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鬼白】彼岸浮灯>第16章

  战争结束后一切的流程都很明快,包括重新签订互不侵犯合约。这样重要的事情鬼灯没有假手他人,有了这次的教训日本地狱这里也学乖了,知道对方再怎么表现出和善的样子,本质上还是老虎。但如果没有莉莉丝制造的那瓶毒药,在鬼灯的铁腕之下,恶魔方也讨不了便宜,亦不可能轻易出兵。

  总而言之也是因为鬼灯的形象对日本地狱而言印象过于强大,导致地狱的支柱倒下后有如一盘散沙。像这样后继无人的情况,其实也跟鬼灯本身事必躬亲的个性有关,让许多的狱卒们习惯凡是请教第一辅佐官的意见,结果在没有人可以询问的情况下根本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于是这次前往西方地狱交涉互不侵犯合约时,鬼灯就特别把日本地狱的重建交由他们自己全权处理,只大概拟定一个方针,剩下就靠他们自己去斟酌考量该如何处理,只需要后续向他报告即可。

  至于八寒地狱叛变的事情,则是交由春一处理,甚至连管理权限也交付给他。这并不是说让八寒地狱独立,而是将今后八寒地狱的掌管权限赋予春一,只需向鬼灯定时交代八寒的事情即可,算是破格提升也是很大程度的信任。

  听见这个简直可以称为『网开一面』的决定,春一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鬼灯,一向单纯的脸上居然出现莫名复杂的表情。若是交给他的话,以他对八寒地狱人们的深厚情感,刑罚方面肯定不会像鬼灯亲自办理那样的严峻。

  春一耷拉着脑袋低声说了「谢谢」之后便离去,从那以后的千年就什少出现在鬼灯面前,但仍是会托人将报告送来告知八寒地狱的大小事。

  「鬼灯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您是否觉得有些疲惫?需要我们安排房间给您休息吗?」

  鬼灯一下飞机,替罪羊就快速地迎了上来在他的周围绕来绕去,看他眉头一皱还伸手揉了一下眉心,可能是累了便开口询问。

  由于一早莉莉丝大人便交代要好好的招待这位凶神恶煞,但任何一只恶魔只要当晚曾见识过『撒旦魔像屠城记』,看过这名挥舞狼牙棒的武士大人,就绝对不敢靠近他方圆百尺内,更何况是自告奋勇来服侍这位满身煞气的来客。

  于是可怜的替罪羊由于之前也曾服侍过鬼灯大人,根本没有反驳余地就被推派上前负责招呼客人。

  「事到如今,就算您拿吃的给我,我就算想吃恐怕也得顾虑再三了。」鬼灯瞥了替罪羊一眼,一句话就让空气整个凝结:「我还有要事,签完合约就回去。就不必劳驾您们准备房间了。」

  「不会的……那个不是寻常毒药,想必您也听说那瓶毒药世上仅有一瓶。那是莉莉丝大人从被别西卜大人带到西方地狱之后就开始着手搜集材料才制成的毒药。若是连那瓶能够杀死神明的毒都杀不了您,恐怕这世上也没有毒可以使您受到伤害。」

  替罪羊低下头,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一反原先嗫嚅的语气,以低声但每个字都让鬼灯能听清楚的音量回了好长一句。

  「如果您还是不放心,我能先帮您试过每一道菜肴的毒,您再食用即可。」

  「这个我有听春一先生说过,」鬼灯缓和了一下紧绷的唇角,用略为和缓的语气说道:「刚刚那句话不是为了让您为难才说的,抱歉,让您误会了。」

  「鬼灯大人言重了。」替罪羊心下松了口气,本来有些紧张而僵硬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只是想告诉您西方地狱这里真的没有余力再和日本地狱战斗,撒旦大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势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这次的合约签订全权交由别西卜大人处理,莉莉丝大人也会到场以示诚意。」

  替罪羊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将那句「您会恨莉莉丝大人吗?」这样的废话问出口。这个男人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感觉恨意很干燥,但再怎么干燥都是恨意,其实内心的烈火烧得比谁都旺盛吧。

  替罪羊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服侍恶魔那么久了想法却还是那么天真,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光是鬼灯没有把怒气发泄在它身上就应该谢天谢地了,虽然早就知道对方不是这种会胡乱迁怒的人。

  只是各为其主罢了,原先鬼灯就没有为难这位和他处境相仿的替罪羊的意思,他跟它不过都是想要守护自己所珍视的人而行动,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鬼灯能理解替罪羊方才那样说私心上虽是替莉莉丝开脱,但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将情报传递给他,让他可以安心跟西方地狱这里签订合约。

