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

  夜色浓郁, 天地万物仿佛被笼罩在流淌的墨雾中。

  产屋敷宅邸静静安睡,只有一些夜行昆虫发出零星几声鸣叫,并不扰人清梦。

  无惨寝居外, 忽然传来一轻一重两道脚步声, 他们大概惊动了出来觅食的松鼠,后者一头扎进浓郁的枝叶中,很快消失不见。

  “少爷, 他们到了。”

  无惨睁开眼,“让三浦进来, 你们出去待命。”

  “是。”

  木门那头,缓缓走进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麻布和服,风尘仆仆头花花白, 看起来起码比四年前老了二十岁。

  如果把岩老头找来, 他定万万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狼狈疲惫, 满面老态的男人竟然就是十年前将他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三浦大夫!

  屋内燃着几盏烛火,昏暗的橘黄色光芒铺满整个房间。

  三浦一进来, 就看见躺在床上的黑发男人。

  这一幕仿佛跟他年轻时印在脑海中的一模一样。

  三浦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

  也不知他是对无惨表达束手无策的歉意,还是透过无惨, 向十四年前死在他眼前的孩子道歉。

  历史再一次上演了。

  然而,他依旧什么也做不到。

  “……无惨少爷, 可否让我看看您的脉象?”

  “可以。”

  三浦摸完脉象,果然与他想的一模一样。

  “您的身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我的药方还缺最后一味药引青色彼岸花, 只是这青色彼岸花我与贵府武士历经四年, 也没有找到。”

  “现在想来,可能古籍记载有误,这味药根本就不存在。”

  无惨早有心理准备。

  以前他还会因为一点小事癫狂发疯,非得见血才能平息,这次却罕见的安静。

  仿佛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原来如此。”无惨定定的看着屋顶,“那么依你之见,我还能活多久。”

  三浦从脏兮兮的和服衣襟里掏出一瓶通体漆黑的药瓶,轻轻放在无惨手边。

  “最多还有一个月可活。”

  他佝偻起身体,头深深低下去。

  “无惨少爷,这是没有药引的未完成品,吃下去可能治愈,也可能就此死去,吃不吃全看您的选择。三浦无能,无法提供更好的药方,还请您谅解。”

  无惨问:“你有没有可以让人无痛死亡的毒药。”

  三浦一愣,以为无惨准备自裁。

  “有。但需要几天配药。”

  无惨颔首。

  他没有为难三浦,叫人把这位大夫带下去休息,等药配好了再来找他。

  武士领命。

  木门又被打开,细碎的声音消散后,无惨阴沉的看向自己手边的漆黑小瓶。

  他看着看着,忽然癫狂的咧开嘴角,“选择权在我?”

  “是在床榻苦苦挣扎而死,还是吃下药寻求一线生机,却又被上天戏耍一次。”

  “这算什么选择?”

  他挥手,将漆黑药瓶掀飞。

  药瓶咕溜溜滚进桌子底下的角落里,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

  正所谓一层秋雨一层凉。

  清晨,天还没亮,天上突然飞起连绵细雨,水汽裹挟着寒意钻进窗缝,温度陡然下降好几度。

  晴子被桥吉叫醒时,宅邸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三浦已经抵达的事了,他们甚至还听说,无惨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

  黛织夫人躲在房里哭了好几次。

  宗正先生一面要忍受即将失去独子的痛苦,一面又被几个旁系堂兄弟缠住,向他推荐他们的儿子,也是面容惨淡。

  “小姐……”

  桥吉看晴子快要洗漱好,空着手进来,吞吞吐吐。

  晴子捧着温热的帕子,将睡容尽数擦去。

  “有话就说,我还要去找三浦大夫问清楚,你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桥吉手指搅着衣服,“厨房说宏次少爷把剩下的早点都拿走了,还让我转告您,他昨天的话,说到做到。”

  说要把晴子当成联姻工具,随便嫁给什么糟老头子的话?

  筑山柊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他说嫁就嫁?还真以为自己能掌控晴子的人生了。

  筑山柊撇嘴。

  “只可惜我得在没人的地方才能登出世界,不然我当着他的面离开,我吓死他!”

  没早点吃,筑山柊随便找了块隔夜的糕点,配着冷茶将就咽下去。

  吃没吃饱都不重要,胃里不会火烧火燎影响他行动就行。

  筑山柊换了身素净和服,着急忙慌出了门。在千万三浦住处的路上,他迎面遇上了来找他的门房。

  门房是个熟面孔,筑山柊以前没少托他买东西。

  “晴子小姐,渡边少爷正在西后门等您。”

  “渡边?”

  他们这四年关系很好吗?

  筑山柊决定先去见渡边一面,要是后者扯些不重要的事,他立马拍拍屁股就走,都不带犹豫的。

  西后门离的不远。

  筑山柊加快脚步过去一看,果然有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身着黑色和服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抱臂靠在墙上,背对着宅子。

  “渡边!”

  少女远远的看见了他的衣袖,喊了一声。

  渡边阳曜回过头,看见她的瞬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晴子。”

  也不怪渡边阳曜如此喜形于色,他这次过来带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花见伯伯终于同意解除他和花间小姐的婚约了!

  如今花间小姐已经与另一位世家公子订婚,想来不久后就能嫁做他人妇,一家子和和美美,跟他渡边阳曜再无半点关系。

  对妹妹抱有不轨心思的产屋敷无惨,再也不能用花见小姐攻击他了,他才是最有资格陪在晴子的人!

