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前后如此矛盾?
从16岁神子户的劝诱中惊醒, 狗卷棘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至少要能思考出眼下的应对……
然而16岁的神子户对情绪的捕捉能力也并没有比22岁的她差到哪里去。
蹙眉,瘪嘴, 一脸的委屈,却又不明着说。
她只用含嗔带泪的一眼就把狗卷棘拉回了她的主场。
“你要扔下我一个人吗?”她半垂眼帘, 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愿意陪陪我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
可她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矛盾。
不容得狗卷棘不怀疑——她想要“陪伴”的真实目的。
见狗卷棘始终沉默, 她强打起精神:“没关系。”
“没关系。”她又说了一遍, 这次比上一次伪装得更像笑, “总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做,我知道的。”
16岁的神子户收回放在狗卷棘身上的手, 膝行至床的另一边。
正要走下床,她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究竟是什么?”】
16岁的神子户身子一僵, 嘴巴也不听使唤地说了起来:“我是神子户命16岁时的一段记忆,是她的自我意识碎片……之一。”
或许这是不够恰当的形容。
或许有更好更完整精确的定义。
不过这都不重要。
少女握紧双拳, 浑身颤抖。
就仿佛有混杂着冰锥的冷水从头浇下, 正巧泼在她□□的心上。
她确实有点欺骗的意味。
甚至那也并不严格算是欺骗, 顶多是诱导。
但无论如何……他太过分了。
得到了部分答案,狗卷棘反而更加警惕起来:【“你为什么需要我留下来?”】
“因为……”16岁的神子户挣扎着。
她回头看向狗卷棘, 磕磕绊绊, 结结巴巴地做出回答。
“因为我……不想……”
16岁的神子户站在地上, 满怀悲愤,眼里含泪。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只能用眼神控诉狗卷棘的行为。
她当然知道的。
这家伙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不一样。
和这段记忆中的任何人都不一样。
他们两个都知道他喜欢她。
即便如此, 他还是能做出这种事。
就只是因为他有能力这样做。
终于, 在狗卷棘的沉默下, 她放弃了抵抗。
“因为……我不想让‘我’醒过来。”
“醒着太痛苦了,活着也是。什么都不够,什么都无法满足。”
“我讨厌痛苦,更讨厌永远不知足的‘我’!”
停顿了好一会,白发少女才摇了摇头,抬起袖子,拭去泪水。
她忽然冷静下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
“我不能出去。”她充满悲哀地叹息一声。
然而很快,她又笑了起来:“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只有你和我,这不好吗?”
“‘我’其实想着这样的事情,想过好多次。”16岁的神子户不再看他,随性地坐在地上。
她伸出手,把床头柜上放着的小说一股脑全都拽进怀里。
随手翻开一本,她漫不经心地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很容易想东想西的嘛。”
“想见你。”
“想和你说话。”
“想给你看横滨的海。”
“想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如果不是‘我’当时判定横滨比‘我’的需求更重要,‘我’是一定会给你发消息的。”
16岁的神子户合上书,惫懒地趴在床脚。
“你可不要怀疑这一点。”
“比起太宰治,你更像是‘我’唯一能得到的的奖励,是意外获得的糖果,是流星般的一点点甜头。”
“毋庸置疑,我喜欢你。”
少女扇动她纤浓的眼睫,拉长的尾音娇而媚:“所以,我想要你。”
“你呢?”
她故作天真地问道。
“你不想要我吗?”
沉默淹没了狗卷棘。
他安静而窘迫地用脚尖碾了几下地面。
最后无声地蹲在床的另一边。
借由宽大的双人床遮挡住身形,狗卷棘如释重负地扯开铜扣,烦躁地把披肩扔到一旁。
他紧接着又解开了扼在颈间的衬衫纽扣。
“呼——”他喘出一口喟叹,好似这样才能有点呼吸的余地。
这个神子户才十六岁。
而他现在已经二十一了。
狗卷棘竖起右腿膝盖,挡住一些不可避免的生理性反应。
两个人中总要有个人更加理智的。
这个人以前是神子户。
现在应该由已经是成年人的他负起责任。
当然,如果做出这个决定能不这么艰难就更好了。
狗卷棘倍感绝望地对着腿狠狠锤了一拳。
这辈子的意志力或许都搭在这里了。
早在16岁的神子户“变脸”时,狗卷棘就想起了这四年里被青沼宁瑠填鸭式教育塞进大脑的心理学知识。
而她接下来的表现无一不在验证青沼宁瑠的猜想。
[“沉睡中的神子户或许会分为三部分。”
“1923年,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提出了组成精神的三大层面——‘本我’‘自我’‘超我’。”
记忆中,青沼宁瑠面无表情地解释着她的推断。
“其中‘超我’应该是最没有攻击性的部分。它是所谓的良知和内在道德标准。”
“‘自我’的攻击性排在第二。但它是个体对于自身存在状态的感知,是最为贴近现实世界的一部分。”
“第三部 分是攻击性最强的‘本我’。它是潜意识,是最原始的本能冲动,是被‘自我’所压制的欲望。”]
那么要说隐藏至今的神子户是神子户的“自我”,最为弱小的小神子户是神子户的“超我”的话……
这个16岁的神子户可不愧是她的“本我”。
狗卷棘悄悄将腰带松开两个孔眼,努力让裤子不至于那么紧绷。
哪怕它本就是贴身的设计,也该在这种时候有点眼力地宽松起来。
不然还能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真的对她的16岁动手吧!
