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腰受了伤,但终归不足以致命,而她在此次行动中,却是以楼里人的身份明目张胆的背叛了苏梦枕,饶是苏梦枕对她有心回护,却也无法为她坏了楼里的规矩。

  王小石坐在愁石斋的亭子里一脸愁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和白愁飞说朱小腰的事。

  “在想什么?”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在对面坐下,紧着嘴没有回答他。

  白愁飞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后问到,“你有事要和我说?”

  王小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你昨天,实在不应该伤害朱小腰。”

  白愁飞神色淡然,“我没想伤她。”

  “是,第一刀在意料之外,可第二刀呢?”王小石问到。

  “你想说什么?”

  王小石听他这般问,连忙说,“二哥,我不是要怪你。只是朱小腰和夫子他们的事没有关系,她在这件事里本就无辜,你一次伤她过后,便不该再伤她第二次。”

  “小石头,是她要挡在关七身前的。”

  “可二哥你明明有办法不伤她的。”

  白愁飞冷眼看着他,过了片刻才说,“是,那一刀确实她本不必挨,可我不想出纰漏,我不会留下万分之一的可能让关七多活一刻。”

  王小石吸了一口气,“二哥!既然能杀关七,又何必再伤害旁人?她与关七并非同谋,你何必对她泄愤呢?”

  “王小石,她是不是关七的同谋不需要你告诉我,在我眼里,她协助关七逃走等同叛楼,阻止我杀关七等同包庇,在我眼里,她就不无辜!我没杀了她已经算是放她一马了,就算杀了,那也不算错!”

  “大白!难道别人的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我只在乎我在乎的,别人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

  『你也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关七的话突然在白愁飞耳边响起,他脸色一沉,冷笑着问到,“如何?这么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吗?”

  王小石浑身一僵,顿时哑口无言。

  “王小石,我不是你,杀人这一块儿我绝对不可能给仇人留机会,谁要拦我,我视作同党,朱小腰不算谁,哪怕是你,也不算!”说罢,白愁飞也不等王小石再说话,便直接转身回了屋。

  “二哥……”王小石顿时面如土色,回过神来眼前却不见了人影。

  他不安地看向四周,寂静的夜里仿佛有成千上万的恶鬼朝他扑面而来。

  王小石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隐隐作痛,他不觉有些悲哀,“二哥,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的手上沾上那么多不必要的血……”

  他又站了许久,可那门窗紧闭的屋子里丝毫动静也未传来。王小石最后只得无奈回到房间,他辗转半夜才浅浅睡去,可不一会儿便梦见了旧时自己与白愁飞的厮杀,那个他爱重的人,眼里凶光毕露,一招一式都恨不得要把他挫骨扬灰。

  他躲了好久,却躲不掉他的步步紧逼,最后他在一剑穿心的剧痛中惊醒过来,却难以顾及噩梦便急匆匆的出门去找白愁飞。

  “白副楼主吗?他一早就离开了,应该是去找楼主了吧。”

  王小石匆匆赶到飞天跨海堂,却并没有看到苏梦枕和白愁飞,他正愁眉不展,却突然想起一个地方,转而朝楼外跑去。

  茶花小院里,白愁飞和苏梦枕面对而坐。院子已经打扫干净了,一如当初那么井然有序,只是灶台旁边少了位慈祥的婆婆鼓捣锅铲,整洁的书房里少了位看书的夫子研究兵法。院子里的茶花谢了,也没有人气了。

  白愁飞看着那株碧桃,他离开时方是夏初,枝头繁花不再,只有一树茂密的绿叶,如今再来却是秋风萧瑟,枯叶凋零,可它来年还会开的,但来年再却没有赏它的人了。

  苏梦枕看着白愁飞望着那株树出神,过了半天才忍不住开口,“二弟……”

  可白愁飞却并未打算听他的安慰之言,他只说,“大哥,为了杀关七,我伤了朱小腰,可她毕竟是楼主的贴身护卫,这是我的失误。”

  “这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白愁飞淡然一笑,并未辩解。苏梦枕接着说到,“冷心人做暖心事,你非杀关七不可,其实就是要为夫子和婆婆报仇吧。”

  白愁飞没有立即接话,而是说,“夫子和婆婆,原本与我们毫无干系,是温柔和楼里的原因他们才将我和小石头领回家的。当日的那三寸之地,他们便给了两寸。”突然他收回视线,目光淡淡地看向苏梦枕,“我和小石头同受夫子和婆婆的恩惠,此恩必报,关七杀他们,此债必偿。”

  那双眼睛就如预料中的那样,没有歉意,只有坦然,淡淡地看着他,迸射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坚决。苏梦枕笑了笑,“好,这才是我认识的白愁飞!但是二弟,不要忘了你的刀该对着谁。”

  白愁飞看着他只答,“我的刀,只会用来维护我在乎的东西。”

  二人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正碰上赶来的王小石,苏梦枕倒是很亲和地与王小石招呼,只是白愁飞却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王小石忐忑不安地叫了声二哥,白愁飞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便对苏梦枕说到,“大哥,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苏梦枕察觉到这二人之间低沉的氛围,因此也没有留他,而是在白愁飞离开之后才去问王小石缘由。王小石颇觉尴尬,但却还是一五一十地将昨日他和白愁飞争吵的过程说给了苏梦枕听。

