着惊讶，“你看起来可真像被你们家那个胖小子的箭射中的年轻人。”
“不，当然不，我不是……”阿拉贡被吓坏了，慌慌张张地辩解，“那个，莱格拉斯......”
“你叫莱格拉斯干什么？”巴德大概无聊极了，似乎决定捉弄他到底了，“我觉得他不会帮你的。”
“诶......”阿拉贡很想操起桌子上的家伙抡巴德一下，那个，天使可以揍人类吗？
莱格拉斯和巴德，看着一脸愁苦的阿拉贡，笑得滚成一团。
“快乐的先生们，不介意的话，看看这个。”加里安适时出现，递过来台IPAD，及时地拯救了阿拉贡。
那上面显示着一幅GPS地图，地图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这个黑点是索林。”加里安解释，“我们黑了他的手机定位系统。现在他去的方向是机场。这是突然出现的情况，此前无论他的日程安排还是行为，都没有这一条。”
“去机场，要么是接人，要么是离开。”巴德说。
“迄今为止，没有查到索林的机票预订记录。”加里安说，“不过，对他来说，就算要求飞机飞出去了再转个弯回来接他，也不会太难。这可是从拍卖山之心以来，他第一次出现在从住所到办公室之外的地方呢。”
“索林是唯一的直接的线索，而且，以他的身份，无论是接人还是离开，都必然有重要的事。”阿拉贡起身，“我跟过去看看。”
加里安笑了，有点得逞的意思——他的确希望阿拉贡接了这单任务。且不说索林和炼狱的关系，单是索林和奇力、奇力和陶瑞尔的关系，他都希望更有力的人选介入——当然实际上莱格拉斯更合适，但目前显然王子殿下不宜离开——加里安甩出一套证件，“阿拉贡先生，您在人世间的通行证。”
阿拉贡拾起来，有点欣喜，这可是第一次拿到人世的证照呢，翻来覆去看了看，觉得照片上的那家伙可真帅，转头看见莱格拉斯一脸好笑，“你的呢？给我看看。”
“放着呢，谁有事没事带着这个。”莱格拉斯拿过加里安手上的iPad,往阿拉贡怀里一塞，走到加里安的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摸出车钥匙，朝车主摇一摇，却朝阿拉贡说，“走，送你去机场。”
巴德跳起来，想要一起去，被阿拉贡一把按住，“万一要跟着飞一趟，到了天上，你不方便。”
“人世间的规则，我比你熟。”受到了明显种族歧视的巴德不满意。
“不介意的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巴德先生。”加里安送上了台阶，“格洛芬德尔先生和天使们前往地狱的道路受阻严重，哈尔迪尔正在关闭一些通道，各处都有遭遇战，陶瑞尔那边战况激烈，殿下要送阿拉贡先生去机场，林迪尔先生也不断在更新状况，我很难同时盯住各条线。”
这项任务很好地安抚了巴德，他彻底忘记了加里安的一大堆秘书。
阿拉贡也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莱格拉斯的副驾驶位置，而且是舒适豪华的奢侈级轿车。
莱格拉斯照例将轿车开出了跑车的威风。
阿拉贡看着手中的iPad——黑色的小点离机场越来越近——眼角的余光却飘向莱格拉斯。
专注于某事的莱格拉斯和瑟兰迪尔极其神似，冷静，淡漠，高贵，虽然微微翘起的唇角依然有一点笑意。对应着身旁不断飞掠而过的景物，就像亘古不变潺潺向前的江流。
“想聊聊？”莱格拉斯注意到了阿拉贡的不专心。
“很想，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阿拉贡说了句大实话，“暂时不想聊索隆了。”
“的确没必要将他变成生活必需品。”莱格拉斯笑。
他一说话，整个人立刻温暖起来，阿拉贡也笑了，正搜肠刮肚地想要寻找一个又酷又有趣的话题，莱格拉斯的手机响了。
莱格拉斯摸出来，瞟一眼，按了免提，“加里安的，听听他说什么。”
加里安的话题是关于索林的。一分钟之前，索林的机票预订记录出现了，三十分钟之后的航班，航班号AJK4861，飞往艾辛格，已经开始检票了，十五分钟之后机舱门关闭。
