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不老林(瓶邪同人)>第九章 奇怪的脸

  我心说这人工麻药可算到了,看到他就像有了主心骨,心里瞬间安定不少。人皮蝇此时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少数几只钻得比较深,位置刁钻,我试了好几次都没夹住。最后只能在肉疙瘩底部开了个小口,闷油瓶挤了点血进去,把那虫子逼出来。

  我们检查了一遍,确定阿志身上已经没有人皮蝇,又用酒精给他的创口全部消毒,最后包扎起来,这事才算完结。

  我长长呼出口气,瘫坐在地上把镊子一丢,靠着旁边的闷油瓶,顺势在他肩膀上蹭掉满脸的汗。闷油瓶抹了一把我额角的头发,静静坐在旁边等我调整好,然后伸手把我拉起来。

  见小张哥张嘴想说什么,我打断他:“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检查下身上有没有人皮蝇。这东西短时间内不致命,但很难处理。你纹的穷奇,和我一样怕蚊子,其他人也一样。”

  几个张家人表情凝重,闷油瓶扬了扬下巴,他们就各自检查去了。我和胖子也互相检查了一遍,好在除了阿志,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看来这东西真是之前从阿志伤口里进去的。

  “接下来怎么办?”我问闷油瓶。他没急着回答,趁手上还有血,先仔仔细细在我脖子上抹了一圈,才低声道:“直接去中心,这里不能久留。如果没有结果,原路返回。”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走一圈还找不到那个张家人,就放弃搜寻先回去。我的想法和他一样,这个地方太古怪,在恰当的时候要知道取舍。计划已经被突发状况打乱,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不如提早出发。

  闷油瓶转身又去给胖子抹血,我扫了一圈旁边的张家人,心想早知道就不来这么多人,我身上的西贝货大多数时候都不顶用,最后还不是得靠闷油瓶,很为他感到心疼。等他回来,我帮忙把伤口包扎严实,确认不会裂开,才向众人说了接下来的安排。

  阿志还在昏睡,幸好都是皮外伤,此时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张海澜把他背起来,一行人收拾好装备,朝树林深处继续前进。

  如果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中央那棵巨树,得走直线穿过废墟,不然只能在林子里绕路。刚才张家人在断壁残垣中重新搜寻了一遍,依旧没发现异常。但等重新走进那片废墟,我还是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紧张感。

  我们没有任何交谈,速度比来时快很多。明明已经快天亮,周边依旧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之前发生的变故,整个队伍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感。不管是我看到的老痒还是阿志所说的发小,都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但我直觉他们还在这片林子里,只是没有被找到。

  我尽量稳定自己的呼吸频率,边走边警惕四周的动静。然而没走多远,走在排头的张海客突然停住脚步,我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一下子把手里的手电筒关了。

  为了节省电量,只有队头和队尾的人打着手电。手电是向村民买的,不比专业用具,功率不高射程不远。张海客这一关,周围立刻暗了下去。

  有人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我的手,是走在我前面的闷油瓶。我分辨出来他在我手背上敲了几下:后面,背上,有变。

  我立马停住动作,条件反射动了动肩膀,却没感觉有什么东西。我朝闷油瓶看去,他已经无声站到我身侧,眼睛直直看着我后面。视线再越过闷油瓶,在刚刚骤然变暗的一瞬间,队头的张海客和小张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再一思索,觉得闷油瓶给我的信息很怪。虽然敲敲话能传达的词汇量有限,但如果队伍后方有情况,或者我后背有什么东西,可以描述得更简单。闷油瓶把“后面”和“背上”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反而让信息变得复杂难以理解。

  但这不是他的说话习惯,必定有其中的道理。我顺着闷油瓶的视线,略微偏转头,用眼角余光去看后方。胖子走在我后面,此时也一动不动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用眼神询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他背上同样没有奇怪的东西。

  再往后就是张海澜了,他背着阿志,举着最后一个还亮着的手电筒,此时正保持一个迈出半步的姿势。这个姿势很别扭,再加上他还背着个人,费力程度可想而知。但张海澜依旧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木着一张脸看闷油瓶,像是在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他的手电正对着队伍前方,背后一片暗色。我尽量让自己动作幅度不会太大,努力调整角度想看清楚张海澜的后背。阿志被包成了木乃伊,半张脸都缠着绷带,头正耷拉在张海澜的肩膀上。

