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如果你救不回来她,就给她陪葬好了。”一个声音冷漠地发号施令。

  另一个温润的声音无奈道:“凯厄斯,我已经尽力了,说起来,她病成这样也有你的过错。她看上去长期营养不良,那个孩子说她已经二十岁了,可她的发育状况看起来还不到十六岁。她本来就在高烧当中,之后又受了伤,若是能够得到妥善的照顾兴许可以康复,但是……你却吸了她的血,更加剧了她身体的负担。现在即便你要杀了我,我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听天由命。”

  “你的意思是救不了她?”

  “是的,如果你只是不想失去一头‘血牛’,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救不了。如果你不想让她死,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转化她,”温润男声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激将的意味,“这很容易,你可以轻而易举把她变成供你驱使的傀儡。”

  “你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房门吱嘎一声轻轻合上,点着几根蜡烛的房间,陷入一片宁静当中。

  凯厄斯缓缓走到床头,俯视着床榻上沉睡的女人。

  她被洗刷得很干净,身上还有浴液的香味。湿漉漉的金发看上去颜色深了些许,衬得她的脸更加苍白,两片单薄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白色的纱布缠着她纤细的脖子,血迹晕染了一些出来,那犹如罂粟般吸引他的香味,让他的久久无法将眼睛变回黑色,犬齿痒得恨不得立马钻出来,再次扎进她的脖子里,感受那甜美的汁液在味蕾上绽开的快意。

  凯厄斯闭目凝神片刻,压下蠢蠢欲动的嗜血**。刚刚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下来的,恍然间听到她虚弱地呼唤他的名字,对他叙述她的痛苦,那一瞬间,他好似感同身受。

  心脏……已经没有再跳动的心脏,竟然产生了被人紧紧捏在掌心的痛处,他的意识甚至混乱了好几秒钟,就像,他正在谋杀一个对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凯厄斯努力摆脱那中荒谬的感情,但当看到对方奄奄一息的那一刻,他才彻底慌了神,派出管家去请医生。

  好在,卡莱尔来得及时。

  冰冷的手指落在女人侧脸,那个还未消失的红手印上,大约是有些疼,她皱起了眉。但凯厄斯却没有舍得把手挪开,他缓缓往下,路过她颈项上的纱布和已经乌黑的手印,以及她肩头和手臂上的数处淤青以及擦伤。

  最终,他握住了一只纤细的手腕,半跪着托到唇边。

  白皙的皮肤下,血管泛着青紫色,血液的香味蛊惑着他冒出尖牙。他把唇抵上去,贴在一片温软。只要刺进去,将吸血鬼病毒注入她的血管,无论她现在多么痛苦,立马就能结束。

  “凯厄斯……不要……”

  耳边传来微风一般轻飘飘的声音,凯厄斯抬头,明亮的烛光跌落进爱情海般湛蓝的眼眸,在一片潋滟的水液里静静晃动,美得惊心动魄。

  “你会很快好起来的。”凯厄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温柔,但这温柔在一秒之后破功。

  因为对方竟敢摇头拒绝了他。

  “我在救你。”

  凯厄斯愤怒地捏紧她的手腕,察觉到她的纤细和脆弱,他下意识放松力道。

  女人勾起嘴角,落在他唇边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一缕散落的白金发线,薄唇微张,吐出极轻的声音:“放心……我不会死……”

  简短几句话的功夫,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沉睡。

  凯厄斯把手伸到她的鼻端,微弱的气流喷洒在他的指尖。

  她还活着。

  他松了口气。

  凯厄斯蹭的一下起身,他越发觉得自己奇怪,一个陌生的,从未见过他的人类,知道他的名字,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她。

  她到底是谁?

  凯厄斯替她盖好被子,从房间里走出去。

  门外,同他认识多年,不算朋友的卡莱尔·卡伦立在墙边,双手环胸,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我很意外。”他说,“你竟然没有转化她。”

  “这不关你的事。”

  “如果你没有转化她,那么她就是我的病人。”卡莱尔占据了凯厄斯刚刚走出来的房门,他的手落在门把上,“她的情况很不好,需要人一直守在身边。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麻烦让你的管家吩咐厨房,当然,如果你有厨房这中东西的话,就给她煮些有营养的汤羹送来。”

  “哼……”凯厄斯扭头就走,黑色长袍划出一道不近人情的弧线。

  卡莱尔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出来。

  真是太稀奇了,沃尔图里的统治者居然没有因为他无礼的言语而恼火,这简直不像他。卡莱尔推门进入房间,看着床上莫名有些熟悉的面孔陷入沉思。

  凯厄斯的变化都源于她。

  苏芮在三天后醒来,期间她也清醒过,只可惜这段时间里,她房间来来往往都是嘴巴很严女仆,无论她问些什么,对方从不回答。

  房间的窗帘关着,看不出外面是什么时间。

  苏芮撑着软绵绵的病体起身,床下没有鞋子,她光着脚下地,溜着墙根,靠着家具借力,缓缓走到门口。

  打开门出去,外面是一条装饰精美的走廊,铺着大面积昂贵的地毯,两边摆放着几尊铁甲,挂着不少抽象派的油画和兵器,看起来阔气且阴森。

  她看到尽头的亮光,一步一步走过去。

  还未到达目的地,一个瘦小的身影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从转角走出。

  “奥利弗?”苏芮惊讶喊出他的名字,奥利弗猛地抬头,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迈开双腿朝着苏芮飞奔过来,直接扑进她的怀中,把她撞得往后跌了好几步,直至撞进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怀抱。

  “啊——”奥利弗也感觉到,他抬起头,发出一声尖叫。

  方才,那里明明没有人。

  他抓住苏芮的手急忙倒退,一边用充满歉意和恭敬的语气道:“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是故意的,南希,你——”

  奥利弗话音一顿,面无血色地注视着横在苏芮腰上的那只大手,他又拉了苏芮一把,还是没能把她从对方的怀中扯出来。

  “先……先生……你,我们……”他已经吓得说不清话。

  在庄园里居住的这几天,尽管他见到这位先生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对他的恐惧感,却比把他拐进贼窝,逼他做贼偷窃的费根和比尔·赛克斯还要更胜三分。

  因为他亲眼看见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地用皮鞭,把那天扛着苏芮进屋的男仆抽到皮开肉绽。

  这几天他甚至在想,被抓回贼窝和跟这位先生住在一起,到底哪一个更加恐怖。

  奥利弗手心冒出了汗,在他看来,苏芮腰上的那只手,就是菜市场绞刑架上的那根绳套,就是悬在头顶的铡刀,会随时要了她的命。

  不,不可以。

  “南希……”

  “奥利弗,你的花是给我的吗?”

  苏芮的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明眸光彩夺目,奥利弗稍微镇定了些,但抬头一看,顿时苏芮身后那双越来越红的眼睛吓得说不出话。他感觉对方相比于伤害苏芮,更像是要杀了他。

  奥利弗下意识收回手,汗毛倒竖的脊背一阵阵发寒。

  “给我吧,你先回房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