“艾辛格？驱魔人协会总部驻地？”莱格拉斯重复确认，然后安静下来。
阿拉贡也沉默着。
加里安也没有说话。
片刻，莱格拉斯打破沉默，“他去那里干什么？”
“不知道。索林在艾辛格的商业伙伴并没有发出邀请，孤山集团在那里的分支机构也没有相关安排，但他位于艾辛格的兄弟珠宝商葛洛音今天上午发过一封传真给他，传真上有一颗戒指的图样。”加里安回答得干脆，“我已经要求艾辛格的恶魔接手盯着。正在查实同一航班的乘客信息，五分钟之后会有消息。”
“帮我搞一张同航班的机票，我陪他飞一趟。索林使用飞机这种出行方式本身就很可疑，艾辛格这个地方也让我感觉不太妙。”阿拉贡说，手指滑向了腰间的天使之刃。
莱格拉斯抿了抿唇，“我去。”
“不，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里。”阿拉贡坚持。
“但是，艾辛格......”
“没关系。”
加里安的声音传过来，“票到手了。你们什么时候能赶到？”
“正常的话还要半个小时。”莱格拉斯回答：“穿过去的话，视空间里挤了多少怪物而定。”
“好，我会想法子让飞机等着。”加里安笑，“乘客信息出来了，好奇怪，除了索林以外的136名乘客都是人类，居然没有一只怪物跟着。”
“这是不是可以佐证索林是私自潜逃？”阿拉贡问，他能感受到索林对奇力的爱护。对于他来说，只要有爱，无论天使、人类、恶魔、怪物都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当然不。”加里安回答，“说不定是奉索隆的命令外出公干。”
“去艾辛格公干吗……”阿拉贡想了想，摸出电话拨通了甘道夫的号码，对方关机。
“这个节骨眼上……”阿拉贡低声道，“您就不能靠谱点？”
莱格拉斯轻笑。
“阿拉贡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加里安说，“请直接从3号贵宾通道过安检。如果需要武器的话，我的后尾箱里有。”
“谢谢。”阿拉贡真心实意地表达感谢和赞赏，“加里安先生，你简直是太棒了。”
“谢谢夸奖，祝您好运。”加里安又跟莱格拉斯打了个招呼，挂线了。
“我大概是第一只乘坐飞机的天使。”阿拉贡觉得有些好笑。
“那么，我建议趁这会儿的空闲看看搭乘飞机的注意事项。”莱格拉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有道理。”阿拉贡说着，随手点开了一个关于“首次搭乘飞机”的帖子。
莱格拉斯决定不打扰他的学习。
当阿拉贡将乘机注意事项烂熟于胸的时候，他们也到达了机场。
“拿着这个。”莱格拉斯下车前塞了个东西到他手中，“我送你过安检。”
阿拉贡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个皮夹子。
“巴德所言，人世间的规则。”莱格拉斯笑，“飞机上有的是时间研究它们的用途。”
阿拉贡笑，这真是必要的。
“还有，”莱格拉斯轻捷快速地皱了一下眉头，“如果心里不舒服，随时电话我。”
阿拉贡一愣，心头一热，抬了抬眉，“王说，天使提供安慰，恶魔促成事实。殿下这是要抢天使的活计吗？”
“不可以吗？”莱格拉斯翻了个远不如瑟兰迪尔那么大杀伤力的密林经典小白眼。
“受宠若惊。”阿拉贡行礼。
3号贵宾通道迎接阿拉贡的是一位年轻苗条的女士，人类。
阿拉贡在她满怀仰慕的目光中向后望，望见莱格拉斯站在一块巨大的广告灯柱边上，看着他，微笑，俗艳的广告立刻显得潇洒雅致起来。
阿拉贡也朝他笑了笑，跟上了那位女士。
在他进入机舱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乘客都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位“迟到”的贵宾身上。阿拉贡很是歉意，而且尴尬，无措之下只能红着脸鞠了一躬，“很抱歉。”
当然不再有人和这么英俊优雅有礼貌的“贵宾”生气了——除了索林。
“您好，索林先生，又见面了。”阿拉贡在索林旁边的空位坐下来，再次感叹加里安的能干。
