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的话，打的佟彤措手不及，他不明白，只不过相隔半年，明明分开的时候还有着百般不舍，千般缠绵，他怎么会忽然就提出要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袁朗。”
袁朗看着佟彤，眼神复杂 “我发现，你好像很擅长欺骗自己。”顿了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脸上挂上了三分玩味的笑“你选训那会儿，就是这样。其实，你很聪明，心里非常清楚，我那个时候就是在针对你，在欺负你，在用尽手段让你难过，但是你总是能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还在心里不断为我开脱……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依旧如此。”
佟彤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最终还是开了口“袁朗，你……你怎么了？”
袁朗忽然伸手握住了佟彤的手臂，脸上那三分笑意看起来越发恶劣，佟彤很熟悉，这是袁朗A人时的惯用表情，让人生气，但又拿他没有办法。他说“你知道么，你现在在发抖。”
佟彤握紧双拳，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我当然知道……那你知道么，你现在这个笑，很假。”
袁朗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佟彤被他逗笑“袁朗，你是很了解我，但别忘了，我也很了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朗“生死走一遭，我发现，很多事情，跟我原本想的并不一样。我想，可能是之前你做了很多让我感动的事情，给我造成了一种类似于心动的触动，所以，我以为我喜欢上你了，才会与你在一起，给你承诺，甚至带你回家。可是，这次受伤，我发现，那并不是爱……”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佟彤看着袁朗的眼睛“是那个点名要见你的犯罪分子吧，他是什么人？”
袁朗叹了口气“你想太多了，佟彤。生活不是电视剧，也不是烂俗的小说。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自己需要背负的，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你想不通，只能说明，你不适合在这里生活，还是回到你的故乡去吧。”
“你还在说谎，我看得出来……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很讨厌这种玩笑！”
袁朗重新靠回了床头，姿态舒展“其实你心里清楚，我并没在跟你开玩笑，你只是又一次在欺骗自己了。”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理由！”
“我刚刚说的很明白。佟彤，现在结束，也算是及时止损，将一切重新推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去。”袁朗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耐烦“你必须清楚，也必须承认，在这个世界，不是你努力了，追求了，付出了，就一定会得到回应。被爱的那个人不欠你什么，他只是倒霉地被你喜欢了，然后不得不对你负责。”
佟彤一把揪住了袁朗的衣领，两人的脸贴的很近，佟彤的声音并不大，却显得那样用力“那既然负责了，就负责到底，半途而废又算是什么？”
“在我爱的人面前，什么责任、承诺……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什么都比不上他！”
“你想说，你爱的人是你前妻？”
“嗯。”袁朗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温柔，似乎只是提到那个人，想到那个人，都足以让他开心起来。
佟彤轻笑“我才不信！”他松开了袁朗的衣领，坐回了陪护椅上，单手解开了两颗领口的扣子，双手抱臂看着他 “再给你一次机会，换个人编。”
袁朗揉了揉眉心 “佟彤，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的信心是从何而来。我跟婉婷相恋三年，结婚七年，算起来有十年之久。而咱们所谓的“在一起”，甚至还不到一年。你觉得，你的一年有什么资格去跟她的十年相比？”
“感情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这个理由在我这里不成立。至于我的信心……”佟彤勾起唇角“当然是你给我的，需要我提醒你么？军演受伤，医院病房，哦，对了，就是这家医院。是你亲口对我说的，你说，我可以相信你。”
“那种话你也相信？”
“为什么不信？”
“当时确实可以相信，但是现在……佟彤，我要怎么跟你解释呢？承诺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只在特定的时间点有效，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个谎言。”
佟彤双手相扣，十指交叉“你的意思是，你骗了我，现在的你，已经不可以被信任了，是么？”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
“信心不止你能给我。”佟彤摇了摇头“后来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你来看我的第二天，婉婷姐就说过，她会祝我们幸福。”
袁朗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转而却是眼睫一颤，毫无预兆地开始发怒“谁让你去问她的！”
佟彤的姿态越发放松，笑容更加灿烂 “你在心虚，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佟彤很久没有露出这样快乐的神情了，第一次，他有了战胜袁朗的感觉。可随即，传入耳中的话语让他身体的温度快速流失。
袁朗说“你算什么人，也配去质问她？”
佟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站起身，直接坐到了袁朗的床上，一手揽过了袁朗的脖颈，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面颊，叹了口气“我算什么人？你说我算什么人？一个跟你见过家长，有了巢的人，在人类世界里，不算是爱人么？”他在笑，仍在笑，可眼泪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真的，到此为止吧！就算我知道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听这种话，还是会痛、会难过的。我不想继续下去了！袁朗，告诉我，你想要做什么，我该怎么帮你？”
“我想要做的，就是跟你分开！佟彤，我要跟你分开，我要跟王婉婷复婚！你若真的想帮我，就答应分手，然后，帮我把这个交给铁队。”
袁朗从枕头边递过了一份文件袋，佟彤接过，拆开，映入眼帘的正是袁朗打的结婚报告。佟彤一字一句地看过，只觉得眼前的每个字，都是一把又一把刺向他的刀。
“我确实不知道你跟婉婷之前有过交流，佟彤，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跟婉婷说清楚。”
佟彤怔愣地将视线转到袁朗的方向“说……什么？”
“说，我们结束了，我们以后，不会再有牵连。”
佟彤瞬间红了眼眶，他拼命地压抑，因为他知道，袁朗不喜欢看到他哭。不，也许现在不会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哭不哭又与他何干系呢？他的眼睛像是看着袁朗，又好像是空的 “袁朗，你怎么会总有这么多办法让我难过？明明，我不爱难过的，明明，我从来都舍不得让你难过。”
“因为你爱我，但是我不爱你。”
“你不爱我，那过去的一切又算是什么？你带我去见你的父母算什么？你专门为了我筑的巢算什么？你给我的那些好听的承诺算什么？我们过去的这些日子，又算是什么？”
袁朗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气势甚至更强上了三分“什么都不算，我要收回！”
眼前的袁朗如此令人难过，他像是一点退路都没有留，几乎要将佟彤逼进死路。佟彤没有被他逼死，而是疯了。
他忽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那不是人类佟彤，而是鲛人，是强大的妖。他按住了袁朗的肩膀，让他无法挣脱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痛呢……不如你杀了我，或者我把你杀了吧！”佟彤忽然就笑了，猝不及防间，他伸手扼住了袁朗的咽喉“反正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不，不对！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你是孱弱的人类，我是妖啊！你根本就无法抵抗我的力量……我早该这样，早该将你带走，让你哪也去不了，只能在我身边，只能仰我鼻息，只能陪着我。”
袁朗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完全无法呼吸了，他额头的青筋绷了起来，脸色快速涨红，发紫。
“说！说你会陪着我！说了我就松开！”
“说啊！”
袁朗丝毫不为所动，却仍旧看着佟彤，他的眼里没有爱意，没有祈求，没有恐惧，只有冷静，甚至还有可怕的坦然。佟彤被他的冰冷眼神灼伤，瞬间松了手。袁朗开始大口的呼吸、咳嗽，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后余生，而后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仇恨“你说的对，你是强大的妖，我只是孱弱的人类，要杀要剐随便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绝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即便丢了命，也不改变么……”
他真坚定，也真心狠，佟彤想。也许，在这场博弈中，孱弱的人类战胜了强大的妖族，袁朗战胜了他，他已经死了。
佟彤昂起了头，擦去了脸上泪水，绝不让一颗眼泪落下，绝不让一颗珍珠出现在这里。他对袁朗扯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小鱼又不是人类，才不需要人类的爱呢！”
--第五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