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死后的第三个月, 正是深秋。

  金灿灿的阳光扰乱着床上之人薄薄的眼皮,温热的拥抱紧紧地揽住腰肢,绵长的呼吸声抵在脸侧, 在脖颈处掠起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不对。

  通宵工作后的降谷零豁然睁开双眼。

  他入睡前明明还在自己的安全屋,那是他伪装成波洛咖啡厅的服务生后一直居住的地方、装饰的简单又空旷——那本就是他的暂时住所,没什么可装修的。

  但是现在,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接近四米层高的天花板。创意造型的简约吊灯远远的垂着, 凭借他的目光所及窥探的质感, 就能判断这盏吊灯必定价值不菲。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 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正与他亲密无间挨在一起的人。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对方同眠在轻而柔软的羽绒被下,肢体相触、呼吸相闻, 无论是从肌肉的触感,还是身高的比对, 尤其是对方在清晨时特有的反应, 都昭示了一个事实——这是一个男人。

  一个用充满占有欲的动作, 将他圈抱在怀抱里的男人。

  他动作轻缓的侧过头, 只见身边人有着一头卷曲柔亮, 甚至有些妖异的长发,正肆无忌惮的铺洒在床上,也遮盖住了那个男人的一半面孔,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与半边形状优美的唇瓣。

  降谷零的目光落在那个人全然无防备的面孔上,眼底浮现出更加复杂的神色。

  随即他缓缓起身,无声的企图将被子掀开, 并在这个过程中察觉到自己身体似乎有些轻微的异样。

  紫灰色的瞳孔微微一顿,顿时冷了下来。

  伴随着他的动作, 被子轻巧的滑落,他看到了自己身上更多的痕迹——在手腕处、腰腹处……一路向下延伸到黑暗之中。

  降谷零的心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已经在组织卧底这么多年了,竟然不知有谁能让波本悄无声息的着了道,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迷昏,带到这里……甚至被……

  冷静点,如果对方只是想要这个,倒也没关系……就当是被狗咬了。

  降谷零这么想着,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胸膛的剧烈起伏。

  无论是降谷零还是波本,都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招惹他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降谷零轻手轻脚的掀起被子正要下床,手腕忽然被有力的手掌抓住了。

  金发男人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僵硬的身体反应。

  “零,这么早就醒了吗?”

  身后的男人呼喊着让降谷零心底冰冷、瞳孔剧烈收缩的名字,黏黏糊糊的缠上来,用脸颊去蹭他的后背,顺便用手缓缓摩挲降谷零形状漂亮的脊骨。

  降谷零居然发现自己因为对方这样一个动作而细微的发抖,像是早就习惯无比熟悉彼此的身体——如果不是背对着对方,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惊骇的表情。

  尽管如此,降谷零还是没有反抗对方的行为,只是细微的深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抱歉……我先去下厕所……”

  金发青年站起身,镇定自若的就这么赤着身子走向事先已经观察好布局的卫生间,仿佛感觉不到身后之人炽热的目光描摹。

  ————

  泷泽和月坐起身来,目光深幽的望着恋人离开的身影。

  他与降谷零都是在组织卧底多年的人,即使在熟睡之中也抱有警惕性,这种警惕虽然不会用在彼此的身上,但还是会隐藏在身体的本能之中。

  在降谷零清醒过来没多久,他就跟着一起醒了。因为顾忌恋人的身体,已经三个月没开过荤的长发青年昨晚终于得到满足,此时心里还是美滋滋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睁开双眼,只想抱着怀里的恋人躺到天荒地老。

  然而对方却很奇怪,骤然紧绷的身体,仿佛十分陌生又不适应的动作,那种隐晦的警惕风格,不像是他的恋人,但却很降谷零。

  于是泷泽和月在对方准备起身的时候,稍微试探了一下。

  还是他熟悉的身体和反应,是他熟悉的声音,甚至起身走路的动作都是他熟悉的姿势。

  究竟出什么事了?

