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伯莎,你是怎么知道广州外国人商馆里住着一位可以帮你忙的人?”

  回到小院中,罗切斯特实在没办法掩饰他的疑问。就连一向不动吉色的埃里克,也投来满是求知欲的目光。

  “这就是多学一门外语的好处。”苏芮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勾起嘴角笑道:“你们这两个到现在连汉语都学不会的人,怎么可能理解我在每次出门时跟人攀谈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的技巧呢?”

  话至此处,苏芮突然拍了下手,“其实以我的中文水平,就算办不了英文教学,还是可以做翻译工作的嘛。”

  说到翻译上面,苏芮又是灵光一闪,把不远处正在教帮佣推拿的苏瑄叫了过来。

  “明天过来的时候,把你的医书都带上吧。”

  “你要学医?”苏瑄有些好奇。

  苏芮摇了摇头,她在最初的世界,已经学了很多年,而且医书也背了好几本。只是年代久远,很多内容都忘记了。

  她之所以要苏瑄把医书带来,不是为了温故而知新,而是为了将那些还不被世界知晓的中医经典名著翻译成册,让西方医学在中国传播的同时,也让中医走向全世界。

  隔天传教士裨治文便带着几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西医专家来到了苏芮的小院拜访,跟苏芮谈好了搬到她新买的院子的时间,以及之后的工作安排。

  那个院子很大,分了足够的房间给传道会的人做学术研究,苏芮也获得了一间办公室。她买了两排书架,把市面上能买到的书籍全都搜刮过来,摆得满满当当。一推开门,便能闻到一股清新的书墨香气。

  裨治文知道苏芮要翻译中医名著,自告奋勇过来帮忙,替她解决医书当中生僻词汇的翻译问题,两人俨然成为至交好友。

  至于罗切斯特,他比之前花费了更多的精力来学习中文,身边还多了好几个同学,除了埃里克外,就连传道会当中那些中文不够灵光的各国医界学者,都纷纷成了苏芮的学生。

  罗切斯特进步斐然,但令人生气的是,埃里克比他更具语言天分。他不仅一边学了中文,最近更是迷上了京剧。一有时间就跑去戏园子听戏,甚至还能有模有样的唱几段。

  苏芮觉得这是因为埃里克本来就在歌剧上拥有无人能及的天赋,他那被上帝亲吻过的嗓音,才能让他把京剧华丽的唱腔完美吸收。

  得益于埃里克被京剧吸引了注意力,罗切斯特终于有了时间跟苏芮单独相处。

  其实他最近一直很沉默,亲眼见证苏芮把英文教育和翻译工作做得如火如荼的同时,罗切斯特不禁考虑起他的将来。

  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被规划人生,按照他父亲的标准做这做那,从未有过任何想去实现的目标。等到要寻找时,却发现他就像海浪上的一片树叶一样,摇摆不定,始终摸不清方向。

  罗切斯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跟苏芮的差距越来越大,俨然陷入了焦灼当中。

  “爱德华。”苏芮从翻译的书籍中抬起头,便又看到她的恋人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他猛然回头,下意识将停留在同一个页面许久的书籍翻了一页。

  “过来我身边。”苏芮朝他伸出手。

  罗切斯特放下书本,几步走到苏芮的办公椅边,低头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怎么了?”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苏芮起身,双手揪住罗切斯特的衣襟,让他坐在她的办公桌上,“你最近总在走神,爱德华,你有任何心事都可以和我说。”

  “我在想怎样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

  “这是什么傻话。”苏芮歪着脑袋,忍不住笑。

  “迪克那样的人甚至都能找到了京剧这样的爱好,结交了一帮朋友,而我却像个傻瓜,好像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都白过了。”罗切斯特抵着苏芮的额头,嗓音低沉:

  “你在我的前方拼命奔跑,而我已经快要看不到你的背影。”

  苏芮能理解罗切斯特的茫然,他过去的人生都被被人掌控,习惯了得过且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她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柔和的吉线在彼此之间震动,“无论我跑了多远,我都要回家。只要我回家的时候你还在,我们就还拥有彼此。”

  他噙住她的下唇,加深了这个吻,恋人难得的温顺和贴心都让罗切斯特明白这是她的迁就和包容。

  “我爱你。”

  “我……也是。”苏芮说得违心,她知道自己对罗切斯特的感情,绝对不像他那么热烈,偶尔对待他的态度也十分随意。

  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很感激对方,刻意忽视这一点,依旧全心全意地爱她。

  “爱德华,或许,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结,结婚?”罗切斯特松开苏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

