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逃跑,远远地能看见无数火把跟在身后搜索,绝对是一件艰难且恐怖的事情。

  苏芮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跑,靠着香蕉树宽大的叶片遮蔽行踪。借着月光,大致辨明方向,一路往码头而去。

  她已经决定了,要去自己久别的故土。

  既然西医没有办法救她,也许中医可以。

  她现在只庆幸,当初跟老梅森先生说要出国时,只说了去国外,并没有清楚说明她具体要去哪儿,要不然她肯定逃不出去。

  一旦逃不出去,结果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成为埃里克的禁/脔,二就是跟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结婚。

  谁知道对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她才不要把人生押注在他的身上。

  只是,苏芮显然低估了老梅森先生的怒火和埃里克的执着。大概是苏芮之前透露了要出国的意思,连续好几天,码头周围都不安宁,每天都能看到好几个梅森家的佣人,轮番站在即将出港的船边,一一排查上船的客人。

  苏芮的行李箱没能成功带出来,想换下这身衣服都困难。带出来的现金,也花得所剩不多。

  她迫切地需要改变形象,顺便搞到一张去往中国的船票。赶在自己下次发疯之前,成功上船。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是船票苏芮都没有办法去买,梅森家的佣人就守在那里,她甚至还看到了经常过来询问情况的埃里克。

  这么等下去,只是在浪费时间。

  苏芮思来想去,决定找个人帮自己买票。

  她找到一个住在附近的穷人小男孩,承诺在对方替她成功买到船票之后,给他一笔钱。

  那笔钱不多,但足够对方和他年幼的妹妹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一张船票,最好是凌晨出发的。拿到票,我会给你十镑。”

  “是的,女士。”男孩把苏芮给他的钱揣进兜里,灵活地从他们躲避的货物箱后面跑出去,直奔买票口。

  苏芮看着他的背影,略显紧张的握住拳头。

  然而,小男孩顺利到达售票处,却没有去买票,而是直接把她的行踪指给刚刚到达,正在跟佣人了解情况的埃里克。

  苏芮见状转身就跑,埃里克抬头时,只瞥见一抹绿色的裙摆。

  “追。”

  一声令下,埃里克带着人赶紧追过去,但在码头搜找了许久,也没能找到苏芮。

  回到售票处,那个等着拿赏金的小男孩还在。

  埃里克掏出五十镑,给他之前询问道:“她让你买的是去哪里的票?”

  “巴黎。”小男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埃里克将钱给他,对着身边的佣人吩咐道:“从今天开始,密切监视去巴黎的船。”

  苏芮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实在没有力气了,便钻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无人马车,才成功躲避佣人们的围追堵截。

  她趴在车座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直发黑。原身是个从不运动的大小姐,为了好身材还时常节食,本来体力就不好。这几日她在码头,精神紧绷,夜不能寐,更是消耗巨大。像这样的追踪再来几次,她绝对没有逃掉的可能了。

  不过,还好她今天留了个心眼。因为不确定那个小男孩可不可信,所以给他的信息是虚假的。只等他买回来去巴黎的船票之后,再让他帮忙买去中国的票。

  结果,人性果然难以相信。

  苏芮的视线透过车窗,看见不远处的告示栏上,贴着一张关于她的悬赏。提供她的行迹,就能获得五十镑。

  这么高昂的悬赏,的确比她所能支付的十镑更能让人心动。

  苏芮喘过来气,又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力气便准备离开。她伸手去拉车门,门却先她一步,从外面打开。

  她跟来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绅士,有一双漂亮的冷绿色眸子。猛地看到车内有人,他惊讶地睁大眼睛,视线在她和不远处的告示栏上来回切换。

  悬赏令上,写着苏芮偷窃了主人家的钱财。这大概是老梅森先生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儿离家出走的丑闻,故意混淆视听的。

  “你……”

  “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行踪。我是被冤枉的。”

  苏芮没有第一时间跑,她被困在车里,外面那人人高马大,直接堵死了她的去路。她只盼望自己故作可怜的姿态,能让一位绅士多一些同情心,进而放过她。

  当然,如果对方没有同情心的话,她还有其他方法。

  对方看了她一会儿,躬身钻进车里,把苏芮逼到角落。

  “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告示上所说的,偷窃了主人家的财产呢?”男人开口问道,带着些许爱尔兰口音。

  苏芮摘下裹在脸上的纱丽,她已经洗过脸,露出原本的肤色,金灿灿的发线宛如一道穿云破雾的阳光,倾斜而下。

  她只露出容貌五秒钟,就连忙把纱丽重新裹上。在对方眼底的惊艳还未彻底消失之前,编造了一个被男主人觊觎,拼死反抗逃跑的形象。

  “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你,你根本逃不走。”男人动了恻隐之心,或是因为苏芮那张脸带来的迷惑性,或许是她编造的故事和泛红的眼眶惹人同情。

  “我知道,所以我准备坐船离开,不管去哪里都好,只要不被他们抓回去就行。先生,我知道我们萍水相逢,您没有理由帮助我,我只希望你能让我离开,这样也不用担心我会拖累你。”苏芮掩面低头,两颗晶莹的泪珠及时掉落在她的裙摆上,将绿色的薄纱润湿一片。

  男人伸手拍了拍苏芮上下耸动的肩膀,她哭了一会儿,顺势把手叠在男人的手背,抓住他的大手握在掌心。

  “别哭了,女士,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行踪,或许你告诉我你的家在哪儿,我可以送你回家,让你和家人团聚。如果你需要什么……啊……”男人大叫了一声,被苏芮用一根针扎到胳膊上的穴道,他两条手臂当即变得又酸又麻,连抬都抬不起来。

  “你……你居然骗我!”男人睁大眼睛。

  苏芮对他笑了笑,掏出手绢团成团,塞进他的嘴巴,“抱歉,您的手十分钟后就会恢复知觉。我现在还不能和我的家人团聚,谢谢您的好意,我得离开了。”

  苏芮越过对方,艰难地从车上下来。

  搭在肩上的纱丽滑倒地面,沾了些许灰尘,苏芮看着自己这身打扮,以及不远处的悬赏令,想想回过头又钻进车里。

  “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还得让您帮个忙。”

  “爱德华,你这个家伙,让你跟我一起去帮忙验货,你居然一个人跑了。”说着话的男人用力拉开车门,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

  马车里,他那个风度翩翩的好友,居然被扒得只剩短裤,让一条绿色的纱丽捆在马车中间。

  他赶紧过去把他嘴里的布料扯出来,“爱德华,你被人打劫了吗?”

  嘴巴和手刚一得到解救,爱德华.费尔法克斯·罗切斯特就迫不及待地扯下脸上的蒙眼布。他年轻的俊颜上写满了不可置信,窘迫和恼火。

  但面对好友的询问,又实在没有办法告诉对方,他其实是被一名女士漂亮的容颜所蛊惑,因此在她手上吃了亏。

  那将会成为本年度最大的笑话,他会被嘲笑到抬不起头。

  “到底是谁抢了你的东西?这件纱丽又是谁的?”好友发出疑问。

  罗切斯特揉了揉脸,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道:“是两个力气很大的彪形大汉,我想这件纱丽也是他们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