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综漫同人]出战损cos的我>第55章 唯一的希望

  A943号。

  看着眼前的橘发年轻人, 太宰治忽然感觉一阵恍惚,他好像又回到了前不久的晚上。

  初见对方时,对方也是这副模样, 用没有起伏的生硬口吻, 宛如机械般地要求自己下达指示。

  那时候他只觉得荒谬, 而现在他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吗?

  太宰治眼睛盯着对方, 一刻也不敢移开,对方湛蓝色的眼眸犹如剔透的琉璃珠, 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那双眼睛不再像是人类的眼睛, 而是机器的眼睛。

  冷冰冰地倒映着太宰治的样子。

  太宰治惊讶又讽刺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那么看着年轻人, 像是在看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违背常理之物。

  他的眼神里满是怀疑,仿佛要亲手撕开年轻人的面具, 看看他内里到底是不是由机器构成的一样。

  “A943号,”连他自己都相当意外的,他竟然还能向对方提出问题,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重复着上一次的问题。

  橘发年轻人恍如待机的状态瞬间卡壳了, 尽管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为难。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太宰治,双唇微微开阖, 然而许久都没能发出一个音节,明明有好几次像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露出了困惑又茫然的神情。

  这神情比刚才生动多了, 可太宰治想看到的根本不是这个。

  “你真的……”

  太宰治的声音也卡住了,他一向比别人更聪明,能看明白的事情也比别人更多,但他竟然想问对方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

  这不是最显而易见的问题吗?哪怕三岁小孩子都能看得出来。

  换做是以前,太宰治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可他现在又无比想要把整个愚蠢的问题问出来。

  ——不可能得到答案。

  ——他就是忘记了。

  是因为一直在盯着对方看吗?太宰治觉得眼睛莫名的酸涩。

  然而他却怎么也不愿移开视线。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望着年轻人,望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从为难到困惑,再从困惑到重回于平静。

  也许是重置得太多次了,连他自己都在抗拒情绪本身。

  因为每次出现情绪波动,都有可能会触发重置,让他失去记忆,所以现在在他脸上停留的表情从来都不会超过三秒,无论是生气还是痛苦,是愤怒还是茫然,只要过了三秒,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在自我保护,还是因为害怕呢?

  害怕那些重要的记忆会再次消失……

  看着他脸上僵硬死板的表情,太宰治一阵呼吸困难,就这么呆立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不远处的两个乱步忽然肩膀一垮,同时身体往后靠去,靠在沙发上时,一个眼神明亮而鲜活,另一个百无聊赖又带着厌倦,不同的神色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森鸥外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又落到了另一边的中原中也身上。

  中原中也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张大了嘴巴,连瞳孔都放大了,他就那么看着年轻人,眼里带着难言的震撼,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揪住人家质问。

  而另一个中也,就只是站在那里,等待着别人给他下达指示。

  森鸥外沉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还是因为他的贪心,是他想把另一个中也纳入麾下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管是从公事还是私人的角度,他都有义务把事情处理好。

  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

  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中也在那个世界经历了什么。

  就算知道也没有任何用处,他的记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就算告诉他眼前的人是太宰治,那对他来说,那也只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而不是跟他搭档了好几年,可以互相交付后背的人物。

  太宰治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名字背后代表的含义已经不存在了。

  森鸥外应该高兴的,至少太宰治不可能再用另一个中也来给自己制造麻烦了,然而他的心头却沉甸甸的,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不管是中也还是太宰,都是他看着一起长大的。

  从十多岁到二十多岁,森鸥外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们。

  就算他可以为了利益做出很多决定,也不代表他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想要完全冷血的杀人机器,以港黑现在的势力,未必做不到,何必要选中也。

  为什么偏偏是中也。

  森鸥外沉默地站着,从未有过的寒意遍布全身,他深深吸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不是像之前那样,跟太宰低头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如果什么也做不到,还不如不看。

  看到他的反应,中原中也怎么也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中原中也说,“你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不管是太宰治还是乱步,都是这个世界上顶尖的聪明人,而且首领也算无遗策,从来没有任何问题能够难住他,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难道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吗?

  中原中也的视线落到他们身上,森鸥外听到他的声音,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然而也就仅此而已。

  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离所有人都要远一些的对立面,身影看上去竟然有些孤独,中原中也这才注意到,从昨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看到爱丽丝出现了。

  以往哪怕是情况危急的时候,森鸥外都能从容不迫地笑着和爱丽丝说话的。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果连首领都这样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转头看向那个年轻人,对于客厅内急转直下的气氛,年轻人完全感受不到,只是那么僵硬地站在那里,比商店橱窗里的玩偶都少了几分自然。

  就好像,完完全全的机器。

  中原中也突然攥紧了拳头:“你们要是不管,那我——”

  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放弃的!

  没有办法,那他就去找办法!