  ————

  关上卫生间的门,降谷零若无其事的在卫生间翻动了几下,确认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这才坐在马桶上,无声的颓然叹了口气。

  这什么情况?

  他身体上的反应,绝不是一两天就能磨炼出来的……那他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

  是药物混淆了他的认知吗?不像,他没有任何混乱,过去所有的记忆都清清楚楚的在脑海里印刻,没有任何混乱、任何逻辑连不上的情况——作为波本,这点判断力他还是有的。

  又或者是突然失忆?

  也不可能,人类并非是电子科技,即使是电脑,硬盘里被删除的内容仍然有迹可循,更别说他是个头脑精密的公安警察。

  降谷零攥了攥拳头,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并没有任何退化。

  他走到洗漱池边,顺手拿起一根牙刷,稍微用力——牙刷柄应声而断。

  他皱起了眉……甚至自己的力量程度超过了原本的认知。

  “零?出什么事了?”

  牙刷柄掰开的声音似乎惊动了外面的人,降谷零下意识的扬声:

  “没事——”

  泷泽和月没有任何敲门的意思,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了降谷零手里断成两半的牙刷残骸。

  降谷零的后背立刻附上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然而还没等他解释,泷泽和月已经了然的笑起来:

  “又掰断了?自从你的身体彻底恢复以后,基因进化药剂的后劲就暴露出来了……你这个月已经捏断三根牙刷了。”

  是吗?

  降谷零凝视着这个男人毫不意外的表情,心脏缓缓回归原位。

  长发男人已经穿上了一身白色的休闲装,他将卫生间的门敞开,对降谷零招了招手:

  “快点洗漱,衣服我已经帮你放在椅子上了,等会下去吃早饭。”

  降谷零立刻微笑着制止了他:

  “不……稍等,今天的早饭,让我来做吧?”

  他怎么可能吃不知有什么药在里面的,来路不明的食物呢?

  泷泽和月凝视着他,缓缓笑起来:

  “好。”

  ————

  趁着泷泽和月在楼上的时候,降谷零下了楼,正好跟厨房的里忙活的两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降谷零顿了一下,刚在他所在的房间隔音效果极佳,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楼下还有别人。

  而且某个背对着他正在锅里偷菜吃的人,怎么越看越眼熟?

  降谷零假借着挽衣袖的动作稍微低下头,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下一秒,却听见那个眼熟的背影喊道:

  “咦?小降谷这么早就起床了,小和月居然舍得让你出门?”

  漫天飘零的樱花霎时于脑海中的狂风中飞扬,好几秒,降谷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Hagi?”

  萩原研二有点好奇的仰起头,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似乎有点异常:

  “小降谷,你怎么这样的眼神啊,难道你终于厌倦了小和月,准备投靠hagi的怀抱了吗?”

  说不定只是假的,是用来迷惑他的假象——然而明明知道他就是降谷零,甚至将他警校时期的好友扮演,又有什么意义?

  大型的过家家么?

  组织有这么无聊么?

  只是波本不愧是波本,他心里翻江倒海,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甚至还游刃有余的“哼”了一声,慢悠悠的走下来:

  “我本想给和月……”他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按照hagi的说法,那个长发的男人应该叫和月没错吧?

  “给和月做//爱心早餐,没想到下来后却看到不该存在的家伙,你觉得我要有什么眼神?”

  他应该立刻找寻可以上网的渠道,至少也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已经失踪多久,公安和组织的人会不会……

  “啧,嚣张的金毛混蛋。”

  另外一个让同样熟悉,但是又同时让他不自觉的拳头发痒的声音从身侧响起,降谷零转过头,居然见到了某个早就牺牲的警校同期。

  啊……难道他现在是在做梦吗?