索林的神情有些奇怪，不纯然是惊讶、紧张或者慌张，似乎混杂着一点点得意和期待。
空乘开始用悦耳的声音播报安全须知。
阿拉贡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机，应该给莱格拉斯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坐到索林身边了。不过，想起学习过的安全须知和乘客对他的宽容，他挣扎着放弃了这个想法。但他触到了莱格拉斯的皮夹子。好吧，就算他只是个天使，他也知道这玩意是私人至极的物品。莱格拉斯就这么把这玩意塞过来了，他的手指轻轻从柔软的略带褶皱的皮革上滑过，笑意从唇边眼角蔓延开了。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起飞了。
莱格拉斯也带着许多火辣辣的目光和数次搭讪离开了，缓步走进停车场取车。
巨大的停车场，钢筋混凝土建筑昭示着人类改造天地的成绩；密密麻麻品类繁多的车辆昭示着人类卓越的创造力和享受生命的态度。
莱格拉斯笑一笑，脚步略缓了缓。他从电影中学习到车库是个很好的斗殴场所，但并没有料到有一天自己会遭遇这个。
车库的气息很黑暗，一串又一串的怪物从各处冒出来，走过来。
莱格拉斯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不担心这些怪物，无非是打杀而已，但是，加里安的车头上坐着一个“人”。从莱格拉斯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侧影，身材修长，发色如金，低着头，有些百无聊赖的意思。他的气息也很暗黑，但与怪物的暗黑很不一样。
无论如何，怪物也是个活物，所以怪物的气息虽然暗黑，却是鲜活的，流动的。他的黑暗却像一块铁，死气沉沉的，又像一滩死水，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污秽的凝固的越来越浓稠的。
那感觉一定糟糕透了。莱格拉斯想，唯一的安慰是偶尔闪现的一丝光，但顷刻间也被消融。
他走到了那“人”面前，一串又一串的怪物在他身后站成了一个圈，堵住了所有通道。不远处陆续有车辆快速启动的声音，大概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人类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莱格拉斯对着加里安的车头上的“人”恭恭敬敬地鞠躬，“大天使先生。”
“这是赞誉还是讽刺，”格洛芬德尔的珍宝转头看着莱格拉斯，眼底一片漆黑，没有光，没有情感，“小恶魔？”
“尊敬。”莱格拉斯回答。
“尊敬一只升级版怪物？”格洛芬德尔的珍宝笑，笑意干涸在唇角，不曾到达眼睛。他的目光扫过莱格拉斯身后的怪物，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真好看，不但好看，而且惊心，美丽与黑暗的极致。莱格拉斯很难过，他无法想象格洛芬德尔看见这个笑容的感受。
“你在难过？”格洛芬德尔的珍宝有点奇怪，他已经2500年没有经历过如此细腻美好的情感了，他已经忘记了“难过”的感受，他仅能凭着记忆中“难过”的定义来判断。
“是的。”莱格拉斯垂下目光，“我很难过，为了格洛芬德尔先生和莱格拉斯先生。”
格洛芬德尔的珍宝有一刹那的沉默，待他开口，依然是不带情感的腔调，“记起来了，格洛芬德尔很喜欢你。对，他喜欢一切叫莱格拉斯的，甚至一条狗或者一只马桶。”
“格洛芬德尔先生只爱一个莱格拉斯。”莱格拉斯握了握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带上伤心的气息。
“你真是一只心软的小恶魔。”格洛芬德尔的珍宝咯咯咯地笑起来，他跳下车头，走到了莱格拉斯面前，“好了，小家伙，不要试图充当爱情顾问，那不适合你。让我们来谈谈你的父亲和我的主人当年曾经讨论过的一个话题吧。”
