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勉强打发走了陈桂花,但这事情估计日后还有得折腾。女人走之前还嚷嚷着下次要把陈道士带来的东西全拿回去,包括那辆不知道停到哪里去了的破摩托车。

  闹成这样没几个人有心思吃饭,厨房中午没单独开火。我和胖子摸进去一看,锅里的饭就剩层底,包子也没留下几个。于是烧水煮了锅面条,胖子眼睛尖,还找到一截挂在屋角的腊肉,煮好后偷偷摸摸埋到面条底下。

  我当没看见他不打招呼随便加菜,不过他试图给我的面条盖咸菜时,我不由得想起那个骨灰坛子,拒绝了。

  二叔又不见踪影,我见我爸妈睡着了,也没打扰他们。三人随便凑合了一顿,准备回屋休息。

  老屋的人给我和闷油瓶胖子分了一间房,也就是刚刚我们讨论事情的那间。床倒是够大,三人勉强能挤挤。胖子走到门口却不进去,打了个饱嗝,边剔牙边说:“胖爷体宽,得睡单人套房。”

  说着他就转头去了别的房间,还慢悠悠地留下句“别睡过头,醒了干正事”。我早就习惯他这样话里有话,没太大反应。闷油瓶更是面不改色,把我拉进去关上房门。

  我又和他聊了点别的细节,说着说着疲倦感涌了上来。闷油瓶简洁地结束话题,把我塞到床里侧。我也没勉强,见他手臂揽过来就直接靠过去,头搭到他脖子边,合上眼睛很快睡着了。

  闷油瓶在旁边我的睡眠质量向来很高,等迷迷糊糊醒来时,四周已经陷入一片漆黑。闷油瓶垂着头和我靠在一起,呼吸正平稳地扫到我脸上。

  我抬眼越过他看窗户外面,老宅常年没人居住,这房间是临时收拾出来的,陈设很简陋。窗帘是层透光的旧布,没有拉严实,此时发白的月色穿透进来,隐隐可以看到院里陈设斑驳的影子。

  外面除了乡间的虫鸣,就只有风吹树林的响动,没有别的动静。我们一觉从下午睡到半夜,其他人也都去休息了。

  我大脑放空地盯着窗户看了几秒,又开始犯困,不由打了个哈欠。我收回视线看向闷油瓶,见他没醒,胖子也没动静,又朝他那边拱了拱,打算继续睡。

  闷油瓶这时才像是察觉到我的动静,眼睛倒没睁开,不过另一只手搭到我腰上收紧几分。我早已习惯这样,他不嫌手酸我也不在意,往前蹭了两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而就在我打算闭眼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几声极其细微的响动。

  我停住动作,那声音放得很轻,由远及近,窸窸窣窣的,倒有点像是人的脚步声。在这一瞬间我好像看到窗外有什么影子一闪而过,同时那个声音也突然消失了。

  我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定神去分辨是怎么回事,但周围却没有再响起别的声音。我屏息在黑暗中安静等了一阵,突然本能地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把视线投向门的方向。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到门还好好关着。吴家老宅年代久远,房门也是那种传统方形门,非常老旧的木头材质。和现代门不太一样的是,这种老式房门的顶上不是封死的,多出个几十厘米高的透气栅栏窗口。

  此时就见在门顶端的那个窗口处,无声地趴着一个人影。那人正极力伸长脑袋,悄无声息地从缝隙里窥视。

  我心里立刻狂跳几下,一把按住闷油瓶的肩膀。闷油瓶立刻睁开眼睛,我来不及多反应,依旧死死盯着窗口露出来的那个黑影。紧接着又突然听到窗外发出啪嗒几声,我条件反射转过视线,看到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三个模模糊糊的圆形东西。

  那些黑影定定地立在窗外,比门外趴着的那个小上几号,仿佛一排露出窗框的人脑袋,粗看竟像是那里此时正站着三个孩子。

  这场景突兀且诡异,我不认为是有人路过,并且老宅里没有小孩。我感觉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炸开了,心里骂道:我操,粽子团建大带小,外面还有三个小的。

  闷油瓶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飞快捏了下我的手,一个翻身就从床上坐起。我反应过来,见他无声且迅速地几步上前拉开门,也赶紧跟着他冲到门外。

  外面的走廊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门边放着张椅子,之前贴在门口的黑影已经消失了。

  闷油瓶只看了一眼,就调头跑向外廊。我跟着他来到房间的窗外,那里也是空无一人,但借着夜色多看了几眼,我却差点没被气笑。

  那三个圆乎乎的东西还在,哪是什么小粽子,就是三块被放到我们窗台上的石头。

  我一通暗骂,心说谁他妈的这么无聊,大晚上的又贴门口又给别人窗户外面放石头。要是正好遇到房间里两口子办事,不被人抡着这石头把头打爆。

  一边骂着我一边走上前去,想拿那石头,旁边的闷油瓶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抬头,见他盯着那石头皱眉,于是集中注意力低头再看,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这下带给我的诡异感比刚才看到人影还要多得多,我甚至感觉冷汗都从脖子后面冒了出来。那三块石头上粘着很多湿漉漉的黄色纸钱,并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所谓的坟头放的镇石。

  而在这三块镇石下面,分别压着一张照片。我看向离我最近的那张,月色将照片上的人脸打得惨白,但那人我却无比熟悉。

  照片上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看背景和衣着是这几天在老宅里拍的。

  这是我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