  降谷零稍微有点恍惚。

  是了,也只有做梦能够解释这一切了,这样自然的转圜时空和场景,这样突然出现的死去的友人们……

  可降谷零无声的攥紧了拳头,拇指指甲用力的按进食指指腹。那鲜明的刺痛,却又没有半点梦境的痕迹。

  松田阵平也本能的觉得降谷零有点不对:

  “喂,发什么呆?身体还没好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去躺着,和月居然会放你下来做早餐是怎么回事啊,他都快把你当棉花一样供着了。”

  降谷零攥了攥拳头,嘴角忽然勾起一个笑容,他往前一步,居高临下的对某个卷毛勾了勾手指:

  “喂。”

  松田阵平一挑眉。

  “来打一架,看看你打不打得过我这个棉花?”

  ————

  坐在房间电脑前的泷泽和月良久的沉默,最后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原来如此……诺亚,彻底删除今天所有的监控内容,”

  ————

  等到泷泽和月下楼的时候,只看到满桌中西合璧的丰盛早餐,正在加油助威火上浇油的清河、萩原研二,以及和松田阵平打成一团的降谷零。

  他围观了一分钟,确定降谷零没有吃亏,就淡定的坐到桌边了。

  “和月,我和哀酱来蹭饭了,zero的同事也……”

  诸伏景光拧开指纹锁,看到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男人,见一个是自家的幼驯染,一个是卷毛笨蛋。他对上看到自己后双眸呆滞的幼驯染,淡定补上了后半句:

  “你的同事正在门口等你,我也邀请他一起进来了……可以吗?”

  诸伏景光的身后,风间裕也穿着一身板正挺括的西装,一本正经的对房间内鞠躬:

  “打扰了,降谷先生,泷泽先生!”

  降谷零看着幼驯染,脑袋轰隆隆的响。

  如果说,他刚刚打了一架,稍微确认这个卷毛混蛋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是松田阵平,那么面对诸伏景光,他就绝不会认错了——即使对方与自己记忆中那个印刻在脑海中的夜晚、留着胡茬的hiro并不一样,但他绝不认不出从小就陪伴着他的挚友。

  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活着的萩原研二、活着的松田阵平……活着的幼驯染。

  如果他们三个真的一起来欺骗他——那他也认了。

  ————

  虽然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降谷零有了一点点猜测。

  科学世界的唯物主义战士虽然并不相信穿越,但是死去的人影重新出现在眼前,他不得不以此为基础,做出了一些猜测。

  所有的猜测,都需要真实的支撑。

  好在风间裕也也在,降谷零凭借着对这位心腹的了解,几句话就得知了今天原本要去的行程,吃完了饭,带着下属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虽然还想跟hiro和好友们多呆一会,但是他还是要确保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才行。

  所以他要去一趟公安,他需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回事,组织究竟怎么样了。

  眼看着降谷零居然没有跟和月打招呼就离开,众人不由得小心翼翼的觑着泷泽和月。

  其中灰原哀最先开口:

  “阿拉,模范情侣难道是吵架了么?”

  清河同样不给自己老板留面子:

  “话说回来,刚才和月下楼之后,零君也没有跟和月说话呢……”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伸手撞了撞长发青年:

  “难道是……嗯?所以小降谷生气了?”

  包括灰原哀在内,所有人同时露出略带猥琐的“秒懂”表情。

  泷泽和月挑了挑眉,攻击力极强的回应:

  “单身狗们,管好自己。”

  桌上的人们顿时失去了笑容。

  泷泽和月淡定的端起咖啡:

  “说起来,我晚上可能有点事,就不回来了,清河跟我走。”

  他看了眼正要说话的萩原研二:

  “Hagi你就在这陪陪松田酱吧,他上个月可是忙坏了。”

  “对了,正好班长家的孩子zero还没见过,松田酱,邀请班长夫妇来玩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松田阵平挠了挠头,倒是觉得这个安排不错:

  “但是你不在的话……”

  萩原研二看着泷泽和月的表情沉思了几秒,随即欢快的仰起头:

  “就这么定了,说起来,新酱也好久没来了,叫他和兰酱一起来party吧!”