  他还没说完,就连略微垂着眼眸,显得有些困倦的另一个乱步看了过来。

  和喜欢眯起眼睛的江户川乱步不同,戴着棕黑色帽子的青年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幽暗气质,让人看到他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

  他瞥了中原中也一眼,又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中原中也愕然地望着他,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没有办法吗?

  这时他身旁侦探社的乱步说:“我们是名侦探,又不是有什么问题都会帮你解决的警察,你看他现在这样不是还好么,又没什么危险,他都……”

  只听太宰一个人的话。

  还没说完,乱步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了看太宰治,发现对方还愣在那里,像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忽然“啊”了一声。

  他慢慢缩回去,和另一个自己肩膀挨着肩膀,又不说话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也不明白他所定义的还好又到底好在了哪里。

  什么都忘记了,只能听从别人的命令,无论怎么都跟好这个词扯不上关系吧?

  可他又无法指责乱步什么,乱步不是他的朋友,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甚至直到昨天,他们和武装侦探社之间都还是敌人,所以乱步根本没有必要为他们做什么。

  可是中原中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无法忍受另一个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中也刚见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他根本就不认为那是另一个自己,就算是平行世界,对方也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他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

  那只是一个有着相同外貌的陌生人而已。

  中也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直到他在首领办公室的爆发。

  直到听到重置的事情。

  中原中也心中乱成了一团,即使到现在,他依旧没有反应过来,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和想法,他只是觉得,他不能让另一个自己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我可以去找人。”他忽然说,“一定还有办法的。”

  如同942次重置都没能彻底磨灭年轻人的意志,中也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且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

  就算所有人放弃,他也不可能放弃的。

  森鸥外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知道中也想要去找谁。

  港黑有五大干部,其中最神秘的就是从来不出席例会,也不会出现在人前的那位——曾在欧洲有着暗杀王称号的魏尔伦。

  魏尔伦一直被关押在港黑的地下室里,他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生命体,曾经的制造者用指示式和特殊金属粉末来操纵他,日本以此为基础开展实验,后来遭到破坏,造成了一场非常大的爆炸,这才有了擂钵街的诞生。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也确实是可以被人为操纵的。

  然而不管是当初发起实验的人,还是其他的研究人员,都已经死伤殆尽了,就算是当初闯入实验室,想把中也带走的魏尔伦,也未必知道得更多。

  另一个中也会变成这样,说不定是因为那个世界的研究员还没死,并且坚持不懈地对中也的人格进行了干涉。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那样的人,知道那些事的人都已经死了。

  中也就是去找魏尔伦,也很有可能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然而看着中也转身要往外走,森鸥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阻止他。

  港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异能特务科就在门外,猎犬也在虎视眈眈,组合的白鲸都快飞到他们头顶了,他却还是站在这里。

  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内心深处甚至带着点从来都没有过的悲哀,如果魏尔伦真的知道什么,知道怎么解除这个程序……那又能怎么样?

  记忆也不可能回来了,年轻人还是什么也没有。

  在一次次重置之后,他连自己冒出来的情绪都会下意识排斥——哪怕重置程序已经解除了,他还是有可能会像现在这样,靠着一次次伤害获得的本能,继续伤害着自己。

  他不敢产生任何的情绪,不敢想任何的东西,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有没有重置的程序,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分别了。

  他最重要的、最想要守护的记忆已经不存在了。

  森鸥外就这么看着中原中也,哪怕他还没出门,森鸥外就仿佛已经看到结果了。

  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么无力的感觉,对于做出的决定,也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后悔。

  如果当时没有说出那句话,如果没有刺激到年轻人,能让年轻人的意识多保留一阵的话……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乱步有些稀奇地看了看森鸥外的表情,在中原中也快步走到门边,想要打开门出去找人的时候,他忽然抬起手臂,碰了碰身侧的另一个自己。

  他当然不是觉得另一个帽子君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只不过这么久了,大家都好像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就连一向很聪明的太宰,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击太大了,脑子完全没能转起来。

  他只好去跟另一个自己说话了。

  然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乱步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乱步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总觉得他昨天晚上没睡好,不像是去做什么坏事,而像是不得不配合别人表演一样。

  乱步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猜来猜去,所以没有继续想下去,只是凑过去说:“就这么看着可怜的帽子君走掉吗?”

  明明线索都不在那边。

  他身边的同位体“嗯”了一声,满脸都写着好想睡觉。

  乱步忽然觉得,他对这样的事情还挺乐见其成的,似乎另一个中原中也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对他来说才更好。

  乱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另一个自己先是瞥了不远处的太宰治一眼,才凑到他耳边说:“那个笨蛋……”

  乱步:“哦……哦!”

  他恍然大悟般地发出了声音,所以另一个自己什么都不说,是想看太宰的笑话吗?把人家港黑首领和可怜的帽子君都牵连进来了,这也太狠了吧!

  另一个自己好小气!