  其实替罪羊真的猜错了,之所以鬼灯下飞机时表情那么狰狞,完全是因另一件事情压在心头上。从他醒过来后就一直心绪不宁,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一团混乱的日本地狱需要他,所以他只得强自将那种情绪压抑下来。

  上飞机前他有尝试播过几通电话给白泽,打之前还稍微准备了一下要说些什么才好,明明才十几天没见,却产生阔别良久的思念感。想到最后一次有印象的记忆居然是沐浴在血中的他,内心就一阵痛楚。

  可惜他想好的那些台词完全派不上用场,电话总是响没几声就直接转语音信箱。上机前最后一次是打去桃源乡也是无人回应,难道是跟桃太郎一起去采药了吗?众合地狱那里听阿香说大部分的狱卒都被调往需要人手的地方几天,所以目前整条花街都暂时歇业中,大家都手忙脚乱的应该没空招待白泽才是。

  「鬼灯大人,前面便是会议厅。」

  替罪羊刚伸出短短的前蹄要帮贵客推开门,鬼灯却快他一步推门而入,跨步的动作风风火火的似乎有些着急,但眉宇间仍看不出所以然,似乎正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难道除了跟西方地狱之间的合约签属外,以这位大人的能耐,日本地狱内部尚有其他让他更为烦心的事物吗?

  但它也无暇分心细想鬼灯的事情了,它必须得去通报别西卜贵客已经抵达会议厅的事。

  不过莉莉丝大人一个人在里面跟鬼灯大人单独相处……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总之,还是尽快通报别西卜大人吧!替罪羊加快脚步,朝长廊的另一处走去。

  「鬼灯大人,这边这边~。」

  莉莉丝带着一如往常的魅惑微笑,望向推门入室的鬼灯,纤长的手指在空中挥舞示意他在身旁落座。就好像十几天前给鬼灯下毒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毫无芥蒂的目光。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当初虽跟上帝及亚当对抗未果,但无论是手段还是心计都非常人所及,在红海漂流的那段日子则是彻底将她的心智磨练得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像她这样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女子,饶是鬼灯一时之间也无法看穿此时她内心的想法。

  鬼灯踏着沉稳的步伐在莉莉丝身旁落座,立即感受到柔若无骨的手臂像水蛇般顺着前臂攀附而上,最后整只左手都给圈在她怀里,隔着薄薄的衣物便能感受到形状优美的胸脯。

  正因为对象永远像这样美人在侧心不乱,做出这样的举动才有趣。莉莉丝心里总不免期待对方会做出和预期中不同的反应。

  就如同那句名言「神经病就是重复一样的事,却期待不一样的结果。」所述,只是对莉莉丝来说,与其说这个行为像个神经病,不如说这是善于诱惑的她在碰到像这样坚如磐石的男人便越挫越勇的惯性表现也说不定。

  而鬼灯亦不负所托,面对她的诱惑从来也只会做出她预期中的反应,也就是不为所动,明明是这么爱拧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心中就算有那么一丝的空隙也全给了一个人。就像妄图驾驭太阳马车最后被宙斯以闪电击坠的法伊顿,一个他用尽全力也构不着的人。

  只是击坠他的人不是自己这条闪电,而是他所爱之人。莉莉丝抬起头,看着在烛光映照下,他英挺的坐姿倒映着摇曳的烛火,纯黑色的暗影姿态诡谲多变,宛如鬼火般笼罩周身。

  「莉莉丝小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不愧是鬼灯大人。」

  莉莉丝嫣然一笑,纤纤玉指滑上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一层衣襟感受内里包裹着勃发的肌肉。另只手已经自动圈上鬼灯的脖颈,脚一跨便斜坐在他腿上。鬼灯耐心的等她吃完豆腐接下去说,若是表现出心急的样子便落了下风,现在正值谈判时刻,任何一个细节都必须谨慎面对。

  尽管他现在是如此的归心似箭,急切地想触碰那个人,确认他是否安好,亲吻他的唇,搂过他柔软的腰身,扯开他的衣物抚触他的肌肤确认那个被自己贯穿的伤处是否已经完整复原。

  他多么希望此刻在他怀里的是那个人,无法确认白泽的行踪使他心急如焚,坐在这里的每分每秒都使他备感煎熬。

  「本来想问你是怎么醒过来的,但我刚刚思考了一下后决定不问了。如果说我做出的那一瓶毒药包裹着浓重的恨意与泪水的话,救了你便是与之相反的,包裹着浓厚而深沉爱意的温柔解药。」

  莉莉丝叹了一口气,敛下眉眼间不断涌上的情绪。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白泽居然肯为他的鬼火做到这个地步。

  说不觉得可惜是骗人的,难得她对神明总算产生那么一丁点的好感,像他那样深谙和女人的相处之道,知道如何保持安全距离、点到为止,明白说什么可以让女孩子开心,这样有趣的神明她倒是只碰过白泽一位而已,和他聊天的每一段时光都是快乐的。

