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天气重归晴朗后，封锁哥谭的结界也随之解开了。
绯红女巫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目光警惕地扫来扫去,“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琴·格蕾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感受到威胁。”
与结界一同破碎的,还有隐约笼罩在两人心头的暗影,她们忽然意识到，之前的确有那么一刻，她们的记忆受到了从结界内扩散出来的能量波动的影响,导致忘记了已经把神奇女侠和闪电侠送进去的事实。
“真是令人防不胜防的魔法。”绯红女巫感慨。
琴·格蕾：“教授提到的那位纯小姐,就是这样被遗忘的吧？”
托尼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他低头一看,来电显示神奇女侠，赶紧按下接通键,切换为免提模式。
“已经结束了！”神奇女侠开门见山地说,“来点人,这里需要支援！”
在托尼身旁围了一圈、紧张地盯着手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
通讯信号彻底恢复，说明影响哥谭的神秘力量的确已经消失了。神盾局的特工们迅速动员起来,在领队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入哥谭，展开救援工作。
“我们也去帮忙吧！”小蜘蛛元气满满地说,得到了其他超英的一致赞同。
露西娅制造的时空紊乱区没有立即消散,还剩下一个残破的轮廓，此刻天空坠落,大地塌陷,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在毁灭,宛如世界末日降临。
源纯把其他人送出去,自己却留在了原地。脚下已经是万丈深渊了，她令祭坛的遗址悬浮在深渊上，创造出一个落脚点。
虚假天空碎裂后，露出了真实清澈的湛蓝，她仰头看了一会儿，轻声说：“真美啊。”
“是的呢。”温柔的女声附和道，“平时很难见到这种景色。”
源纯侧过脸，看到拖长的黑色裙摆扫过地面。“什么时候来的？”
杀生院祈荒：“罗曼医生召唤魔神柱的时候。”
这句话里藏着个暗示——来的不只是她，还有盖提亚。
或者还有更多。
杰森能召唤源纯，盖提亚自然也能通过罗曼医生找过来，更别说作为兽阶的他们还拥有单独显现这项特性，确定坐标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怪不得在我出现之前，通道已经被打开了，雾也没泄露得到处都是。源纯勾起嘴角，侧过头对杀生院露出真诚的笑容：“谢了。”
杀生院一只手捧着脸，面颊微微泛红，她羞涩道：“master，您太客气啦。”
“既然来了，就陪我走一趟？”源纯发出邀请。
杀生院微微鞠躬，“荣幸之至。”
源纯打了个响指，带着杀生院瞬移到一间仓库中。这里地处空间紊乱区的边缘，是最开始崩毁的区域，但因为两只兽和一只坏蛋的存在，还顽强保留着。
“苦恼，真的是太苦恼了！”芦屋道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合拢的扇子抵着下巴，愁容满面地哀叹，“该怎么对master交代呢？”
“你把人吸干前就没过脑子想想吗？”迦摩看不得道满这副长吁短叹的样子，嘲讽他，“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哎，小僧没有后悔啊。”道满漆黑的眼瞳里盈满了不加掩饰的、深不见底的恶意，“小僧只是在苦恼该怎么糊弄……”
道满：“咳咳，解释——”
迦摩：“你说了糊弄对吧。”
盖提亚：“他还剩一口气，你办事真不利索。”
道满：“哎？不可能啊！小僧很努力了！”
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向一个位置：小丑四肢摊开，仰面躺在地上，苍白的脸上定格着瘆人的笑容，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除脸之外，他全身所有的皮肤肌肉都出现了干枯萎缩的现象，好像被吸血鬼吸干了全身的血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
“刚刚明明快死了，怎么又活了？”道满用手摸着下巴，神色困惑，“那小僧再来一下？”
源纯：“来什么？”
道满：“来——啊！master！”
道满“嗖”地站起身，这个身高两米身材魁梧的男人行动非常迅速，只是举手投足间莫名透着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傻气。
他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源纯的视线，笑容中带着一点刻意的乖巧，谁都能看出来，这绝对是干了坏事，试图萌混过关。
但萌混过关这种技能，放在可爱小姑娘身上效果拔群，放在道满身上就显得有点用力过猛了。
“别挡了，”源纯嘴角一抽，抬手虚点着道满的肩膀推了推，“我都看见了。”