  虽然张海澜背后没有光源,但周围还是可以看清的。他们附近好像也没有异常。

  胖子也学我的样子转动脖子,想要知道后面有没有出问题。但他太胖了,姿势看起来十分勉强,我很担心他会把腰给闪了。

  胖子眯眼看了片刻,突然歪了下头,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他缓慢把脸转了回来,开始龇牙咧嘴和我对口型。

  我看了一会儿,发现这死胖子居然是在说“头上有犄角”,差点没被他气得翻白眼,难道他在指望我和他对唱小青龙,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但紧接着我意识到胖子好像是在形容什么,突然就和闷油瓶之前的敲敲话联系到了一起。“后面”是指队伍末端,“背上”是指张海澜的背上。

  有变,张海澜背上的阿志出现了变故。

  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闷油瓶突然拉了我一把,挡到我前面,在旁边的树干上敲出一句胖子也听得到的话:准备。

  我立刻把手伸到刀上,就在此时,两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张海澜背后冲了出来,伸手朝他背上抓去,像是想把什么东西从上面揪下来。

  我也终于看清了,阿志是还趴在张海澜背上没错,但他的头顶好像支出来一截奇怪的东西,粗看过去确实很像角。

  冲出来的两个身影是张海客和小张哥,看来刚才他们消失,是想藏在附近找时机偷袭。此时就听阿志身上发出阵奇怪的“啊啊”声,一个瘦小的黑影猛地从他背上跳了起来。

  赫然是之前悬崖边那个东西,刚才正趴在阿志的背上。胖子看到了它露出来的脑袋边缘,因为小张哥削掉了它半个脑袋,此时那里头骨外翻,乍眼看去还真像阿志头上多出来个形状奇怪的角。

  见那东西从人身上下来了,张海客和小张哥没有了顾虑。张海客挥刀就朝那东西砍去,动作干脆利落,一刀下去寒光一闪,径直砍掉那东西一只手。影子见势不妙立马想逃,闪身朝着建筑废墟里蹿去。小张哥紧跟着刀片飞出,唰唰几声从它膝盖上横削而过。怪物应声倒地,啪的一声落在一栋泥屋的门口。

  张海澜见此情景反应过来,把阿志往树边一放,抡起折叠铲就上前帮忙。几人凑过去,就见一个瘦小的人形东西正趴在地上,感觉到有人靠近,挥爪想抓,被张海澜用铲子抵住脖子,这才动弹不得。

  我打开手电一照,这时才算是看清了这东西的模样,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东西看体型是个小孩,皮肉已经大面积腐烂,面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还生着霉菌和苔藓,整个人形上全是斑驳的黄绿色。面部也是湿腐一片分辨不出具体五官,头部被削去半边,里面组织液流得到处都是。此时正痉挛般在铲子下挣扎,张嘴想咬旁边人的脚。

  “操,居然是个湿粽子。都成这样了,正常来说该烂得起不来了啊。”胖子惊道。

  我正想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叫声。众人转头,见阿志已经被我们的动静惊醒,瘫坐在地上死死瞪着那个湿粽子。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恐惧震惊,还夹杂着一种看到旧人的熟稔和悲痛。

  我反应过来:“这是你说的发小?”这东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但勉强能看出来穿的是件绿色童装,上面印着卡通画。

  阿志颤颤巍巍爬起来,像是想走近点再看,但又很畏惧,躲在人群外围喃喃道:“是他,真的是他。一路上我还在想,是不是我看错了,没看错,断崖那边就是他。”

  他紧紧握着拳头,面色苍白地望着地上那具骇人的躯体:“你、你不是和你爸妈走了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当时在树林里也是你吗?”

  对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腐烂的眼珠随着声音转动了一下。我皱眉对阿志说:“他死去很久了,这是一具变异的尸体。”

  就在下一秒,我们突然见地上的小孩粽子喉咙滚动几下,随后嘴巴张大,从里面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哑声音:“阿、阿矮……”

  现场霎时间一片死寂,那东西继续大张嘴,朝着阿志的方向,发出一阵诡异的“啊啊”声。阿志双目圆睁,不由自主往前跨了一步:“是、是我……他没死,他在叫我阿矮!”