  他笑眯眯的站起身:

  “命名为‘趁和月不在家将泷泽宅翻天覆地大作战’!”

  松田阵平也不再反对,果断起身,跟幼驯染击掌:“耶——”

  “喂喂,我还在呢……”

  泷泽和月叹了口气:

  “我会叫餐饮部的人送食物给你们,玩得开心点……说起来,哀酱,叫你姐姐和库拉索也一起来吧。”

  不知道泷泽和月为什么忽然要搞party但自己又不肯参加,但灰原哀还是淡定的点点头:

  “好,我顺便叫那几个孩子一起来算了,还有阿笠博士和那个至今赖在我家不肯走的男人。”

  泷泽和月站起身,耸了耸肩:

  “你开心就好。”

  恐怕zero并不想见到这个家伙……不过,算了。

  清河跟着和月离开,桌上几个人互相望了望,立刻凑到一起讨论起来。

  “说起来,小和月刚才叫小降谷‘zero’诶!他从来没这么叫过小降谷!”

  “我是觉得刚才zero看见我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像是要哭了的表情……他不会真的跟和月吵架了吧?”

  “怎么会,和月宝贝那个金毛混蛋宝贝的要死,我可是好几次半夜结束工作偷偷来蹭房间的时候撞见过那个家伙在洗冷水澡……”

  “难不成……就是因为不和谐?”

  少女沉静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所有人望着托腮沉思的少女,沉默了几秒。

  随即同时跳起将松田酱按在桌子上暴打。

  “你在少女的面前说什么荤话啊卷毛混蛋!”

  ————

  天色渐晚,降谷零接到诸伏景光的信息,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他的嘴角无法控制的上翘,眼神闪着明媚的光芒。

  组织已经破灭了,乌丸莲耶死亡,而他所有的朋友都活着。

  甚至连宫野明美也好好的活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他交往了快五年的同性恋人,那伽财阀的副会长,泷泽和月。

  回想起早上自己醒来时的头脑风暴的无数阴谋论,降谷零只觉得好笑。

  那是这个世界的降谷零最爱的人啊,也是为了这个世界的降谷零付出一切的人。

  虽然并不是自己的世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才会来到这里。

  但是他后知后觉的察觉,自己早上好像对那个人太冷淡了。

  在一切回归正轨之前,除了亲密关系之外,他至少也要好好地感谢对方。

  他救了hagi,救了卷毛混蛋……救了hiro。

  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活着的幼驯染。

  降谷零踩下油门,淡定的想,反正组织已经消失,他干脆就对好友们坦白算了——虽然这些精明又难搞的家伙们说不定早就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

  想到这,他的神情微微一顿。

  他看过了关于泷泽和月的所有报告,对方是有着如同仪器一样精密的双眼和头脑的男人,手里还掌握着超时代的科幻人工智能——他会分辨不出身边的恋人已经换了灵魂吗?

  ————

  关上车门,降谷零最先看到的是泷泽宅门口花花绿绿的彩纸。

  他沉默了一瞬,抓住了大门口的指纹锁——锁芯细微的响动,大门应声而开。

  “zero!”

  在节奏欢快的音乐声中,站在门口抱着孩子、高大健壮的男人转过头,笑呵呵的把一个襁褓塞进他的手里:

  “终于回来了……快!他已经有了三个干爹了,还差你一个!”

  班长……降谷零瞥过班长身边微笑的混血女性,无声的低下头,小心的抱住了那个孩子。

  这是……班长的孩子吗?

  “啊啊啊班长!我刚才要抱你都不肯,结果就这么把孩子塞给金毛混蛋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在音乐声中回荡,

  “班长你果然爱屋及乌,我们四个人里面你是不是只喜欢zero?”