“所以说索林今天的出现是个圈套？”莱格拉斯问。
“不能说是圈套，也并非有特别的针对，只是顺便看看能得到什么。你和那只天使都是意外。”
“那只天使”当然是指阿拉贡，莱格拉斯笑，“那么，我们将要讨论什么话题呢？”
“瑟兰迪尔曾经和我的主人讨论过天使、恶魔和人类的教化问题。瑟兰迪尔坚持，他们不能被怪物教化。主人经过血淋淋的教训，认识到，他们的确不能被教化，只能被驯服。不过，如何驯服呢？从来没有典籍记录过这样的先例。”
莱格拉斯感觉到曾经的天使身上的黑暗气息更加浓厚了，就像一个巨大的沼泽，不断将他往下拖。
“凑巧，主人在追逐伊西铎的过程中得到了一只天使，经过长久的实验，他找到了驯服天使的办法，并且有了一个不错的成品。”
“长久的实验”，莱格拉斯微微一颤，不敢也不忍细想这五个字的内涵。
“别害怕，小恶魔，”曾经的天使展现了笑容，“虽然主人不介意一只高等恶魔开展驯服恶魔的实验，但基于令尊大人的影响力，他不会让你太难堪。当然，也有可能恰恰相反。”
“不是害怕，”莱格拉斯轻轻地叹息，“我只是，只是......”他发现如同那天晚上面对格洛芬德尔一样，应对艰难，那些永恒的被烙在灵魂上的伤痕不是语言能安慰的。
“一只心软的恶魔，”格洛芬德尔的珍宝笑得前俯后仰，“你真的是瑟兰迪尔的亲生儿子？”
莱格拉斯还没说话，手机响了。“抱歉，我先接电话。”他朝曾经的天使点头致歉。
曾经的天使不阻拦，甚至往旁边让了让，表示避嫌。
电话还是加里安打来的，说弗罗多醒了，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
“快了，就回去。”莱格拉斯说：“艾辛格那边，你让他们警醒些，有些事情可能在我们的预期之外。”
“你知道些什么？”加里安追问，但王子殿下已经挂机了。
“不求助吗？”曾经的天使看着他。
“帮手已经在路上了。”莱格拉斯笑了笑，环视了四周的怪物，“介意我去找件顺手的武器吗？身上只有一把匕首，显然不够用。”
“没他们的事。”曾经的天使说，“不过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任何武器。”
“谢谢。”莱格拉斯打开车尾箱，拿出一对双刀，掏出车钥匙，按下启动键，将车子发动起来，又将四周的窗户放下来，再走到曾经的天使面前，“十分钟之内，我会离开这里。”
“这句话很像瑟兰迪尔的儿子说的。”曾经的天使说：“希望你的刀法也和他一样。”
“不会令您失望。”莱格拉斯弯腰行礼，“请。”
话音一落，莱格拉斯翻腕，双刀已出，刀光匹练般卷向曾经的天使。
“不错。”曾经的天使转身，随手一抹，一道寒光划出，拦腰横斩匹练。
刀剑相击，锵然不绝。
莱格拉斯一刀横抹，顺着剑脊滑向天使的咽喉，另一刀翻了朵刀花，刺向天使的右肋。
天使剑尖一颤，弹开莱格拉斯的刀，反手上撩，挟着莱格莱斯的双刀倒刺回去。
天使和恶魔身影交错，顷刻之间就只见刀光剑影如雪，再不见人影了。
怪物们纷纷退后。刀剑交鸣之声不绝中带起火星四溅，一旦被火星沾上，就能灼出一个洞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战况胶着。莱格拉斯并不能伺机脱身，天使也不能轻松取胜。
“格洛芬德尔！”莱格拉斯忽然大喊，声音中饱含着欣喜和轻松。
天使一惊，一瞬失神，剑尖一颤。
莱格拉斯双刀一绞，借力倒翻，身在空中，匕首掷入了车内，击在油门上，轿车轰然冲出，莱格拉斯已端坐驾驶位，反手一刀削出，削掉了扑上来的两个怪物的脑袋。
电石火光，绝尘而去。
格洛芬德尔的珍宝提着剑，看着，没有表情。
莱格拉斯一路狂奔，甚至没有抽出手给加里安打个电话。他的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厌恶。格洛芬德尔的珍宝给他的震撼绝不在于他的黑暗与无情，而在于索隆的阴险与残暴，他竟将如此温柔优雅天使折磨到对自己如此厌弃的地步......