道满绕到源纯身后，像只围着人转悠的大型猫科动物，“这也不能全怪小僧，他跟卡洛斯打起来了，小僧只是想赶来帮忙，哪知道他连召唤小僧的魔力都支付不起呢。”
“肯定是故意的。”迦摩看热闹不嫌事大，积极举报。
源纯在小丑身边蹲下，对迦摩的话表示赞同：“嗯，说的对。”
当然是故意的。
道满和小丑之间的临时契约是通过源纯那具化为圣杯的炼金身体建立起来的，实际上给道满提供魔力的人还是源纯而不是小丑，否则在道满刚显现的时候，小丑就已经被他吸干了。
这种情况下，源纯故意切断了对道满魔力的供应，结果是什么可想而知。
——master都已经在明示了，善解人意的Limbo怎么会不主动顺应她的意思，完成她的愿望呢？
不需要言语沟通，不需要眼神交流，只需要源纯对小丑抱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恶意。
而在得知杰森是如何死过一次的时候，源纯就对小丑恨之入骨了。
“你是为了那只可怜的小鸟……来杀我的吗？”即使半只脚踏进了死亡的深渊，小丑仍然是笑着的，“真是深情。小蝙蝠知道他的乖女儿打算背着他干坏事吗？”
迦摩目光一沉，“我看你还是现在就去死吧！”
源纯对小丑的挑拨不以为意，她安抚地拍了拍迦摩的脑袋，问了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还记得自己杀害过多少无辜的人么？”
这个问题令小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吧，我猜你希望听到的回答是——‘你能记得你吃过多少片小面包吗？’”
“你也看过JOJO啊，那就好办了。”源纯满意地点点头，“都说人的大脑是一块定期消磁的硬盘，人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忘记对自己来说并不那么重要的东西，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但在我看来，记忆只是暂时沉入了寂静的海底，它仍然存在，等待着被捞出来的一天。”
“你总会想起来，你杀害过多少无辜的人。”
小丑终于不笑了，他似乎意识到了源纯要对他做什么，“喂喂，你认真的吗——”
“嘘。”源纯竖起手指在小丑的嘴上轻轻一点，微笑道，“睡吧，等你醒来……”
“不，你不会再有醒来的一天了。”
漆黑的小巷深处，握着锋利匕首的男人靠在墙上，夹着公文包的男人瑟缩着肩膀踉跄后退。
“别、别过来……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求求你，别这样，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我的确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您、您说。”
“帮我给蝙蝠侠送个信。”
男人偷偷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但下一秒，雪亮的刀锋迅速逼近了他脆弱的喉咙，将他的脖子划开了一道可怖的伤口。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大半面墙。男人摔倒在地，双手用力捂住脖颈，难以置信地看向凶手。
“不好意思，忘记说了，你的死亡，就是我送给他的邀请。”
小丑见证了整个行凶过程，只不过他是以受害人的角度看的，期间无论怎么努力，他都控制不了身体，甚至连张嘴骂人都不行，整个人宛如被困在玻璃罐中的孤魂野鬼，只能徒劳地围观。
这不是小丑第一次濒临死亡，但却是最憋屈的一次。刀子割下来的一瞬间，神情恍惚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确记得这一幕。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小丑的事迹刚在哥谭市悄悄流传。他思索着该如何礼貌地跟蝙蝠侠打个招呼引起他的注意，这时有个晚归的男人迎面而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很好，就是你了。
在男人的求饶声中，小丑先给了他希望，然后杀了他。
现在小丑成了那个倒霉的被杀的男人，无法反抗地躺在潮湿泥泞的地面上，感受着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生命跟随血液一起不断流失，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
不止过了多久，小丑忽然惊醒，这次他坐在了一辆轿车的驾驶位上，车窗半开着，喧闹的声音飘进来，四周热闹非凡，充满了积极向上的生活气息。
“轰隆”一声巨响，后面有什么东西毫无预兆地爆｜炸了，冲击波产生的巨浪将车身重重一掀，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小丑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他尝试踩油门，可惜身体仍然不受控制。
逃生的宝贵机会只有短短几秒，几秒之后，伴随着狂笑和由远及近的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一辆大货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把好几辆来不及躲闪的车连环撞在一起。