  「什么意思?请您说详细一点。」

  「鬼灯你这家伙,还不快放开我老婆!」

  话题到这里就被打断,鬼灯和莉莉丝一起转头望向怒吼声来源处,别西卜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与其对我这么说,不如将您的老婆管好如何?」

  「啧,莉莉丝妳不觉得我的大腿比他的大腿好坐很多吗?快点过来。」

  别西卜坐在椅子上傻气的拍拍自己的腿,示意她过来这里坐好。待莉莉丝回到自己腿上后,他便将一份合约放在桌上,推往对面鬼灯的方向。

  「这里是合约,你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原则上你们提的条件我们都答应,搞不清楚你在想什么,都打赢了合约上既没提到割地赔款也没有什么需要下禁制咒语等黑魔法反击我们的要求,只要求能让日本地狱的鬼族派遣留学生前往魔女之谷学习各式魔药及黑魔法知识,还有赔偿你们在战争中的一切损失而已。 」

  老实说,别西卜收到鬼灯寄来这样的新合约时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会被鬼灯趁机敲竹杠,什么割地赔款、交换人质、交出莉莉丝或者撒旦大人的头之类的要求都有心里准备,没想到他所想的最坏情况连一项都没被提到。对于习惯贪婪的恶魔来说,像这样的要求才是所谓的天方夜谭。

  「会吗?我倒是觉得颇符合鬼灯大人一贯的处理方式,魔女之谷的秘药及黑魔法基本上是不外传的,更何况日本地狱也有技术专业部门,非常善于精工及模仿,若是掌握了这些极秘知识,对他们来说要加以仿制或者改造并非难事。」

  莉莉丝笑呵呵地说出反对意见,别西卜啧了一下,对于亲爱的老婆大人总是在别人面前跟自己唱反调这点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能不能稍微在鬼灯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呀?他推了一下眼镜,决定掠过莉莉丝方才说的那串分析继续说下去。

  「总而言之你这份合约对我方来说是利大于弊,但你不觉得这份合约对日本地狱来说有点太甜了吗?恶魔没有心存感激这样的感情,并不会念在你本次的恩情就打消有朝一日侵略日本地狱的念头。至少我知道撒旦大人还是不放弃,虽然这次被你打到连我都认不太出他来。被打成这样,短时间内……我估计至少三千年左右不敢再提要攻打日本地狱的事。」

  鬼灯发出一个冷笑声,指着合约问道:「那么,如果我在合约里面加上一项是莉莉丝小姐的项上人头,您会怎么做呢?」

  方才还在摇曳的尾巴就像冻住了一样僵直在空中,他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你是认真的吗?」别西卜眯着眼,语气比起征询更像是恫吓。

  鬼灯面无表情的和别西卜对视一会儿,便开始看桌上的合约有无被随意更动之处,这个审视的过程久到这位苍蝇王几乎打算抱着妻子破窗而出避风头。亏莉莉丝还能这么淡定的在他虚脱般地一屁股坐回座位上时,再度坐回他腿上,这种时候他倒是宁愿莉莉丝丢下他逃跑,也好过乖乖地留在这里。

  「开玩笑的。」

  「啊?」

  「您看不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吗?」

  「鬼看得出来,差点就要抱着莉莉丝破窗而出了啊!」

  「我就是鬼。还有,就算破窗而出以我的速度也是追得上您的,更何况您还抱着莉莉丝小姐。」

  好吧,还有心情做这种抬杠式对白,就姑且当作是开玩笑的好了。别西卜长舒了一口气,这才一会儿功夫居然就出了一身冷汗,这男人连审阅合约而不是直接面朝人对视都可以让人这么有压迫感,难怪阎魔大王被他管得死死的。

  话说,莉莉丝态度这么淡定是早就知道鬼灯在开玩笑的吗?那干嘛不先告诉我一下,害我一个人在那里紧张半天!别西卜怒一个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莉莉丝,刚好看见她抬起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灌满风的气球瞬间被刺破,什么气都没了。

  「好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鬼灯拿起一式两份的合约,将其中一份递给别西卜:「这上面我刚刚下了鬼印诅咒,若是您们没有照作的话会先由撒旦大人的女仆装开始自燃,再来就是吃掉撒旦大人所有设计女仆装的灵感。请帮我转告那位动不动就想侵略他人国土的浑帐东西一声,失礼了。」

  这个诅咒当然不至于这么简单,礼尚往来的关系用的也是最高规格的多重诅咒,至于若是彻底毁约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则是没人知晓。据古文书中记载,光是前面几层诅咒就够折腾人了。

