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发刀太多的我被迫救世>第八十二章

  费奥多尔见过叶恩特。

  那是个强大,俊美,从容而优雅的男人,却也是异能力的囚徒。

  所有人都会忽略他的本身,只看得到他过于危险的异能力和一位顶尖异能力者所代表的价值。

  年幼的费奥多尔曾与他独自相处过。

  那个男人挑了挑嘴角,背依阳台围栏,他的身前是繁华宴会的入口,他的背后是边野雪原与无穷天际。

  “如果没有异能力,我会是怎样的呢。”

  费奥多尔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或许会是一名快乐的果农吧,毕竟我很喜欢那些晶莹美丽的果实。”

  他朝着费奥多尔隐匿的方向看去,轻声问:“你觉得是苹果更受青睐,还是香蕉?”

  费奥多尔自暗处踏出,回答他:“苹果吧。”

  叶恩特轻笑一声,“唔……我还以为你会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口味呢,毕竟最普及的苹果和香蕉也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受青睐,只是因为够得到摸得着,所以才会有那么高的销量。”

  费奥多尔眨眨眼。

  他看着男人对着空气做了个手势,像是在示意什么。

  放下手,叶恩特继续道:“你知道吗,在你靠近我的那一刻,已经有不下十位保护者将枪口命中了你。”

  “虽然他们防的不是你,而是我。”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

  费奥多尔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

  而叶恩特像是许久没有见到会专门找他交谈的人,即使眼前这只是一个孩子,但他依然忍不住的释放了一下自己所一直囤积的寂寞。

  “我不会让他们对你动手的。”

  叶恩特没有做任何的表情,只是一贯的浅笑着,那看上去像是一张贴合在他的脸上的微笑面具,费奥多尔也只是用略微无神的目光和空洞的神情为之面对,他们都清楚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有概率被判断为“信号传递”。

  那之后叶恩特只是像对待一个看的顺眼的孩子一样,对着费奥多尔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

  只是十分简单又日常的交谈。

  费奥多尔也只是听着,虽然这与他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偏差甚远。

  但最后还是完成了目标。

  他裹着的大衣染上了血,他在混乱之中收场。

  直到过了许久,费奥多尔听闻那个因为异能力被束缚,作为底牌武器的男人死去了。

  费奥多尔知道那是他自己所选择的。

  正如他说的,苹果与香蕉的营业额高是因为它们的价格与普及,许多人没有选择的其他的权利,只能从它们之中挑选。

  而二者营业额的差异则是选择苹果与香蕉的人会综合其他,在已经被给予的选择之中二选一。

  他拥有异能力,被发现。

  于是失去了第一项的选择。

  但他还拥有其他选择的机会。

  活着,继续作为武器,与死亡,前往天堂。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于是他开始拼命的渴望死亡,为了他所拟订的选择不断奔赴。

  费奥多尔继续他的故事。

  直到某日捡到了那个与他记忆中已经褪色的男人相仿的少年。

  但与叶恩特相比。

  那个白发的少年更像是雏鸟。

  他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费奥多尔自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差异。

  但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他害怕自己被替代,被吞没,被回收,被当做垃圾一样丢弃,被另一个意识占据躯壳,永远沉睡。

  那对他而言如同死去。

  他拼命的渴望活着。

  可这样的活着,太纯粹,也没有意义。

  他与叶恩特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只是一个半成品,一个有保质期,可以随时更换其中部件的玩具。

  所以他没有被过多的束缚与监视。

  费奥多尔想,这真是又幸福,又可悲。

  后来费奥多尔发现,比起雏鸟,或许孩童更适合形容他。

  他开始对一切感到好奇,横冲直撞,肆无忌惮。

  但毕竟他并不是人类,他连共情能力都不曾拥有。

  他可以亲近任何人,也可以反身杀死那些人。

  毕竟啊……费奥多尔看着漫不经心坐在喷泉石像上,像是他们形容描述中的“天使”一样的白发少年,他想,毕竟他所渴望的“活着”,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活着,而是一种精神的渴望,因而他在夺走别人生命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的负罪。

  当然……最重要的。

  还是他的所言。

  他们只是在清除这些人身上的罪,为他们指引获得救赎的天堂。

  毕竟雏鸟情节啊……他是那么的依赖和信任他。

  他说的话语,连怀疑都不曾怀疑。

  直到某一日他说出了“喜欢”的字眼。

  费奥多尔才意识到,正因为知道自己是异类,少年才更渴望获得认同,寻找到自己和其他存在相比所缺乏的东西。

  费奥多尔并不想让他知道更多。

  于是他断绝了他的所想。

  他所想的,想拥有的,是对他抱有雏鸟情节,与他并肩,懂得他孤独与绝望的人。

  而就像是爱好是可以培养的一般,他轻易的,便将那些对他而言连垃圾也不如的宝石塑造成少年会喜欢的物件。

  最后如他一步一步的谋划,他达成了他的目标。

  事实上拥有欲望与向往的存在才更好拿捏,而真正什么都不在乎的目标是连费奥多尔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他会或多或少的灌输一些十分基本的东西给予少年,慢慢的,看着那只雏鸟舒展羽翼,学会滑翔。