“杂种！”莱格拉斯狠狠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咬牙切齿地继承了瑟兰迪尔惨淡的诅咒技巧。
地狱大总管焦急地等待着王子殿下返回。那通电话给他的感觉很不好。直到看到自己的爱车杀气腾腾地冲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王呢？”莱格拉斯问。
“房间里。”加里安松下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王子殿下明显和平日不一样。
“告诉小陶和所有恶魔，小心。”
“呃……”加里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不能立刻领会王子殿下的意义。
“一句话，小心安全，无论多小心都不为过！”莱格拉斯凑到了加里安面前，“你也一样！”
“是。”
“告诉艾辛格的恶魔，接应阿拉贡的人手加倍，加倍小心周围的环境。”莱格拉斯继续，“联系甘道夫，问问他有什么发现。”
“从索林决定飞艾辛格开始，一直在联系他，但联系不上。”加里安汇报，“我们联系了萨茹曼，萨茹曼说他已经离开了艾辛格，前往魔多与你们会合。我们会继续联系他。”
“埃尔隆德先生呢？”
“在弗罗多先生房间里。”
“巴德呢？”
“和他的女儿视频。”
“你准备一下，我和巴德明天一早出发。”
加里安吃惊，“不等阿拉贡？”
“不等他。让他从艾辛格直接去魔多，我们在魔多会合。”莱格拉斯说，想起应该给阿拉贡发个消息提醒一下，立刻摸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小心索林”，一想，不对，未必是索林；删了，重写，“小心，有诈”，再想，还是不对，指代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写？想了好久，写“小心所有的一切”，又看了半天，还是想删了重写。
加里安惴惴不安地问：“殿下，您怎么啦？”
莱格拉斯手一抖，按了发送键，于是又想是不是该再发一条消息补充说明。
“殿下？”加里安提高了音量。
莱格拉斯抬头，“加里安，我完全踩不到索隆的节奏，我很怕遗失重要的信息。”
加里安被王子殿下语气中的沮丧和担忧吓坏了，“哦，殿下，这全怪我，不能提供给您全面有效的信息，我会更加努力的。”
“到此为止吧。”莱格拉斯被勤勤恳恳的老管家主动承担责任的精神逗笑了，“我去看看Ada。”
瑟兰迪尔在书房里，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执一本古旧的书，面前放着一杯多卫宁，听到脚步声，就问，“送走那个脏兮兮的人类小孩了？”
“嗯。”莱格拉斯走过去，端起他面前的多卫宁，一饮而尽。
“多卫宁不是这样喝的。”瑟兰迪尔叹息，放下书，微微抬头看着站在他旁边比神还英俊的儿子，“弗罗多醒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
“这里去魔多不算太远，按你飙车的均速，半个月能回来吧？”地狱之王严肃地问。
“能，当然能。我恨不得一天就飞回来。”莱格拉斯肃然应对，“您说过我最好不要离开你超过24个小时。”
“我还说过，任何情况下，首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记得，都记得。”莱格拉斯说着，斟了一杯酒放到瑟兰迪尔面前，席地坐下来，“我得理一理这些事情，别吵着我。”
“不敢吵着你，”瑟兰迪尔揉了揉儿子的金发，“尊贵的王子殿下。”
于是当埃尔隆德兴冲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瑟兰迪尔懒洋洋举着一本书似看非看，莱格拉斯靠着瑟兰迪尔的腿发呆。他露出笑容，但还没来得及说话，瑟兰迪尔已霍然抬头，低声吼道：“别让那玩意靠近我！
莱格拉斯一愣，起身，看见埃尔隆德手上捏着一个黑色烫金的信封，信封一角鼓囊囊的，信封封口处点着红色的火漆，还有天使符印。都不用猜，信封里面一定放着那枚戒指。
莱格拉斯跑过去接过那信封，“我去放好。您陪着Ada，等我回来，有事情跟您说。”说完，飞快地跑走了。
瑟兰迪尔已扔下了手中的书，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狠狠摁住了额角。
埃尔隆德快步过去，伸出手小心地帮他按压着额角和眉间，“痛得厉害吗？”
“还行。就是想朝那玩意儿伸手。”瑟兰迪尔大力摇头，试图把那种钝痛晃出脑袋。
“别动，别动！”埃尔隆德手指用力，迫使爱人的脑袋静止下来，“现在很流行东方医学，我也曾经遇到过一位这样的医生，他传授我了一些关于......关于人体经脉和穴道......呃，这真是奇怪的名词......的知识。我试用过几次，效果不错，尤其对于不明原因的不适......”