  「你刚刚说了浑帐东西吧?」

  「您听错了,我刚刚从头到尾都是说撒旦大人。」

  「你这鬼印的诅咒太可怕了,女仆装的灵感都消失我估计撒旦大人根本也不会想继续活了。恐怕接下来的五千年都不敢进犯你们,虽然没有战争跟权谋游戏可玩的日子有点无聊,但现在我是暂时玩腻了。」

  他刚刚真的以为要失去莉莉丝了,而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令别西卜感到恐惧。下意识地握紧妻子的手,接着便感受到莉莉丝用空着的手拍了拍他握到青筋都爆出来的手背,紧绷的身躯突然放松下来。

  「请您记住今天说的话。也顺便记着无论西方地狱进犯多少次日本地狱的国境,我都将千倍奉还给您们。这次念在只有我一个人实质受害的份上,为了外交关系再三考量,有许多部份便不予计较。若是伤害到其他日本地狱的子民,尤其是大王,绝不会就这样简单了事。」

  事实上是,由于恶魔们原先就是佯攻,根本没有认真打,等莉莉丝的毒药药效发作了再坐收渔翁之利即可。想不到别西卜的这个策略,却反倒成为战后最佳的谈判筹码。只是,鬼灯有可能不知道这些吗?别西卜有些纳闷,但事到如今感觉问了也只是继续搬石头砸脚而已。

  ——只有你一个人实质受害……吗?

  虽身为此事的罪魁祸首,莉莉丝听到此话也不免心情复杂。该说那位『慈悲』的神明大人决绝还是深谋远虑呢?居然能把解毒的代价瞒得彻底以至对方毫无察觉得地步。

  不,以鬼灯的敏锐或许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只是在情况尚未明朗以前一向谨慎的他不愿意轻下判断。

  望着鬼灯离去的背影,她突然低声说道:「从今以后还请好好保重,因为那具身躯不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

  或许鬼灯有听见,也或许没有听见。但是无论他有没有听见都不会在这里继续耽搁,桃源乡那里还有人在等着他。

  「莉莉丝,我实在是搞不懂,妳那个毒药怎么可能会有人破解?」别西卜在确定鬼灯离开之后,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问道:「这不可能啊,那种毒有许多材料都失传了,这瓶毒药应是连上帝都束手无策才对。」

  可是那个人确实又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

  「秘.密」

  这答案太过荒谬,只怕说出来别西卜也是不会相信。莉莉丝只是呵呵笑着,回了一句每当她不想回应时都会给的答覆。

  ※

  一个人在飞机上,鬼灯终于能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不久前与莉莉丝的对话,顺便整理一下思绪。

  照莉莉丝说法以及春一所提供的情报下去细想,春一提供的情报表示那瓶毒药是没有解药的,但看莉莉丝的说法似乎原先并没有所谓的解药,是白泽强行做了解药出来让她有些讶异。

  解药无疑是白泽做出来的,也只有他有那个能耐。只是那「包裹着浓厚而深沉爱意的温柔解药」到底是什么?鬼灯还是没能想明白。

  鬼灯自己平常也会制作一些像是处罚锅之类的毒药,若说白泽是中医上的权威的话,鬼灯就是刑罚用毒的翘楚,当然这方面的知识也会分享给白泽知道,也算是一种情报交换。

  这也是为什么他常常去桃源乡拿药的关系,既是剧毒就必定有相应的解药,对毒药了解得越深对医术的精进也有很大的帮助,所以他们之间其实还有这样一层互惠关系,只是知情者并不多,因为他们总是讲着讲着就吵起来了。

  「鬼灯大人,您回来了。辛苦您走一趟西方地狱,庆功宴的菜肴与酒饮都准备好了,从摆盘到布置皆由樒小姐那里全程监督,将会接在表彰大典之后举行,本次便由我担任表彰大典的司仪,您是这次的主角还请务必换上礼服后出席,阎魔大王已经在会场等候。」

  一走下飞机,等候在阶梯旁的小野篁就凑过来,叨叨絮絮地报告一堆重要事项。鬼灯本来打算立即出发到桃源乡的,但表彰大典是日本地狱的正式场合,身为阎魔大王第一辅佐官,再加上他是本次攻打西方地狱的主帅,实在不便缺席。

  鬼灯正在头痛无法现在就跑一趟桃源乡,幸好唐瓜跟茄子也跟着小野篁身后跑来,于是便交代他们前往桃源乡请桃太郎跟那头白猪一起来参加庆功宴,毕竟没有他们的药物支援,尤其像麻沸散这类可以减轻伤患痛苦的医疗必需品,战事将会难熬许多。