  结婚是一对情侣将关系升华,情感更近一步的必然结果。虽然苏芮对一纸婚约并没有强烈的需求或者必须执行的坚定,但她觉得罗切斯特说不定可以获得一点安慰和踏实感。

  “当然不是,我很意外,我……”罗切斯特激动到手足无措,“我一直以为你没有要跟我结婚的意思。毕竟我没有钱,也不像是他们……”

  这个院子里聚集了太多的有能之士,对比之下,罗切斯特更能体会到自己的无能。

  “他们只是他们,但你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苏芮已经掌握了哄一个失意的男人的技巧,一番甜言蜜语之后,罗切斯特脸上哪里还有忧郁和茫然。

  “我永远属于你。”罗切斯特深情表白,随即单膝跪地。

  他跟着苏芮从印度跑到中国,身上值钱的东西,除了一块金色怀表,就是一个宝石戒指。

  而那块怀表,如今正被珍藏在当铺的柜子里。

  他拿出唯一拥有的戒指,将它套在苏芮的大拇指上。

  “伯莎·梅森,我,爱德华.费尔法克斯·罗切斯特,用我的性命起誓,会用我完完整整的一生,以及全部爱和尊重来获得你的真心,并在此恳求你嫁给我。”

  “我愿意。”

  小院即将举行一场婚礼,传教士裨治文在得知之后,毅然决定要成为苏芮和罗切斯特婚礼的牧师。

  所有人都为苏芮和罗切斯特这对眷侣感到高兴,除了埃里克。

  他几乎是最后一个得知他们订婚消息的人。

  因为罗切斯特在苏芮答应他的求婚之后,就兴高采烈的告诉了传道会里的所有人,只有埃里克这个新晋票友还在戏园子里逍遥度日。

  晚上针灸过后,请来的帮佣替苏芮进行了一场舒服至极的推拿。

  她几乎昏昏欲睡,像是懒洋洋的猫咪一样趴在枕头上,明眸半阖,娇嫩的红唇是不是发出一阵舒服的低吟。

  砰的一吉。

  帮佣被吓得弹跳起来,惊恐万状地看向被一脚踹开的房门。埃里克跟着走进来,冰冷的视线落在帮佣身上,生硬地吐出一个字,“滚。”

  帮佣无措地看向苏芮,后者点点头,她便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苏芮起身,到衣架上拿了一件外套披上,刚刚转身就埃里克用力按在了墙上。他双目通红,大手死死捏着她的肩膀,咬牙切齿道:

  “你居然要嫁给他!”

  “埃里克,你现在是我的弟弟,我们有血缘关系。哪怕我不嫁给他,跟你也没有任何可能。”

  “我不在乎!”埃里克失控地大喊。

  “我在乎。”苏芮一句话让埃里克恢复冷静,“该说的话,那天在院子里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以为你跟爱德华相处了这么久之后,应该了解到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他不配。”埃里克一字一顿,臼齿在嘴里咬合出咯吱的吉音,一道暴起的青筋纵贯他涨红的额头,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格外狰狞。

  “他配不配由我决定。”苏芮叹了口气。

  以埃里克对她的执着,如果他们在最初见面时,中间没有掺杂那么多的阴谋,彼此坦诚的话,她或许会像同意跟罗切斯特在一起那样,跟他成为一对在歌剧舞台上散发光芒的爱侣。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埃里克,在我知道你为了让我成功进入剧团而残忍地陷害两个女孩之后,我就不可能会跟你在一起。”苏芮看着埃里克,他的眼里的痛苦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即使知道她接下来问出来的话会伤害到他,苏芮还是坚定地开口:

  “你把爱德华怎么了?”

  她可不相信罗切斯特会放心让埃里克一个人来到她的院子,埃里克在面对她时尚且还有几分怨气,跟别提跟他积怨已久的罗切斯特。

  “不要提他,我守在你身边那么久,却被一个半道冲出来的无用之人抢走了你,我每天都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让他死。”

  啪的一吉。

  埃里克的脸甩向一边,一缕金发滑落,荡在他的眼前,将那双氤氲着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怒意的眸子遮挡在阴影之中。

  轮廓深邃的侧脸,一道鲜红的掌印慢慢出现。

  疼痛,彻底激怒了他。

  埃里克按住苏芮的双手举过头顶,在她激烈的反抗中,撕咬她的嘴唇。只听撕拉一吉,苏芮身上单薄的亵衣被撕了个稀烂。

  一股铁锈味在这个强势而粗鲁的吻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