  萩原研二在一旁煽风点火:

  “呜呜呜班长,hagi的魅力不够吗?hagi不是乖孩子吗?你怎么只喜欢金色头发的混血儿……”

  降谷零抱着上辈子没见过的班长的孩子,一脸慈祥的看着这些家伙们耍宝,居然没有吭声。

  “安室先生……”

  工藤新一走到他面前,见他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抱怨:

  “和月尼酱把你看得太牢了,我们一直很担心你啊。”

  降谷零听见这个称呼,几乎是下意识的歪了歪头,试探道:

  “柯南君?”

  工藤新一笑眯眯的挠了挠头:

  “好怀念啊,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

  毛利兰默默的踩了他一脚:

  “嘘——别被孩子们听见!”

  工藤新一露出委屈的半月眼,抱住了自己可怜的jiojio。

  房间里一片欢乐的海洋,俨然已经成为了宴会现场。

  降谷零如同坠入了梦中,他抱着班长的孩子,只会被这些人们团团围住,然后露出傻笑。

  “说起来……”

  降谷零四处望了望:

  “和月呢?”

  诸伏景光眸光一闪:“他主动提出今晚举行party,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却跑去加班了呢……”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降谷零:

  “zero应该知道这是为什么吧?”

  早上的匆匆一瞥,没有接触,诸伏景光只是觉得降谷零今天有点不对劲,但是刚才的交谈下来,他已经感觉十分奇怪了。

  仿佛身边的幼驯染并不是自己的幼驯染,但又格外的熟悉。

  降谷零叹了口气:

  “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

  ————

  平行世界。

  异世界的降谷零蹲在萩原研二的坟墓前,格外的沉默。

  风间裕也站在“因为低血糖摔倒后失去了一些记忆”的上司身后,神情格外严肃。

  他已经验证了这个人确实是降谷先生本人,并不是他人易容而成的,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完完全全的讲给他听,这些事情,有的降谷先生还记得,有的却已经完全忘光了。

  比如……他的好友们,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以及诸伏景光的死亡。

  在他讲述这些的时候,看着降谷先生虽然不动声色,但还是难以掩饰的黯淡目光,直到说道诸伏景光的死亡时,那几乎无法控制情绪的样子,不由得胸口生痛。

  异世界穿越来的降谷零不曾想过,世界上还有这么可怕的平行世界。

  他的朋友们全都死去,风间裕也甚至没听过宫野明美的名字,而泷泽和月……他恍惚听见下属告诉他,组织里似乎没听说过这样一个人,而那伽财阀,也并不村存在这样一个年轻的天才副会长。

  死去的挚友们尚且留下了摧心裂肺的痕迹,给他留下一座座的孤坟野冢。他的恋人却像是从来不曾存在的灰尘,散落在茫茫天地之间,谁也找寻不到他的存在。

  而且,这个世界的组织还没有消亡,他依然作为安室透,作为波本,在艰难的与组织抗争着。

  好在,好在还有柯南那个孩子。

  他沉默了良久,忽然站起身。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呆多久,他要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留下关于组织的一切信息,让这个世界的降谷零能够在最少牺牲的前提下,彻底击溃组织,将乌丸莲耶斩杀。

  但在此之前……他停住脚步,吩咐下属:

  “京都的山下家族,去查叫泷泽和月和泷泽星子的人。”

  这个世界,你既不在组织,又不在那伽……那你在哪?

  你还在那个宅子里,在无尽的黑暗与折磨里承受痛苦吗?

  ————

  本世界。

  “穿越?灵魂交换?你是异世界的小降谷?”

  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降谷零点了点头:

  “在我的世界,组织还没有被消灭,我也没有……恋人。”

  “所以我才会惊讶又警惕……抱歉。”

  “zero。”诸伏景光盯着幼驯染,“你看我的眼神可不只是警惕那么简单……况且我们一同卧底,组织有没有消灭有什么影响?你对我的出现,为什么要那么惊讶?”

  “hagi也感觉,你好像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哦……”

  在降谷零的沉默中,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对视了一眼:

  “不是吧……”

  伊达航挠了挠头:“这么说我也……”

  怪不得刚才zero看到自己的孩子有点傻眼呢。

  工藤新一举起手:

  “那我呢?”