  接下来一切的进程都很快,他伫立在大王身侧看着天空,想起好久以前那只幼稚神兽曾经干过的蠢事。

  由于他一直维持着望天的姿势,怕他脖子酸的大王还贴心地特地俯下庞大的身躯,悄悄附耳对他说道:「这次没有邀请祥瑞献舞,所以不用担心会有黑猫跟破鞋洒下来。」

  显然也是想到那件事,只可惜方向是对了,内容却错了。

  现在无论是洒黑猫还是破鞋甚至是一堆诅咒生物猫好好都好,他只希望白泽下一秒便能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可惜无论鬼灯怎么望眼欲穿,直到表彰大会结束都没能看见。

  就在鬼灯想要不要干脆先行从庆功宴会场离开时,却被一群来敬酒的宾客给围住脱不了身。只好停下亟欲离开的脚步,硬着头皮同贵宾们敬酒及场面话亦是无法避免,眼睛却一直瞄向会场门口,明显心思不在这。

  等了许久终于听见入口处传来茄子跟唐瓜的声音,他和宾客们说声失陪后便快步走向会场门口,直接望向他们身后看见的是桃太郎还有桃太郎以及桃太郎,前前后后来来回回扫视周遭好几遍,怎么看都只有桃太郎一个人,白泽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白猪先生呢?」鬼灯仍是在左顾右盼:「该不会又是路上看见哪个漂亮的女孩子,便擅自脱队搭讪去了吧?」

  「鬼灯大人,既然庆功宴已经开始了想必您手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战事也正式画下句点了吧?很抱歉都没有接听您的来电也没有回覆您的短讯,除了忙碌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关于白泽大人……。」

  鬼灯抬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桃太郎脸色凝重,断断续续地告知近期的极乐满月的状况,内容大概是告知鬼灯为什么没接听来电,也没有回播。

  桃太郎这阵子除了要帮忙照顾战争的伤患外,地狱医院那里的药物需求量也颇大,极乐满月这里的私人订单量也不会因为只剩下他一人就变少,所以常常要出外采集需求的药材。

  要不是有兔子实习药剂师的帮忙,一个人绝对忙不过来。像刚刚唐瓜跟茄子也是走了满山遍野才找到人,桃太郎这才知道鬼灯已经回来了,不然忙得昏天黑地的根本没空留意周遭的时间流逝。

  再加上他还不是很熟悉一些药材份量的调配,需要极度的专心,所以就把手机调成静音,事后虽然看见鬼灯的未接来电后想要回播,但又怕他问起白泽的事情,白泽信中有交代必须等事情告一个段落才能将他的消息透露出去。虽然觉得很没礼貌,但还是忍着没回覆。

  「等等,为什么极乐满月会剩下您一个人?白猪呢?」

  「白泽大人他……他留书说要回昆仑老家定居,好像是做什么闭关修行的,桃源乡这里的房产跟目前所写的配方也一并交代给我了。据信上的说法,应该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来。」

  闭关修行?这是什么蹩脚的理由!一个在桃源乡滞留几千年老往众合地狱跑的风流成瘾患者,会这么突然丢下一切回昆仑吸风饮露闭关修行?

  见鬼灯一脸不可置信,桃太郎深表理解的点点头,因为他也不太相信那个离别前还依依不舍地拥抱他的人,会轻易地丢下这一切不告而别。

  「虽然信上没有多说,不过我猜是为了不让您们担心,才会交代我必须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才能说出来。说实在的,现在我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白泽大人居然会离开的这么突然。」

  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他突然急急地说道:「或许跟莉莉丝小姐的毒药有关?白泽大人出发去救治您之前,曾跟我提过此事。」

  桃太郎告诉他那天听见莉莉丝跟白泽在对谈的毒性成份,鬼灯又重新忆起在飞机上的思考的事情。

  以莉莉丝的个性应该不至于在此事夸大,如果那瓶毒药真如桃太郎所听到的那样刁钻的成分,此毒应该不可能在短短的十几天内成功做出解药才是,白泽到底用了什么成分的解药,使他得以在短时间内完整根治?

  另一处疑点是,醒过来之后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的状态好到不像中过剧毒的人,甚至超越中毒前的身体状态。

  他在和西方地狱那里的恶魔战斗时,有留意到身体所受的伤,比起从前几乎是以百倍速度在愈合,小擦伤的话甚至可以瞬间愈合。除此之外也比以前耐打、所能承受的伤害更高,或许现在的他让中踢一脚,浑身蛮力的僵尸少女也未必能将他踹飞出去。

  身为行动派的他,决定不再继续纠结此事,在这边左思右想还不如亲自上昆仑一趟,把那只出逃的猪抓出来当面问清楚,绝不接受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自己身边。