小丑的车正是其中一辆。挡风玻璃破碎，晶莹的碎渣在爆｜炸的火光中四处迸溅。他的脑袋撞向方向盘，安全气囊弹出，但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最大的一块玻璃片从眼睛插｜入｜了脑子里。
可恶，这绝对不是最后一次！小丑恨恨地想着，再次失去意识。
……
中了稻草人出品的毒｜气，产生幻觉，跟周围人拼命厮杀被捅死；
爆｜炸引发了大楼的坍塌，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窒息而死；
小丑帮的暴徒们在街道上□□，被铁棒抡中后脑勺，直接毙命；
……
小丑不知道还有多少种死法等待着自己，但该死的，正如源纯那个女人所说，他的的确确记住了目前为止经历过的所有死法。
又一次死亡，又一次重生，这次小丑出现的地点，是一处装满了定时炸｜弹的废弃的仓库。
失去了兽们的支撑，时空紊乱区的最后一块碎片也崩解成了粉末。
源纯回到了现实中的哥谭。
道满缀在她后面絮絮叨叨：“master，你没有跟杰森·陶德一起回去，而是先来看了我，杰森·陶德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master，我们背着杰森·陶德干坏事不带他，他不会吃醋吧！”
“master——”
源纯还没说话，盖提亚和杀生院先受不了了，两条长满大眼珠子的触｜手嗖嗖窜出去，将道满卷得严严实实，整个拖走。
触手团里传出契而不舍的“呜呜”声。
“闭嘴吧你！”迦摩把大白眼翻到了天上，“再啰嗦一句，我就把你剁碎了喂巴巴妥司！”
缠着道满的其中一条触手整个僵住，扭成了硕大的问号。
盖提亚：“……别随便给魔神柱喂奇奇怪怪的东西！”
几人吵吵闹闹地走了，源纯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远去，感到有一双手臂紧紧地缠上了自己的腰。
“干坏事不带我？”杰森在源纯的耳边低语。
“你想亲手杀掉小丑吗？”源纯问。
杰森思考了几秒，缓缓摇头。
不是不想，也不是想，他已经跟布鲁斯默契地达成了和解，对“亲手干掉”小丑这件事的执念没以前那么深了，而且他的重点本来也不是小丑，是罗宾的死亡竟然还不能让蝙蝠侠下定决心彻底解决小丑。
如果有机会让小丑死，杰森自然不会拒绝。
“所以他已经死了，对吧？”杰森问。
源纯刚想回答“是”，话都到嘴边了，忽然话锋一转，开始谜语人：“这个，怎么说呢，我们要辩证地看待问题，以小丑的视角而言，他活的好好的……”
只是每隔几秒就要死而已，但问题不大，死了又活，生死抵消，就等于没有死，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走在了永生的道路上。
杰森挑眉，“走走走，那我们得赶紧给他补一刀，而且得在老头子发现前把尸体处理干净，你说是伪装成意外比较好，还是干脆让他失踪算了？”
源纯：“呃，你确定要在老头子面前讨论这个话题吗？”
杰森：“……”
蝙蝠侠：“……”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杰森不满地“啧”了一声，戒备地直起腰，但没松开搂着源纯的手，他毫不畏惧地跟蝙蝠侠对视着，一副“你能把我咋地”的叛逆模样。
蝙蝠侠盯着杰森看了一会儿，目光挪开，落在源纯身上，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是因为我吗？”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但源纯听懂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老实实承认：“是。”
——四年前你决定牺牲自己，阻止雾的降临，是因为我的那句话吗？
——是，也不是。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三件事，一是养我的母亲是个好人，二是被杰森捡回家，三是跟杰森一起被您收养。”源纯拍拍杰森的手臂，示意他松开。她步履轻快地到蝙蝠侠面前，在他沉默的注视下，踮起脚尖，热情地拥抱了他。
“谢谢您，父亲，即使知道我来历不明，很有问题，还是愿意接受我。”
一开始是孤独自闭的小怪物，后来有了感兴趣的人，再后来感兴趣的人增加了，再再后来，她喜欢上了他们，愿意为了他们，去试着模仿学习如何做一个正常人，去试着保护他们所珍视的一切。
没有杰森，没有布鲁斯，没有迪克，没有阿福，源纯不会成为现在的源纯。
被拥抱住的蝙蝠侠身体十分僵硬，僵了一会儿，他试着放松，抬起手拍了拍源纯的肩膀。
“是我要谢谢你。”蝙蝠侠轻声说，“做得很棒，我的……女儿。”
源纯的眼睛里亮起了星星，她干脆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蝙蝠侠身上，回头朝着杰森炫耀，“呜呜呜他夸我了！”
杰森嘴角抽搐。
源纯把他的撇嘴理解为羡慕，十分大方地邀请，“你要来一起抱抱吗？”
蝙蝠侠：“……”
杰森瞬间炸毛，“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