“你不解开?”16岁的神子户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真的不要?”
她攀着他的肩膀,轻快地贴了一下他唇角的【蛇目】:“我要吻你咯?”
不容迟疑,不容拒绝。
柔软的唇瓣封缄了【咒言】的使用可能。
舌尖灵巧地勾缠上来,卷走仅存的零星理智。
一吻作罢,16岁的神子户得意地哼笑起来,伸出食指,戳在不知何时裸露出来的心口处。
“我摸到了你的心跳,它跳得好快。”
指尖一路向下,划过胸膛,划过腹肌,随后点在腰带的搭扣上。
“所以还是‘不’吗?”
她指尖掠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些许触感。
像蜡油上燃烧的火。
源头就是她已然抓住腰带搭扣的手。
狗卷棘昏昏沉沉地呼出炽热的喘息。
迷蒙中,他抓住快要抽出他腰带的那只手。
沙哑的嗓音撕开呼吸交缠的暧昧。
“木鱼花。”狗卷棘摇摇头,将她的手贴在胸口。
他忽然理解了多次拒绝他的神子户。
那个永远理智永远成熟永远可靠的24岁的神子户。
16岁的她是纯粹的“本我”,是原始的冲动。
因此,他才更不能同意这份诱人的邀请。
那是对自己的不尊重,也是对她的不尊重。
狗卷棘重新拾起理智,把16岁的神子户拉进怀里。
他终究没忍住,又亲了一口微肿的红唇。
忍耐且委屈,他抱怨道:“金枪鱼蛋黄酱。”
16岁的神子户听不懂饭团语,但她无疑理解了他的动作。
她温顺地窝在狗卷棘怀里,真切地失落道:“所以你还是要离开……”
【“我要你清醒地对我说。”】狗卷棘紧紧抱着她,【“而不是这样。”】
他要的是一个全部的、完整的神子户。
是她的理智、情感、欲望、本能……一切的一切都属于他。
而非仅仅停留在性冲动层面。
【“我要离开这里,去找最后一部分‘你’。”】
狗卷棘侧脸贴在她的头上,合上眼睑。
【“等你醒过来,可就再也没有推开我的理由了。”】
不管是年龄、身份还是地位,他都不再是那个17岁的毛头小子。
这四年里,他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才消除了所有她可能会找的借口,堵死了她每一条退路。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他的下颌上。
少女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好吧,我允许你离开。”
她抬手盖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到正在化为碎片的一切。
直到发梢开始透明,她才按耐不住地吸吸鼻子:“不是说喜欢我吗?”
“都要走了,好歹说句好听的吧?”
狗卷棘失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发觉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消失了。
和9岁的小神子户——她的“超我”一样,她的“本我”——16岁的神子户也失去了踪影。
准备好的话语硬生生堵在喉咙里。
狗卷棘睁开眼,怔愣地看着眼前这片漫无边际的“海”。
或许用“海”来形容不够恰当。
因为他坐着的、摸到的都没有水的湿意,仅有水的触感和波纹营造出的“视觉效果”。
这是哪里?
要怎么找到神子户?
这算是有利的变化还是失败的预兆?
狗卷棘不敢往负面方向猜,又不敢肯定这是好的发展。
他撑起身子,漫无目的地四处奔跑。
妄图找到哪怕一丁点提示与线索。
但入目所及仅有空无一物的海天一色。
那是和她的眼眸同样宽广深邃的蓝。
仿佛回到最无所适从的那一天,疲惫蜂拥而上,席卷全身。
狗卷棘自暴自弃地在海平面上躺平,望着天空发呆。
接下来该怎么做?
小神子户给的提醒只够他发觉16岁的她的破绽。
而16岁的她一点线索都没有说。
毫无头绪,没有方向。
狗卷棘翻身坐起,恨恨地拍了一下“海”平面。
涟漪一圈圈泛开,间或有一两个气泡在水面处破裂。
……等等。
气泡?
狗卷棘连忙低头看向气泡的源头。
在静谧的海下,悬浮着白色的长发。
长发后若隐若现的是一张安宁平和的熟悉睡颜。
时间凝固在她睡着的那一刻。
她看上去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狗卷棘向她伸出手。
但看上去就在水面之下的她却距离水面远超一条小臂。
他只好向更深处伸去。
最先接触到的,是她飘逸的发丝。
顺着“水流”,发丝便从他掌心中划走。
总算看到了希望,狗卷棘准备再向深处,至少也要拉住她的手才能把她从这片“海”里带出来。
然而下一秒,支撑他的“海”平面突然消失。
连包围着神子户的“海水”也全无踪影。
不着边际,也没有任何着力点。
他们一同向下坠去。
作者有话说:
快正文完结了,我好感动!
回头摸摸神交,21岁卷×16岁神子户(就是神子户的本我诱惑成功的分支)
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