  鬼灯强压下内心浓重的不安感,直接拿出手机输入一串讯息给阎魔大王,表示他要申请带薪休假去一趟昆仑。

  桃太郎虽然很想跟去,但他还有极乐满月的订单及医院的伤药得维持正常供给,分身乏术。

  「至今一直没有告诉鬼灯大人,其实我真的非常感谢您特地引荐我到桃源乡跟白泽大人学习中医。虽然他常常做一些让人很伤脑筋跟无言的事,但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他真的非常照顾我,在他身上总能感受到跟抚育我成长的爷爷奶奶一样的温暖。要不是有他的悉心指导,我也不会进步得如此快速。」

  而后他弯下腰,向鬼灯行了一个大礼。

  「一切就拜托您了,鬼灯大人。请您一定要带着白泽大人回来。」

  「放心,我一定会把那只稍微不留神就跑得不见踪影的猪带回来,不把他抓回来料理一番可对不起我的拳头。」

  语毕,鬼灯便扛起放在一旁的狼牙棒,低头吩咐唐瓜和茄子。

  「我不在的这段期间,日本地狱就拜托您们大家了。还有,帮我和篁先生跟樒小姐说一声,非常抱歉一回来就又要出远门,阎魔厅就再麻烦他们多担待一阵子。」

  ※

  在云雾缭绕的玉虚峰顶,凤凰独坐于崖壁上的孤石,眺望遍布嶙峋怪石的险峻嵯峨,白雪终年皑皑铺盖其上,这里是心情不佳时他最钟爱的暂栖之所。

  凤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进入肺腔,期盼冰凉的空气能暂且冻结住奔腾的思绪。可惜这个举动只让他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并没有什么实质效用。更惨的是高处扑面而来严寒刺骨的冷风,反而将脑袋刺激得更为清醒,早知道带点西王母酿的桃酒,来场久违的酩酊大醉或许会比较好受一点。

  远方传来的是伏羲的神女妹妹们弹奏空山鸟语的绝妙琴声,环绕在广阔天际与陡峭山峦间不绝于耳。古琴的旋律千回百转哀婉动人,自然引来百鸟汇集,站在琼楼玉宇的行宫上随之啁啾唱鸣。

  凤凰自是极爱这首曲子的,曲子里头其中一段便是讲述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事。心知神女们是特意弹奏给自己听,希望多少抚平痛失挚友的苦闷,可惜现在心乱如麻,就连曾经能稍稍抚慰心灵的乐曲也无能为力。

  如果白泽也如同自己一般能够涅槃的话该有多好,可惜只剩下几缕魂烟的精魄就连回应呼唤都没有办法。本想跟伏羲要回魂魄燃尽后残余下的荒魂,虽然无法回应自己,但将它放在身旁就好像白泽还存在那里一样。

  可惜无论怎么请求,伏羲都只是摇摇头悠悠地回了一句「还未到时」,神神秘秘的一副天机不可泄漏的样子。

  凤凰自诩聪明伶俐思绪灵活,连选择外貌时都特意变化成孩子的模样,常常别人说一句他便能猜到对方是想表达什么、接下来想说什么。可这回他坐在玉虚峰上都想了三天了,却怎么想都想不透伏羲老头那句是什么意思。

  「伏羲那老头到底在装什么神秘啊,就是这样才总是跟女娲娘娘处不好,明明可以直接说的事情摆什么谱呀……。」

  凤凰百般聊赖的从怀里掏出神女姊姊给的包子恨恨地咬了一口,在心中不断碎念伏羲老头的故弄玄虚。

  平时他是最喜欢吃她们做的包子,但今天只觉得味如嚼蜡。亏她们还做了整整一笼各式口味都有,结果没什么胃口的凤凰只硬着头皮选了一个蟠桃口味的,就怕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的话,一向疼爱他的神女们会更担心。

  有一下没一下地嚼得满嘴桃香,耳边忽地传来一阵喧闹,一向平静的昆仑山鲜少有这样大的动静,凤凰不免好奇地转过头去,自高处远眺只见层层叠叠的雾气掩盖,尽管身为鸟类视力十分良好却也徒劳。

  一声大过一声的喧哗暂且遮蔽原先不绝于耳的琴声与鸟鸣,徒留余音缭绕耳径。终究耐不住好奇,凤凰自崖壁一跃而下化作兽型飞至嘈杂声处一探究竟。

  想不到一落地,看见的却是一个他意料之外可出现在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人物,那穿着玄色和服的男人正在与负责镇守昆仑山门的开明兽激战。虎身九首骁勇善战的开明乃服侍西王母的灵兽,在那名鬼神手里竟讨不了半分便宜。