  “这件事你与他也不必争个谁对谁错,你不伤无辜之心无错,他为恩报仇之心也无错。”

  王小石不免叹气,“我没有要怪二哥的意思,我也知道他对夫子和婆婆的心。可我只是不愿意他手上沾上过多的血,岂不知江湖这个杀人场,你若杀人必被人所杀,我是担心他以后。”

  闻言苏梦枕不由得一惊,心里隐隐觉得他这三弟似乎很是在乎他二弟的安危,不过他还是劝慰到,“老二会明白你的用心的,你也不用太纠结此事。”

  王小石苦笑了一下,犹豫片刻又说,“大哥,关七死之前,我曾问了他些话,是关于六分半堂北方生意的事。”

  苏梦枕心领神会,深色顿时严峻起来,“这件事还是要回楼里和大家商量,走,我们回去。”

  回了楼里,王小石便把六分半堂北方生意的事说给了苏梦枕和白愁飞。

  白愁飞看着王小石,突然问,“这些你如何得知的?”

  “救颜鹤发时我问的关七。”

  “你问,他就告诉你?”

  “关七与六分半堂和傅宗书是什么关系?让我们知道这个秘密,对他更有帮助不是吗?”

  “他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坦诚?”

  “好了,”苏梦枕见这两人之间逐渐有了剑拔弩张的苗头便立时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可能只是刑部和六分半堂的所为,这里面一定还有隐藏更深的人。无邪,把鸽组全部放出去,尽快找到六分半堂制造军火的地点,我们要借助这个打出幕后主使!”

  商议完六分半堂的事,苏梦枕便率先离开了,余下的王小石心里忐忑地看着对面的白愁飞,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王小石生生把嘴里的话咽下,多少有些不知所措,这次他的二哥,怕是真的生气了。

  可他本意并非是要责怪他伤害朱小腰,也不是要妨碍他为夫子和婆婆报仇。关七可以死,朱小腰也可以利用,可是,如果为了目的便要不择手段,枉顾他人生死,这无非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一件事,做得太绝对,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而他不愿意他无路可退。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王小石不免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

  随着楼里忙活起来六分半堂的事,王小石是越发的很少碰见白愁飞了,而即便碰上了,也说不上两句话,那人态度漠然,显然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气。

  期间他还托温柔约白愁飞出来,可是白愁飞心思缜密,一眼就看穿了温柔的意图,并且反而让温柔带话给他,说是楼里正忙,他不如他潇洒恣意,没有闲心去闲逛喝酒,叫他自个儿去。

  王小石听了简直欲哭无泪,但是也知道这话也确实不假,人家毕竟是副楼主,又有雄心壮志,自然不可能如他一样随性自由。可若要如此下去,二人三天不说九句话的,岂非是要让这心节越打越大吗。

  为此,王小石那是愁得食难下咽,彻夜难眠。

  “小石头,你这几天没有睡觉吗?我看你脸色好差啊。”温柔打量着王小石乌青的眼眶,终是忍不住地开口问到。

  “大白已经五天没有和我说过话了。”王小石戚戚地回到。

  温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一脸怪异地看着王小石,“你这话说的,怎么像个怨妇似的,咦~”

  王小石已经懒得回应温柔的调侃了,只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出神,嘴里说着,“我真的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朱小腰毕竟在楼里的身份不一般,她是大哥护卫,即便当时她已相当于叛楼,可她毕竟不一样。若是做得太绝,伤了她的性命,岂非等同越权,如是此事让他和大哥生了嫌隙,那实在不该。更何况,人在江湖,你若杀人必被人所杀,若有朝一日,有人将刀对准了他,要治他于死地,我又该怎么办……”

  王小石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注意到温柔频频向他示意的眼神。

  “你处处为我着想,我要不要给你说声谢谢?”

  白愁飞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王小石顿时汗毛直竖,不由得慌乱地站了起来,他惶惶地看着白愁飞,尴尬地叫了声二哥。

  温柔看着这二人之间的氛围,越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于是立马对白愁飞说到,“大白菜,你就不要和小石头置气了,他什么脑子你也清楚,就是话不好听,但是也是真的为你着想啊,就原谅他了吧。”

  此言一出,白愁飞冷着的一张脸差点就崩不住了,连王小石也一脸震撼地看着温柔。

  温柔见王小石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顿时有些气结,说你蠢你还真的蠢,看不到大白菜神色缓和了吗?道歉啊!道歉啊!你看我干什么?

  在温柔不断的暗示得几乎发展成明示的暗示下,王小石终于心领神会,连忙转头一脸诚恳地说到,“二哥,你就不要生我的气了,是我太愚笨,忽视了你为夫子和婆婆报仇的决心,说了伤你心的话。但我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骂骂我或者打我两下出出气也行,别不理我。”

  一旁的温柔暗自握紧双拳,要不是她的忍耐力好,几乎就要吐出来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她早上吃得少。

  过了良久,正当王小石紧张得口干舌燥时,一个淡淡的,带了些调侃的声音终于响起,“只能打两下?”

  王小石听白愁飞终于松了口,顿时眉开眼笑,当即脱口而出,“多打两下也行!”

  这下白愁飞终于忍俊不禁,崩了几天的冷脸可算消解了。

  ——————待续。

  小吵一架,促进感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