  降谷零瞥了他一眼:

  “柯南君活得好好的,正上天入地的破案呢。”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

  笑着笑着,警校组的几个人几乎同时围住了降谷零,把人包在中间。

  降谷零呼吸不畅,拧了拧身体:

  “你们干嘛,太肉麻了……”

  “zero,很辛苦吧……”

  诸伏景光摸了摸幼驯染的头发。

  “呜呜呜一想到小降谷形单影只的对抗组织,hagi简直要哭了……”

  “没想到我们都死了……还真的没有真实感啊……”

  松田阵平感慨着。

  几个人围着降谷零又揉又抱,把金发青年揉成一个脏兮兮的小熊,终于放过了他。

  工藤新一与萩原研二一左一右的包围住降谷零,开始抓紧给他讲关于组织的各种秘密情报。

  波本一颗聪明的头脑战力全开,认真的记着。

  松田阵平在一边看了会儿,忽然摩挲着下巴:

  “这么说来……咱们家的那个zero去哪里了?”

  伊达航:

  “该不会是去……”

  众人的目光落在降谷零的身上,随即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松田阵平喃喃道:

  “等他回来,我可以忍他三次不揍他……”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所有人都死去的世界孤军奋战,太惨了吧?

  降谷零本来知道的就很多,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与萩原研二说了一些情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在异样的沉默中,松田阵平忽然一拍大腿:

  “那个……我们是怎么死的……能说吗?”

  降谷零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危险的弧度:

  “当然……可以了——”

  半小时后。

  诸伏景光原地自闭,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打成一团,伊达航梦游一样的飘下楼找老婆孩子温暖自己拔凉的心灵,只有工藤新一面色沉重的拍着降谷零的肩膀,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降谷零面对工藤新一的时候倒是很温和,他们两个关系随着对组织的深入发掘而越加亲近,他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对方: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们了。”

  这是谎言,谁也没有安慰到,房间里一时间更加愁云惨淡。

  降谷零只好转移话题:

  “那么,你们能不能讲讲关于和月的事情?”

  他轻声道:

  “据我所知,组织内没有一个叫做阿斯蒂的成员,那伽财阀也没有二少爷……我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房间内瞬间彻底安静下来。

  ————

  这天凌晨,降谷零来到了那伽总部。

  无论是安保部的成员、还是那伽的每一道门禁每一把锁,都向他敞开了大门。

  甚至他听见电梯里的人工智能叫他“zero先生”。

  降谷零的眼底浮现笑意。

  等到电梯门打开,他看见长发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等他。

  双目对视,已经通过诺亚得知他到来并专门迎接的泷泽和月神情淡定的颔首:

  “怎么过来了?”

  声音不像是恋人,但也并没有什么不满。

  更像是平静地对待一位经常见的朋友。

  降谷零微笑着迈出电梯:

  “嗯……大概有一种预感,我和他很快就会交换回来了。”

  他跟着泷泽和月走进对方的办公室,对着豪华办公空间内巨大的落地钟扬了扬下巴:

  “也许就在午夜的钟声敲响之际,误闯仙境的人终究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一切都是美丽的幻梦。”

  泷泽和月转过头,见降谷零嘴角噙着笑,

  “虽不真实,但能让人一生难忘。”

  沉默了几秒,泷泽和月同样弯起嘴角:

  “美好?比如同陌生的男人床上醒来?”

  降谷零失笑:“好吧……抱歉。”

  他直视着泷泽和月:

  “面对他的同位体还能给与同等的宽容与信任……你真的很爱他。”

  明明察觉到他已经不是原本的那个人了,但是那伽的防御系统却仍然没有对他关闭。

  想起萩原研二“我家那个恋爱脑的少爷”这种评价,降谷零的脸上又浮现起轻松的笑意。

  泷泽和月却安静了下来。

  钟表缓缓前进的寂静之中,泷泽和月轻声问道:

  “最后的时间,不多陪陪他们么?”