  乱步在心里小小地谴责了一下自己,然后毫无负担地准备一起看戏,这时他才发现走到了门边的中原中也竟然没有离开,而是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站在门边望着他们。

  直觉真是惊人,乱步眯起眼睛,心中默念,他看不到他看不到。

  他是无条件站在另一个自己那边的qaq

  然而他这样的反应,在中原中也看来就更可疑了。

  中原中也大步流星地走回来,站到他面前问:“你们到知道什么?”

  他的反应让太宰治和森鸥外瞬间看了过来。

  在这之前,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暇顾及其他人,更何况两个乱步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他们也就下意识忽略了。

  现在这么看,确实有些不对劲。

  太宰治也望着他们。

  乱步眯着眼睛,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糊弄表情。

  他这样的神情早在昨天,在另一个乱步身上他们就见过了,而且比起另一个乱步,似乎侦探社里的乱步更心软一点。

  太宰治缓缓开口:“乱步先生……”

  他说不出什么如果有办法他什么都可以做这种话,哪怕让天塌下来,都比让他说出这种话更容易,然而他的语气却带着强烈的妥协意味,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至少江户川乱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他唔了一声,侧头看了看另一个自己。

  对方没什么反应,还是垂着眼有点困的样子,这就是让他自己决定了。

  他抓了抓头发。

  “那个……”他刚开口,中原中也几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变得格外灼热,似乎确定了他有办法,恨不得马上过来撬开他的嘴一样,乱步不禁卡了一下,差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撇了撇嘴,“你们看我也没用啊,还不如看看太宰。”

  太宰治一愣。

  乱步说:“这里这么多人,他为什么要去找太宰下达指示?”

  就算在另一个中也的潜意识里,森鸥外是已经死掉的人了,可以忽略不计,那么中原中也本人呢?另外两个乱步呢?

  两个乱步都坐在沙发上,一模一样的外表所带来的视觉效果,绝对比太宰治更强烈吧?

  “既然都已经重置了,不记得太宰了,他为什么要去找太宰。”

  乱步这么说着,就看到面前的几人脸上那种难受和消极的情绪迅速褪去,他们望着橘发年轻人的眼神渐渐多了些许希望。

  “也就是说……”

  即使不记得太宰治是谁,他依然选择了太宰。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还是因为他的意识没有消失?

  太宰治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望着乱步,乱步说:“这要你自己去找。”

  一个人被摧毁了那么多次,还有可能继续站起来吗?

  即使是乱步也给不出答案。

  乱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问的不仅仅是问题,而是在问一个人的灵魂。

  到底要多么强大,才能做到在942次重置中一次次找回自己的记忆,一次次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即使是现在,连最重要的也失去了,还是凭着本能地去寻找自己信任的人。

  他相信那个人不会让他失望。

  太宰治愣住了。

  “我……”

  到底要怎么做?

  太宰治第一次想问别人这种问题,到底要怎么做?如果他做到了,另一个中也的记忆会回来吗?他会变好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现在那个答案要他自己去找。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空虚,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也许这种感觉不能叫空虚,而是——恐慌。

  如果他找不到呢?

  他已经失败一次了,看到那个年轻人爆发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做……

  或者更早,在看到那个年轻人的第一眼,他就什么也没做。

  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支配中原中也,得到他的服从……不需要千方百计地撒谎,也不需要提前制造什么假情报假消息,只需要他张一张嘴就能做到。

  也许他早就意识到了那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然而给出这种信任的却不是他熟悉的中也,而是来自平行世界的另外一个,他觉得那根本就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的心里一直在否认这一点。

  所以他什么也没做。

  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然而现在所有人都告诉他,真的有可能。

  哪怕不记得他了,中也的本能依然信任着他。

  这是一次机会。

  也是最后的机会。

  太宰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中原中也的住处出来的。

  那个橘发年轻人就这么自然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就有异能特务科派来的监视者,看到他和疑似港黑干部的人走得很近,还用对讲机进行了汇报。

  然而太宰治一点也不在意。

  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信任,他都快不认识这两个词了。

  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年轻人所有的一切,都把他对这个词的定义给推翻了。

  他就像是面对一种全新的、完全未知的东西,只能站在独木桥上,缓缓摸索着前行。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能踏错一步掉下去。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身后的年轻人停了下来。

  太宰治刚经过的是一家游戏厅,他停留在拐角处,那里堆着两台废弃的游戏机,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年轻人面前的地上也掉着一个脏兮兮的游戏币。

  他停下脚步,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那里,望着不远处的游戏币。

  太宰治走过去,想把年轻人拉走。

  他当然没有错过地上的游戏币,但比起这个,他觉得年轻人也许更在意的是游戏厅,他想进游戏厅看看吗?太宰治看着他,不确定地想要伸出手。

  就在这时,他看到年轻人弯下腰,把面前的游戏币捡了起来。

  他的神情看上去就和刚才跟在太宰治的身后一样,谈不上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是机械的人偶。

  然而他做了一件人偶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他缓缓伸出手,手心向上摊开,把那个满是污渍的游戏币递到了太宰治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