“什么叫不明原因的不适？”瑟兰迪尔皱起眉头，“都是索隆那个杂种干的。你不去把他干掉，跟我在这里鬼扯什么东方医学！”
“会的，会的......”埃尔隆德在忙碌的间歇低头吻了吻爱人眉间的悬针纹，“我一直在努力。”
“可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颗定时炸弹。”瑟兰迪尔必须承认，东方医学的方法还不错，“看看我这张脸，就没有一点儿好转。”
“可你必然是天地间最美丽的定时炸弹。”埃尔隆德说，“我恨不得分分秒秒守着这个定时炸弹，寸步不离。”
“好吧，好吧，埃尔隆德先生，你必然是天地间最会说话的天使。”瑟兰迪尔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却伸出手，揪住了埃尔隆德的衬衣领口，把他拉到了面前，抬起头，把唇凑了过去。
埃尔隆德温柔地抱住了自己这很容易取悦的爱人。
莱格拉斯站在门口，静待了一会儿，让这个深入细致的吻从容结束，也让自己充满祝福和悲伤的心平息下来，才敲敲门，走进去。
“亲爱的孩子，你要告诉我什么？”埃尔隆德笑问。
瑟兰迪尔很配合地偏了偏头，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莱格拉斯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遇见了那位大天使先生。”
大天使和老恶魔同一瞬间将注意力提高到最高级别。
莱格拉斯坐下来，开始讲述机场停车场的遭遇。他说得很仔细，没有省略记住的任何细节，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三尺前的地面，从头到尾不曾与埃尔隆德对视，他不敢看埃尔隆德的神情。上午的格洛芬德尔至少有时间缓冲心情，现在的埃尔隆德没有，而他认为埃尔隆德对那位天使的思念绝不会比格洛芬德尔少，尽管那与爱情无关。
房间里一片静默，似乎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在地心引力的作用力，直直地往下坠。
莱格拉斯咬咬牙，微微挑了挑眼角，余光向上，扫见瑟兰迪尔雪白的一只手缓缓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大天使的后背，大天使和他一样低着头，一缕黑发垂在身侧，一手握拳挡在唇边，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瑟兰迪尔的另一只手。
莱格拉斯又耷拉下眼角。
又不知过了多久，莱格拉斯觉得脖子要被自己的重力压断了，终于听见瑟兰迪尔的声音，“我们可以召唤他。”
“目前看来，任何光明与美好对他来说，都是不可承受的。”埃尔隆德的声音沙哑而荒凉，“我不愿在这种情况下召唤他。”
“那就让我来。除了怪物，不会有比地狱之王更黑暗的了。”瑟兰迪尔说：“何况，我和他之间有很好的媒介。”
“可恶的媒介。”大天使的咒骂技巧其实并不比地狱之王高明多少。
“凌晨两点。”瑟兰迪尔拍了拍爱人的肩膀。
“我去准备。”莱格拉斯说，起身，准备离开。
“莱格拉斯，”瑟兰迪尔端起酒杯喝一口，叫住了他，停了停，“不仅仅是召唤。”
莱格拉斯和埃尔隆德都一愣。
“他有可能不回应，索隆也有可能不允许他回应，但我们一定要找到他。”瑟兰迪尔对这俩总抱有许多许多的耐心，“所以，不仅仅是召唤。”
莱格拉斯的脸色有点变化，“您的意思是......”