  身为一介人与鬼火的混生物,居然硬生生与守山灵兽战成平手,几个回合下来不分轩轾。

  至于日本地狱的辅佐官大人是如何以鬼神之身跨越伏羲结界之事,根本也无须询问对方,凤凰甫靠近那两位打起来就浑然忘我、一副天崩地裂之势丝毫不肯退让的一兽一鬼,便从年轻的鬼神身上闻到熟悉的魂魄气味。

  凤凰看了看天空,守门天将们皆伫立在远方不敢靠近那两位。想想也是,贸然冲进去虽不至于丢了小命,但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开明的掌风甩得满脸,或者被那根扎满尖刺的狼牙棒打趴在地,就算是神也是会痛的。

  翅膀一拍调整飞行角度,凤凰突地拔高向上飞去。随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长鸣锐啸随着风声一并灌入耳膜之中。

  总被麒麟说「显摆」的伎俩果然有效,所有人包括斗殴的那两位都停止动作朝上望去,此时已聚集到凤凰周边的百鸟宛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着他,守门天将们纷纷垂首行礼。

  一向低调的凤凰甚少在昆仑摆出如此排场,要不是为了吸引那两位的注意力,才不想浪费力气叫那么大声,看来待会又要去跟神女姐姐们要点私房川贝汁护喉了。更何况方才还边放声鸣叫、边用高难度姿势飞行,要不是平时多少有在锻炼,一把老骨头不全散架了。

  唔,等下还是跑一趟桃源乡跟那位……好像是叫桃太郎来着?拿点治腰疼的药好了。之前去找白泽的时候有碰过几次面,感觉他在那也学习了满长的一段时间,治腰疼的药应该不至于做不出来。

  虽然腰有点痛,凤凰仍故作爽朗的以钟鼓般宏亮的声音说道:「还以为是孙大圣又来大闹天宫,原来是日本地狱的辅佐官大人啊。」

  底下的开明兽倒也洒脱,听见是凤凰熟识的人便不继续纠缠,直接踩着云朵扭头回西王母宫汇报去了,其余天将见状也都各自回岗位上继续守门。在凤凰挥退云集的众鸟后,四周顿时寂静无声只余下他跟鬼灯二人。

  凤凰降低飞行的高度停在不远处,明知故问地开口道:「辅佐官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其实在看见这个人出现在昆仑山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何前几日无论他如何死皮赖脸地缠着伏羲要那缕荒魂,那老头都只是跳针似的回覆那句话了。

  「来找一只出逃的猪,凤凰先生知道他在哪吗?」

  就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比较幸福吗?难得他都这样费尽心思保护你了,为什么还要想起来?自从白泽消失后一直掩盖至今的焦躁情绪从心底逐渐浮现,凤凰不禁庆幸方才没有化为人形,不然他现在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

  「这个问题,你留着待会儿问伏羲老头会比较清楚。坐上来吧,我载你一程。」凤凰飞到鬼灯的跟前,振了振色彩斑斓的鸟翅示意他看向远处的尖耸高峰:「看见那座山顶的行宫没有?那里正是众神们的议事厅。若是步行上山保守估计就得花上三天,更何况路途崎岖不平多为陡峭山壁。」

  鬼灯以中式行礼的方式朝凤凰作了个揖表达谢意:「真的非常谢谢您的帮助,凤凰先生。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能乘坐凤凰飞行于昆仑圣山,这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若不是还有事情压在心头,或许会表现得更加兴奋也说不定。只可惜他现在连美景也无暇顾及,只剩下对于那个人的强烈思念。

  凤凰内心则有些五味杂陈,说是帮助鬼灯也不对,他真正想帮助的是已经和这个男人接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属于白泽的那部份。既然伏羲会保留那缕荒魂,而不是将它纳入伏羲琴中沉睡,或许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也说不定。

  「你刚刚过昆仑山门时,有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有,体内好像有股力量在骚动,但一下子就平静下来所以我也没多加留意。不久后就碰见方才那位九头虎身的灵兽,连名字都来不及问他就打过来,只好出棒招架。」

  「你不用放在心上,开明的性子就是这样,看见陌生来者总是先打了再说,西王母也很头疼,明明叫开明却一点也不开明。」

  凤凰当然不会告诉鬼灯他体内那阵骚动因何而来,只若无其事地说了一个冷笑话,但显然笑点高的鬼灯不怎么捧场,反而对开明兽本身比较有兴趣,待他回完话后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先前看过中国古文献上的记载,那位想必就是守护昆仑山门的开明兽先生吧?本来不想起纷争的但他的攻势很猛烈,不知不觉便跟着认真起来,并非有意冒犯众神领域。 」