  闷油瓶一把拎住他不让他继续靠近,冷冷地说:“看清楚,他已经死了。”

  那东西分明连嘴里的舌头都腐烂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还能与人交流。小张哥低头观察片刻,冷哼一声:“不过是死尸学人说话罢了。”

  话音刚落他嘴里就喷出一个刀片,寒光一闪直直划向那东西的脖子。阿志大惊,条件反射大喊“不要杀他”,下一秒就见那里皮开肉绽,从创口处露出一团缠绕蠕动着的深色肉虫。

  “人皮蝇。”我深吸一口气,“正常来说,这堆烂肉已经很难再支撑人体活动了,是他身上的人皮蝇在控制尸体的行动。”

  我转头看向阿志,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人皮蝇在本能寻找可以寄生的人体,其中一部分控制尸体的声带,让尸体发出声音,迷惑捕食对象。但这些东西没办法让尸体说话,只能发出连续的语气词。他不是在叫你阿矮,只是一堆人皮蝇在其间钻来钻去,让尸体发出‘啊啊唉唉’的叫声。”

  从尸体的伤口里,渐渐流出更多人皮蝇幼虫。这些虫子本能朝着我们靠近,但因为畏惧我们身上闷油瓶的血,只能焦躁地盘踞回尸体上。

  伴随着人皮蝇的动作,衣料下裸露出更多皮肤,只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肉疙瘩,顶端的口子隐约可见蠕动的虫身。这具尸体早已寄生满了人皮蝇。

  尸体还在因为人皮蝇的行动痉挛,面部依旧正对着阿志的方向,嘴里发出诡异的“啊唉”声。我不忍再看,对阿志淡淡地说:“让他走吧。”

  说完我和闷油瓶交换眼神,闷油瓶冲张海澜比划了一个手势。张海澜手上用力,铲子头唰的一声切断了尸体的头。

  阿志的眼睛猛然睁大,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发出声音,跌坐回去瘫软在地上。伴随着张海澜的动作,声音瞬间停止,人皮蝇像是察觉到危险,在尸体里钻来钻去,变得有些躁动。

  我说:“烧了,这不是起尸,光砍头还能动。虽然人皮蝇不敢再靠近我们,但留着还是存在风险。”

  其他人也赞同,张海客指挥张海澜他们去找燃料,以及清理周围的多余草木。阿志依旧坐在原地,看着那具身首分离的尸体陷入沉默,表情愣怔,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胖子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了,一把火烧了才能入土为安,再留着也只是一堆烂肉。”

  “我、我知道……”阿志被拍得回过神来,嗫嚅道,“我只是……”

  “理解,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难免的。”胖子叹气,又指了指我,“习惯就好,你别看他现在这样,最开始碰到吓得差点尿裤子。要不是我们哥几个给他兜底,那丢人样子,真是脱了裤子撵老虎,脸也不要了命也不要了。”

  我听这死胖子又在说我的黑历史,气得牙痒:“就你他娘的屁话多,还不滚过来干活。”

  胖子应声,麻利滚了过来,临走前又重重拍了拍阿志的肩膀。我抬脚想踹胖子,他屁股一扭躲开,装模作样蹲下去看那具尸体,看着看着忽地又说:“唉天真,你确定这真是他那个发小?我瞅着怎么长得有点奇怪。”

  我以为他想转移话题,没好气道:“烂成这样了,还能看出来长得帅不帅?你又不知道他以前长啥样。”

  “唉不是说这个,阿志说这人还维持着最后见面时的打扮,看个头也的确是个小孩。那就说明在离开村子那几年,他那个发小就已经死了。”胖子指着尸体的头,“但我怎么看着感觉这人像个老头。”

  我心头一跳,也赶忙蹲下,顺着胖子指的方向仔细去看。虽然脸部大面积腐烂,但还是存在比较完好的皮肤。就见上面遍布皱纹和发黑的斑点,不是尸斑,倒像本身就有的老年斑。没被砍断的那只手也皱巴巴的,不似小孩的手掌。

  我再探头看尸体的嘴,里面牙齿竟也掉光了。

  胖子说:“真就奇了怪了,你看,剩的这点头发好像都是白的。你说是个小老头吧,身板确实又是个小孩,年纪太大缩水也不可能这样,除非他发小是个侏儒。再或者有怪老头抢了小孩衣服穿,这压根就不是他发小,只是衣服一样。”

  旁边的阿志闻言回过神来,条件反射道:“我觉得应该就、就是他!”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确定?”