“十字路口的契约。”
埃尔隆德脸色也变了。
不出所料，莱格拉斯一瞬沉默，然后点头，“好。但是，由我来。”
“当然不可以。”
“你已经有两千年没碰过十字路口的契约了，还记得条款吗？”莱格拉斯沉着脸。
“我签第一份契约的时候，还没遇见你nana。”瑟兰迪尔慢悠悠地说：“何况，你和他之间没有媒介，未必能找到他。”
“已经说好了的，我摄政，我说了算。”莱格拉斯动用行政权力。
“我一天没死，就一天是王！”瑟兰迪尔绝杀。
“你，你……胡说什么！”莱格拉斯又急又痛，连“Ada”也不喊了，却又找不到理由，咬牙切齿之下看到一旁扶着额头的埃尔隆德，慌不择言，“爱隆叔叔，你倒是管管他呀！”
埃尔隆德比他更着急，无论好歹，他尚能以身代之，而作为一只天使，埃尔隆德根本连签订契约的资格都不具备。
瑟兰迪尔抬了抬下颌，挑衅埃尔隆德，“来啊，你倒是来管管我。”
“莱格拉斯，”埃尔隆德叹了口气，“听你Ada的。”
“好!”莱格拉斯急得浑身发抖，一伸手，手上已多了一份厚厚的文件，“既然你们俩都这么说，Ada，你先跟我签一份十字路口的契约。”
这孩子……瑟兰迪尔哑然失笑，起身走过去，抱住了莱格拉斯，叹息，“怎么可以不相信Ada能够完成这份契约？”
莱格拉斯默然，摇头。
瑟兰迪尔抚摸着他的头发，小心地组织着措辞。
“亲爱的孩子，”埃尔隆德也走了过来，神情肃然，“以吾父的名义，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陪伴瑟兰，无论他去往何方，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一只魔。”瑟兰迪尔没好气地纠正。
莱格拉斯想笑，又不甘心，想哭，又不愿意，别扭了一阵，“哼”一声，“你们有两个，我一个，说不过。”
“那就赶紧去找一个。”瑟兰迪尔笑，放开莱格拉斯，却忍不住又去抓埃尔隆德的领口，好吧，他受不了他那坚定又带点痛苦、希冀又带点悲伤、温顺又带点愤怒，欣喜又带点烦恼的小眼神，他就是想抓住他，吻他，咬他，爱他，直到他的灵魂中不再有伤痕，荣光中不再有悲伤。
莱格拉斯退场，走到门口，折回来，“再打扰一下，我想知道那枚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乎儿戏。”自从认识了瑟兰迪尔，埃尔隆德也时常感受到天地的恶意，“当年伊西铎有一位英勇的书记官，凡流传下来的关于那场战争的记录均出自其手。这位书记官陪伴伊西铎逝于索隆之手。他闲暇时写下的关于战争和戒指的手札被后人继承，几经流转、遗失、误读、讹传，这枚戒指被传成了一批宝藏。他的后人持续为寻求这批宝藏努力，均无功而返，直到比尔博三十多年前找到了这枚戒指。不过一批宝藏和一枚戒指差别还是太大，而且那个时候黑暗尚未重新崛起，比尔博除了觉得这枚戒指美丽之外，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把它当做一个不错的装饰品。前不久，他度过了八十岁生日，决定再次周游世界，就把这玩意当做财产留给了弗罗多。”
“勇敢的弗罗多。”莱格拉斯叹息。
“倒霉的孩子。”瑟兰迪尔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