  「你该不会想养一只在日本地狱吧?」

  「如果西王母小姐肯割爱的话……。」

  本来没想到此事的鬼灯,被凤凰这么一说倒是来了点兴趣。养着这样珍稀的神兽在日本地狱,既可担当镇守之责又兼具观赏价值的确不错。

  「整个昆仑山也就一只开明而已,所有的神兽都是如此。」凤凰顿了一下后悠悠地续道:「白泽……也是如此。」

  「这么说来,白猪先生好像有提过此事。」

  不过语气像是在炫耀自己是什么奇珍异兽,让鬼灯很想把他抓去稀有动物园区关起来供人观赏。虽然他现在更想把那个随便留下一封信就跑回昆仑说要闭关的家伙锁在自己房里,让他哪里也去不了。

  凤凰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不再开口与年轻鬼神搭话,四周顿时沉默得只剩狂啸而过的风声呼呼作响,越接近至高点便越能感受到山风冷冽,他将五色羽上头的神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使背上的人不至于酷寒难耐。

  其实他与鬼灯并不是特别熟稔,通常到日本地狱都是为了上电视通告不然就是去找白泽串门子拿点治频尿跟腰疼的药品。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大多是在外交场合的冷静应对与礼貌的态度,更多的是从白泽嘴里听见的牢骚。

  是啊,的确是蠢到家的白猪没错。

  那只世间绝无仅有名为白泽的神兽,居然为了这个岁数不到自己一半的小鬼就这么甘愿放弃了所有,无论是吉兆之印的身分还是累积了上亿年智慧的古老灵魂,就此殒落于世。

  除了绝世大傻瓜以外还真没有其他词汇可以形容了。凤凰在内心腹诽了老半天郁闷到简直要得内伤,总算是到了山顶。

  「我去伏羲老头的房里看看他回来了没有,你先进去等候吧。回程我刚好也要去一趟桃源乡,就再顺便送你一程。」

  将人放置在行宫外,凤凰丢下那句话就后头也不回地振翅飞离,鬼灯甚至来不及问白泽是不是也在里头,只好顺着长明灯的指引走入行宫。摇曳的烛影在墙面跳动,这里虽贵为众神居所却不如桃源乡般给人温暖的感受,反而是无垠的天寒地冻,好似永远化不开的冰层,倒与八寒地狱有些相似。

  之前从没这么深入昆仑过,山门外围就像普通的山区般鸟语花香气候宜人,踏过山门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想起初遇白泽时,那家伙在几杯黄汤下肚后曾表示自己宁愿挂在外边的枝头上喝酒也不愿意在昆仑圣域内多待,或许这也是他后来选择定居在桃源乡的主因。墙上忽明忽灭的长明灯无法驱赶任何一丝寒意,鬼灯想起将他抱在怀里时,那总是温热得让人快沁出汗水的肌肤。

  「咦,辅佐官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走过巨大的石门踏入大厅,便听见右方传来麒麟的声音,回过头去便看见对方正朝他露出微笑,温和而有礼。

  麒麟本来是要替怎样都不死心在那闹别扭的凤凰跟伏羲讨要白泽余留的魂烟,结果转来转去简直快把昆仑山给掀了却怎么样都找不到,最后刚好转到大厅没想到伏羲没找着倒是先碰到鬼灯。

  想不到能在日本地狱以外的地方见到这位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辅佐官大人,感觉还满奇特的。只是现在的他身上还混了白泽的气味,闻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麒麟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怀念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

  鬼灯朝他行礼后,以敬重有礼的语气询问道:「麒麟先生,请问您有看见白泽先生吗?」

  麒麟眼神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鬼灯居然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特地跑来昆仑山寻找白泽。但只怕他要失望了,首先要找到伏羲就是个难处,想来是前些天凤凰缠得他受不了,所以他老人家干脆躲起来避难。

  再者,想从伏羲手中取得荒魂更是难上加难,对方可是出了名的会刁难人。更何况这次失去的还是他最为疼爱的白泽,明明那个家伙就是他们三个里头最难搞的一位,看起来很好相处但一旦固执起来简直要人命的主。

  「与其问吾等,何不问问你自己的身体?」

  正在琢磨该如何回应鬼灯的麒麟,却被远方传来的一句反问中断了思绪。说出这句话的人正端坐在最远处的石柱上方的蒲团上,那道身影被层层的云雾遮掩无法看清面容。

  「伏羲大人,原来您在这里。」

  伏羲没有回应麒麟的招呼,只是用一贯冰冷的嗓音续道:「你的魂魄原先已有大部分被毒药侵蚀,为了弥补你体内被吞噬的部份,他用自己累积上亿年岁月的内丹做药引搭配其他汇集天地灵气的药材及神物替你续命。」

  「那白泽先生呢?」

  「他用道家禁术将你体内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所以确切来说,他并非做出了解药,而是牺牲自己来换得你周全。」

  鬼灯紧抿着唇,用力地窜紧拳头,开口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那么他. …..他会如何?」

  「神形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