  降谷零楞了一下,摇头:

  “不用了。”

  “他们过得很好,也并没有失去重要的人……这很好。”

  “我想,等这个世界的我回来,会想要看见你的吧?”

  泷泽和月眨眨眼:“为什么?他要是知道好友们都已经牺牲,回来的第一件事就该是抱着景光先生痛哭才是。”

  降谷零哑然,他从泷泽和月戏谑的表情确认自己的同位体不会真的做出“抱着幼驯染痛哭以至于被好友们嘲笑一辈子”这种事后,直白的看向泷泽和月:

  “很简单……因为在我那个世界,没有泷泽和月。”

  泷泽和月并不意外,他点点头:

  “如果我在,无论我是黑是白,你都不会这么惨……我肯定会对你一见钟情的。”

  然后,用自己的一切来拯救你的噩梦,不惜代价。

  降谷零哭笑不得,然而想起那些还活着的好友们,他又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有泷泽和月在就好了。

  ————

  黎明的钟声敲响,没有南瓜马车来迎接,辛德瑞拉的魔法却已经自动解除解除。

  降谷零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砸在了敏捷的靠近抱住他的恋人身上。

  几秒种后,降谷零又缓缓的坐直了身体。

  泷泽和月掌心生出些汗意,紧张又小心的放开双手,紧盯着降谷零的反应。

  金发青年转过头,看到了恋人的脸。

  “回来了……”

  他喃喃说了一句,忽然一把抓住了泷泽和月的手腕,把人按在了沙发上。

  泷泽和月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立刻热情的回抱住恋人:

  “零,欢迎回来……”

  降谷零骤然俯下身,近乎撕咬一样的亲吻他。

  泷泽和月沉默了。

  他感受到了对方那哭都哭不出来的苦闷与后怕,激烈的情感顺着交接的唇齿、摩擦的肌肤,源源不断汹涌倾泻。

  ————

  “我没找到你……”

  降谷零环绕着恋人,额头无力的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发出近乎哽咽的低喘。

  “和月……那个世界,你会在哪?”

  会不会已经发病,死在了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就这样被无名的泥土,掩盖了本该惊才绝艳闻名天下的一生?

  还是说仍然按没有逃出囹圄,已经被岁月蹉跎成形状模糊的样子?

  “我看到了所有人的资料,hagi的,松田的……hiro的……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那个世界没有阿斯蒂,没有那伽的和月,山下家族已经摇摇欲坠,家财散尽。

  谁都没见过泷泽星子与泷泽和月。

  “零,这是好事啊。”

  泷泽和月稍微用力,缓缓的闭上眼:

  “也许,那是个没有我和我母亲的世界……我的外祖母可能根本没有错爱上一个混蛋,没有我母亲悲惨的一生……当然也就没有我。”

  他的手掌顺着恋人的脊柱轻轻的拍着,这个动作没有半点暧昧,只有安抚的意味:

  “若我母亲不曾承受人间苦,那我存不存在,都不重要。”

  这是降谷零无法斥责的理由。

  他只能沉默的叼住恋人修长的颈侧,狠狠的咬下去。

  ————

  “哇——”

  “啧啧啧——”

  “嘶——”

  这是警校组三只单身狗看见泷泽和月脖子上的痕迹发出的声音。

  松田阵平首先发言:

  “没想到啊,金毛混蛋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这么饥渴的吗?”

  萩原研二举起医药箱:“小和月,你是需要让伤口立刻愈合的药物呢,还是需要让伤口永远固定在脖子上的药物呢?”

  连诸伏景光都淡定的发表意见:

  “直接选后者吧,建议弄成粉色的,按照那伽的医疗水平应该不难吧?”