  他们行走在雪地,活在冬夜。

  莎塔宝石事件是费奥多尔一手谋划。

  他想得到横滨的书,但在此之前,他需要谋划好每一步。

  他悉心培养教导的鸟儿会成为他所构筑棋盘上最关键的一枚,但他想,或许需要换一个鸟饵,才能更好的达成目标。

  他用足够使任何一个组织都无法拒绝的庞大财富,引来了他想要的目标。

  在对方一心为了财富而计算的时候,老鼠已经偷偷通过暗道混入了那座临海之城。

  他慢慢的,有条不絮的布置装饰着他的棋局。

  “交易的话……一些微小的数据就足够了。”

  他在信上用优美的俄语一行一行的写下。

  然后轻轻的呼出一口寒气,即使是背靠火炉,这个冬日也是有些太寒冷了。

  白发的少年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中,即使似乎什么都不懂,他也不会去轻易触碰费奥多尔的私人物件,有时候费奥多尔似乎觉得他那双过于纯粹的绿眸并非像是清澈湖水映着覆盖,一眼见底的湖底,更像是望不尽的幽潭。

  真有趣。

  “您认为异能力是什么。”

  费奥多尔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

  白发的少年笑着说:“我认为那是缺陷,是降临的灾难,那是将一切平等分化分割的不公。”

  “但那也是赋予了我的存在,我所拥有的核心。”

  费奥多尔睁大眼睛。

  即便是再相信他,依照他所勾勒图纸一步步构造的少年,也拥有着属于他自己的,足够清醒,足够耀眼的灵魂。

  费奥多尔为之心动。

  少年将手覆盖在他的心脏方位,他的眼神空洞,眸光幽远,费奥多尔不知他想到什么,也猜不到他想到了什么。

  他只觉得有一瞬间,他似乎并不是「他」。

  “我不怨恨这种特异的力量。”

  “我只是想成为它的掌控者,而不是被束缚者。”

  “当然……”

  “如果没有,就更好了,我便不必为此苦恼。”

  他蹙起眉头,费奥多尔似乎透过他看到了谁的影子。

  叶恩特吗?

  或许不是。

  那应该是另一个存在。

  费奥多尔敛起他的疑惑,见少年对他露出一个足够灿烂干净的笑容。

  费奥多尔算无遗漏,他知道少年最后会被同样身为异类,却比怪物更像人类的中原中也所吸引。

  于是后来的后来,叶没有杀死他,将他放走,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而他不杀死那两个家伙的理由也很简单,或许是棋盘对面的对弈者与他不相上下更有趣,亦或许是不想让自己彻底被紧紧盯住……毕竟只要不触动最根本的利益,隐匿于黑暗的那位首领并不会为此破除他的最优解。

  费奥多尔设计彻底接管了叶的实验室。

  他看了眼那个躺在冰棺之中的白发男人。

  他死去了,不,他的灵魂自由了。

  而躯壳之上,他的表情被凝结于死的那一刻,平静而安详。

  像是终于达成了某种夙愿。

  费奥多尔将男人的数据彻底的销毁,他救赎了对方。

  他计算着时间。

  读取数据。

  他为叶的时间精确到了天数,然后他想,如果失去束缚的少年,是否会由雏鸟成为翱翔的鹰。

  还是像被绑住翅膀,无法飞翔的鸟。

  那么有趣的灵魂,如果找到了崭新的方向,拥有了新的奢望,是否会变得更加夺目。

  他想着,也这么做了。

  再之后,叶没有带回莎塔的宝石。

  不,或者说是眼泪。

  而在那一刻……费奥多尔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握。

  稍微,有些麻烦呢……

  费奥多尔认为他或许得稍稍改变一下原本的计划,他并不觉得对于少年的关注与耐心是无用之功,于是他说:“除了这枚宝石,这世间还有更多更加耀眼的存在,您要与我去看看吗。”

  一向对他的邀请秒同意的少年犹豫了一会。

  “唔……费佳,我还记得你说过,因为喜欢才会产生欲望,才会有想要得到的渴求,但我……在将宝石让给他们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我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吗?”

  他表情疑惑,端详着手中足够耀眼的猫眼石,像是在扪心自问。

  “那您与我一同踏上旅行吧。”

  “答案会在其中。”

  费奥多尔带着叶踏遍了无数的国家。

  叶学会了许多种语言,他因不断学习,不断充盈自己而感到愉悦。

  在费奥多尔的帮助下,叶收集了无数的奢侈品,将他们放置在他所开设的展览馆。

  而那个展览馆的欣赏者,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只有费奥多尔一个人。

  展览馆中央挂着一副画作。

  那是绵延无尽的雪山与极光交织出的天堂。

  叶站在画前,他看着带奥多尔。

  “费佳。”

  “嗯?”

  “我在想……究竟是什么,会让费佳一直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是因为我所言的「喜欢」吗?”

  他敛眸,像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然而费奥多尔也并未有想要抬头去看他的想法,他抚摸着与掌心触碰的琴弦。

  冰凉的质感滑过他的掌心。

  “那您认为呢。”

  他轻飘飘的揭过。

  叶沉默了许久。

  直到费奥多尔认为他不会给予他想要的答案的时候,直到屋内陈设钟表转动的齿轮声清晰到涌入脑海。

  叶才道:“是因为,理解与同类吗?”

  这个回答让费奥多尔低低的笑出声。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费奥多尔与他养的鸟儿的故事还在不断的继续,像是被革新改良后的民间歌谣,无数优美的字符修饰字里行间隐藏的黑暗。

  直到他背叛了他。

  也背叛了自己所追逐的天堂道路,亲手将他曾经最心动,最为之颤动的灵魂染上他所认为理解与描述的,用来掩盖罪孽的,雪色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