  阿志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凑上前,抖着嘴唇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指着尸体剩下的半个脑袋:“这里,以前我和他玩,不小心推了他一下,把头磕破了,当时缝了好几针。长好后留了道疤,和这个差不多,位置也是对的。”

  我低头细看,确实好像有道陈年旧疤,胖子摊手:“那可能是在林子里泡太久,尸体皱巴掉色了。你发小没残疾吧,总不可能这么多年不长个儿,还一直爱穿小时候的衣服。”

  阿志僵硬点头,多看几眼又捂着嘴往后退去,大概是想吐。我一把拉住他:“所以你发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按你所说,他应该在很多年前就被父母带到山外了。”

  “我不知道啊!”阿志被我盯着,费力把恶心劲儿强压回去,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满脸欲哭无泪,“要不是你们找我带路,我怎么可能进来这个鬼地方。”

  就在此时,闷油瓶突然叫了我一声。我放开阿志,见他正蹲在一栋泥屋的门前,探头朝里面看。我走到他身边,他说:“人皮蝇一直想逃进这个屋子。”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我回想了一下,确实,当时见势不妙,那些人皮蝇立刻拖着尸体朝建筑废墟里蹿。我把手电光朝里照了照,这间房子最开始我也看过,里面不到十平,一张破败的木床已经基本塞满。

  难道这是人皮蝇平日里藏身的地方,但整个屋子方方正正面积狭小,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闷油瓶他们又检查过,怎么看也藏不住一个人。

  闷油瓶打着手电看了半晌,突然把视线集中到木床上。他猫腰钻进屋子,蹲在那张低矮的床前,拂开地上长着的杂草。我跟着他钻进屋中,里面太窄,高度又不够人站直身体,只能蹲在地上和他挤在一起。

  两个人已经把里面塞满,胖子进不来,只能在门口探头冲我们喊:“怎么?”

  “床底。”闷油瓶说道,然后俯下身趴到地上。

  我帮忙打光,勉强学他的样子趴下。床下面全是杂草和烂泥,一股湿臭味儿迎面而来。再艰难往深处照,看到靠墙的一块地面不是泥地,像是石头铺的,上面裂开了一条缝。

  “不会之前都躲在这条缝里吧,这缝这么小,谁钻得进……”我说到一半,忽地又停住。阿志的发小还是孩子体型,确实进得去这条石缝。

  闷油瓶盯着那条缝看了半晌,沉声说:“下面可能还有一片空间。”

  说完我就见他习惯性活动两下脖子,骨头发出几声咔咔响动。我眉头一跳,趴在地上腾不出手,只能用头撞了他一下:“带这么多张家人来,让他们干坐着烧火玩?你刚刚不动手不也是想看小张哥他们能不能解决。”

  闷油瓶被我撞得身体微歪,没回答,不过也不再继续活动肩骨,只是用下巴蹭了下我靠过来的头。然后我们就爬起来把床板掀了,露出底下那条石缝,又招呼外面的人进来把口子扩宽。

  我们干脆把挨着的那面泥墙也推了,又掀了大半房顶,空间可算宽敞起来。众人围着裂缝下铲,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就把口子扩到一人多宽。

  我探头一照,下面黑乎乎的,像是有一个很空旷的房间。口子正开在顶上,人工修筑的痕迹很明显,往下一些还挂着条快烂完的绳梯。我最开始以为之前有人把那个小粽子关到下面,那东西自己掏洞跑出来了,但扫视洞口附近的内壁,发现石头都是从里面往外填的,不由感到疑惑。

  手电光照不完整个空间,但看得出来底下不深。闷油瓶让几个张家人守在外面,带头直接跳了进去。胖子紧跟其后,落地时还发出声咚的闷响,听得我生怕他把底下震塌了。

  我跟着跳进去,胖子在旁边说:“唉我操,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这他妈的不是菜窖吗。”

  底下比上面大上一圈,方方正正,粗糙的墙面也是用石头垒的,除了一些木架和腐烂的果子,什么也没有。地窖里很阴冷,满是霉味,我捂着鼻子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正想开口,前面的闷油瓶突然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和胖子立刻后退半步,手摸到武器上。顺着闷油瓶的视线望去,我发现他正在看尽头那面墙。

  那里堆了些杂物,靠墙立着个木架,落满霉菌。乍眼看去所有东西都是斑驳一片,好像什么异常都没有,但待我仔细再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只见在木架和墙的缝隙中间,正直挺挺地站着两个背对着我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