  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顿时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降谷零瞥了这几个家伙一眼,居然没有生气——甚至连松田酱都没有收到攻击。

  他悠闲的叹了口气,将信息发送后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慢悠悠的挑起眼睛看着这几个人:

  “我去你们的坟前一一参拜了,还送了花。”

  三人同时后退一步。

  “所以以后你们的话,我会选择性的听,没用的,就当鬼在说话,过滤出去。”

  三人瞬间后退好几步。

  眼看终于给这几个家伙造成了重击,降谷零感觉自己心里的邪火终于发泄出去了一点,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实在不好听,遂叹了口气,一脸正经的垂下头颅: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头看向三个人,脑海中却浮现出四分死亡报告,以及娜塔莉……

  降谷零神色黯然的闭上双眸:

  “我只是心情不好。”

  真诚永远是最大的必杀技,三个人对视一眼,同时颓废的跌倒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

  预计未来每天半夜十二点,都会梦中惊醒,良心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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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平行世界。

  组织很快就在降谷零的手下被尽数击溃,在混乱又漫长的善后结束后,已经升职为警视正的降谷零默默的请了假。

  他去了京都。

  他去了那个世界泷泽星子所在的墓园,没有看到那个名字。

  他去了山下家族的大宅,那里门扉紧闭,门前落满了沉沉的灰。

  在京都的小巷茫然游走,降谷零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那真的是一场无比真实的梦境?难道世界上真的没有泷泽和月这个人吗?

  古老的和式建筑交错盘转,他在清幽的小巷中,听见了一声暴呵。

  “山下和月!你真的要致整个家族于死地吗?”

  降谷零豁然转身。

  卷曲的短发整齐的梳上去,只有一丝鬓发荡在额边,穿着一身西装的年轻人慢悠悠的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文件夹,灰色的眼眸露出一丝嘲讽:

  “怎么,山下家族已经彻底不存在与历史上了,你到现在还还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真是愚蠢啊,你这种恶劣基因,怎么会是我的生父呢?看来山下家族彻底破灭在你的手里,真是活该啊。”

  中年男人气的直发抖,他拎起身边便利店的电话机就对泷泽和月砸过去,暴跳如雷的吼道:

  “你这个下三滥的杂/种,我就该在你小的时候掐死你——”

  年轻人冷笑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电话,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也抓住了电话座机的另一端。

  年轻人楞了一下,看向突然出现的降谷零:

  “呃……多谢。”

  降谷零微笑着摇了摇头。

  觉得这个金发的男人笑容似乎有点古怪,但是对方实在是完美的戳中了他的审美,所以年轻人还是没有深究。

  他随手把电话座机丢在地上,冷笑着仰起头:

  “对啊,混入了你的血脉,我确实是个狗日的杂/种,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可惜,小的时候没能打死我,现在你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嫡长子和老父亲去死了——”

  卷发的男人露出猖狂的、肆意的狂笑:

  “还有,老子才不是什么山下和月。我叫泷泽和月,是泷泽星子唯一的孩子,在抱着你祖宗排位哭嚎的时候,记得牢牢的,别忘了,山下家族是毁灭在谁的手中!”

  ————

  降谷零走出便利店,见到了守在门口的泷泽和月。

  他与自己在那个世界见过的那个矜贵、沉稳又极富压迫感的长发男人并不相同,带着难以言喻的偏激与倔强,以及仍然绝顶的头脑,跌跌撞撞的独自行走在人间。

  但并不讨人厌。

  泷泽和月笑眯眯的递上一杯咖啡:

  “这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降谷零失笑。

  他刚才即使什么都没做,那个电话座机也砸不到泷泽和月的头上。

  但他还是接过了温热的咖啡。

  泷泽和月看着他的面孔,忽然觉得心脏跃动。

  他的血液新欢鼓舞的奔流着。

  泷泽和月本不想与这个男人有什么牵扯,虽然他很喜欢这个类型,但是他的未来,还有很多艰难的路要走。

  但就在这一秒,他改变了主意。

  年轻人微微躬身:

  “一杯咖啡没办法报答你恩情,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允许我请你用餐?”

  降谷零沉默了几秒。

  随后轻笑着、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