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玉面色惨白地平躺在皎霜河的床榻上,时而紧咬嘴唇,时而握紧拳头,可无论他如何地痛苦,都没能醒来。

  坐在床头的离秋醉面色极差,他偶尔会看皎霜河一眼,可皎霜河明显也未曾遇过这种状况,并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终于,白明玉突然睁眼,随即呕出一大口血,溅得满被褥衣物上都是。离秋醉反应快,急忙问道:“小玉,你可算醒了,发生了什么事。”

  白明玉费力地扭头,看向离秋醉的眼神充满不解。

  皎霜河适时地站起身走到白明玉身边:“之前你在这里晕倒了,我们皆不知发生了什么,离舵主他很担心你。”

  白明玉勉强喘了几口气,意识渐渐回笼,他马上回想起了什么,非常着急地抬起自己的一条胳膊。

  胳膊连着手掌,五根手指也一样不缺,连上头的伤口都没变过,白明玉松了一口气,他又强撑着坐起来,将盖在自己腿上的被褥一掀。

  两条长腿依然健在。

  白明玉这才彻底松懈下来,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他将脸埋进被子里,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皎霜河吩咐侍女去那些热水与干净的棉布,离秋醉则起身为白明玉倒了被茶来,叫白明玉先漱漱口,再润润嗓。

  此时的白明玉极度虚弱,任凭离秋醉摆布,离秋醉给他从被子里拽起来,又往他嘴里灌茶水,他根本提不起反抗挣扎的力气。

  皎霜河看白明玉一时半会儿不像是能说话的样子,将他安顿一番后就带着离秋醉出去了,意在要白明玉好好休息。白明玉虚弱地点头,马上又昏睡过去。

  皎霜河与离秋醉没什么好说的,二人行至前堂大厅,刚要分道扬镳,只听见一阵战甲特有的清脆响声,紧接着又是一道耀眼的光,韩倾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附近。他的仪容相貌与从前是一样的,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股说不出的焦急与狼狈。韩倾城站稳身体,盯着皎霜河的双眼,嗓音干哑:“白明玉在哪儿。”

  皎霜河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韩倾城拔腿便往屋里闯。

  “人刚醒了一会儿,这会儿又晕过去了,你最好别打扰他,让他多歇歇。”皎霜河淡淡道。

  韩倾城停下脚步:“他严重么。”

  离秋醉冷笑一声:“他严不严重,韩总舵主不该比我们更知道么。”

  韩倾城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与不满,他转头看向离秋醉:“我听白明玉说,离舵主近来对他关照得很。”

  离秋醉也不闪躲,直挺挺地迎上韩倾城的目光:“何止是近来,我与小玉的事,韩总舵主不知道的还多着。”

  “你们二人要吵要闹另寻他处,把我寒江城当作什么地方。”皎霜河出言打断:“韩舵主,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已经尽力,等他醒后你可以把人直接带走了。我不知你们三人之间有何恩怨,我只要关于踏雪的那个消息。”

  韩倾城将白明玉从皎霜河的房间里抱回白明玉自己的住处,他的双臂结实有力,不短的路途也未将白明玉弄醒。白明玉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三天,这期间韩倾城一直在他身边守着,偶尔离秋醉也会来,对韩倾城的话里总是带着刺。韩倾城不想打扰白明玉休息,便不回离秋醉的话,离秋醉也不急,索性待在白明玉的房间里与韩倾城一齐等着。若是白明玉醒过来看见两大总舵主都板着脸守在他床头,保不准又要昏死过去。

  谁也没再问过白明玉之前是怎么了,就算想问,如今韩倾城已经亲自过来,看这架势也没有再问的必要。

  白明玉醒后,见着韩倾城,果然吓得不轻。而韩倾城面对白明玉时,言语与行动也多了些僵硬,一时间,他们二人居然有些尴尬。云滇不宜久留,韩倾城准备带白明玉回去,临走前,皎霜河带着捉摸不透的神色叫住二人,似乎有话要说。

  白明玉自从听了许踏雪的事后,对这个丧失了挚爱的总舵主总是带着些不应有的怜悯,他听皎霜河叫住自己,连忙停下脚步,询问皎霜河还有什么事。

  皎霜河看着二人的神情愈加复杂。

  “这话本也不该我来说,可你们的事,到底关系到踏雪,请先恕我失礼。”

  韩倾城没有答话,白明玉回道:“怎么会,皎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白明玉,你既在你们少堡主前面,便不用再说假话,我问你,天香谷的舒痕膏你先前明明用过,为何在我拿出来时你要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是那舒痕膏有什么蹊跷么。”

  白明玉回想了一下,在贴□□前,皎霜河是拿了一瓶药膏出来要为他祛疤,他是为了保住自己最后一点武功底子才选择不用的。可在这之前,他确实没接触过这个舒痕膏,何来装作不知情一言。

  白明玉讲内心的想法如实禀告给了皎霜河。

  皎霜河眉头一蹙:“我说过你不必说谎。”

  韩倾城见皎霜河隐隐有发怒的样子,也严肃起来,迈了一步挡住白明玉半边身体。

  白明玉认真道:“可我确实不知此物,皎先生为何一口咬定我说谎,这件事哪里值得如此在意。”

  皎霜河从后腰处抽出短刀,利落地挑开白明玉胸口前的衣服,白明玉来不及阻挡,大片的皮肤顿时裸露在空气里。

  韩倾城是真的有些动怒,看向皎霜河的眼神已然蕴着些许危险。

  皎霜河看着白明玉锁骨下的皮肤道:“你是极严重的疤痕体质,这一点想必你我都知道。无论是什么,只要给你造成了伤口,就一定会永远地留下一道好不了的疤痕。你全身上下皆是鞭痕,唯独锁骨下头这里没有,这道鞭痕本来是很长的,但到了这块皮肤上就生硬地痊愈了,这明摆着就是天香那罐舒痕膏的功效。你以为那舒痕膏为何会对人的功力造成损伤,它不止是能愈合疤痕,更可以保证涂抹过的皮肤不会再留下任何受过伤的痕迹。药效越强毒性越大,你这一块皮肤显然是没少用。我也想问你,这明明是件极小的事,你何故一定要隐瞒,所以我才会来追问你。”

  白明玉被皎霜河的话震惊了,关于这块不受伤的皮肤,他从前不是没想过,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皎霜河这样解释倒是行得通,可他确实没用过那舒痕膏。如此说来,用那舒痕膏大概是他在太白时候的事,所以他才毫无印象。

  韩倾城开口道:“燕云没有此物。”

  “所以?”

  “白明玉之前冻坏了脑子,到燕云前的所有事他都不记得了,这药膏应该是他从前用过的,所以他才说他不认识此物。”

  白明玉点头表示同意。

  “你既要用,为何独独抹这不常示人的一块?”

  “我……我……也不知道,我之前的事情确实一概不记得了。”

  韩倾城道:“或许是受过什么伤。”

  得知此事只是一场误会,皎霜河便放他们二人走了。韩倾城在当地购置了一匹白马,他先上了马,随即拉白明玉上去。二人刚刚坐稳,离秋醉带着常有的浅笑,无声息地与二人擦肩而过。

  白明玉还在想那舒痕膏的事,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人。而韩倾城却清楚地看到离秋醉在经过他们时,微微侧过来的头,与稍稍上挑的嘴角。

  韩倾城冷冷道:“离舵主是否是知道些什么。”

  离秋醉看向韩倾城的眼神既轻浮又带着嘲弄的意味:“我知道的事情,为何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