  晴子皱着眉:“你找我什么事?快点说,我现在没工夫听你讲废话。”

  少女着急,语气中也不免带了些不耐烦。

  渡边阳曜半点都不介意,他打量着只到自己胸口处的晴子——

  她乌黑的头发绵密松软,一些碎发不肯乖乖束进发带中,俏皮的支楞出来,将少女的本就小巧的脸衬的几乎只有巴掌大。

  晴子生的很白,不是那种苍白,而是富有生气的润白。

  应该是刚跑动过的关系,她腮边红扑扑的,两只潋滟蓝眼睛瞪着渡边阳曜时,可爱的叫人蠢蠢欲动,控制不住想把她拐回家。

  于是,渡边阳曜一把握住晴子的双手,弯下腰大声道!

  “我们成亲吧!”

  晴子:……

  晴子:???

  晴子呆滞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龟裂的迹象,“你说什么?”

  有谁会在对方哥哥命不久矣时,向那个人求婚啊。

  渡边阳曜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

  “我们成亲吧!”

  晴子挣开双手,左手往左指,“诶,你看那边。”

  “嗯?”渡边阳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哪儿?”

  晴子:)

  少女右手早就捏成拳,缩在腰间积蓄力量,趁渡边阳曜侧过头的瞬间,晴子一拳击在渡边阳曜腹部。

  她力气不小,简直像个男生。

  这一拳打出去,渡边阳曜捂住肚子噔噔噔后退三步,差点没把昨晚晚饭都吐出来。

  “你要再敢这么戏弄我,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

  晴子墨眉倒竖,撂下一句狠话准备离开。

  她转身的瞬间,属于男人温热的大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晴子的和服被他扯歪了些,露出一小片,颈侧的白嫩皮肤。

  渡边阳曜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那片凝脂一般的白上,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浅红色,是那么刺眼。

  这是……

  渡边阳曜虽然还没与谁有过肌肤之亲,但他惯来会利用“风流”伪装自己,因此对男女之事十分清楚。

  不是说无惨重病在床吗?

  这个男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要偷偷对晴子做这种事。

  不可原谅!

  现在产屋敷宅邸对渡边阳曜来说,就是活脱脱一个淫窝,他原本还想让晴子陪无惨走最后一程,全了他们俩的兄妹缘分。

  现在想想,简直是大错特错!

  不管用什么理由,渡边阳曜都要让晴子赶紧离开这里嫁给他!

  筑山柊:“……”

  他抖了抖胳膊上突然冒起的鸡皮疙瘩,在脑海中问系统。

  “渡边阳曜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用管他,他脑子有问题。”系统又问,“对了,你脖子上是什么?”

  “……蚊子包。”

  筑山柊被他一提就觉得痒,他不想挠,因为这毒蚊子包越挠越痒,好在渡边阳曜及时开口,成功帮他转移了注意力。

  “我得到消息,产屋敷宏次最近一直在跟濑户秀真接触。这个濑户秀真是出了名的好色,今年已经四十八岁,娶过六次妻子。他的每一任妻子都会在五年内莫名其妙死去……”

  “你还不懂吗,无惨兄正是担心你,才苦苦支撑到现在!”

  渡边阳曜装作一副为无惨着想的模样,“你哥哥一定也想看见你有幸福的未来。晴子,嫁给我吧,我以渡边家的荣誉起誓,我会保护你。”

  在你亲哥哥的窥伺下保护你。

  渡边阳曜暗道。

  筑山柊觉得自己脑袋可能也坏了,因为他竟然觉得渡边阳曜说的有道理。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就算答应下来,现在顶多就是口头订婚,结婚还要等很久之后。

  那时候,他要么完成任务离开,要么任务失败离开。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男生结婚的。

  眼下的问题是——渡边阳曜是出于责任感和同情心,为了从产屋敷宏次手中保护他才向他求婚,还是真的喜欢他?

  筑山柊可不想做渣男,回应了别人的喜欢又消失不见。

  “你喜欢我,还是想保护我?”

  渡边阳曜听到这个问题,怔愣了瞬间,捏住她两边脸颊用力往外拉,“当然是为了保护你。”

  男人在晴子用力拍打下松开手,十分风流的上下打量她,还用手拖着下巴沉吟片刻,“嗯……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样的小丫头。”

  “你!你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

  晴子答应下来。

  渡边阳曜知道她只是为了让无惨安心,并非真心实意想跟自己成亲,但他还是很高兴。

  “那我回去准备准备,这几日便来跟你父亲提亲。”

  “嗯。”

  -

  渡边阳曜说到做到,第二日便带了丰厚的嫁妆向产屋敷宗正提亲。

  这是一门好亲事。

  别说晴子,就算宗正家主有亲生女儿,也不一定能嫁给渡边阳曜如此出色的后辈,他没有道理拒绝,便当场答应下来。

  无惨如今精力大幅下降,对产屋敷宅邸的掌控比不上以往,他得到消息想做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等来宗正家主亲自告诉他这桩“喜事”。

  “父亲。”

  无惨似乎很难接受宗正家主的决断,“为何?”

  宗正家主也苍老了不少。

  他有些浑浊的双眼中,透露出看穿一切的了然。

  “你妹妹,才十六岁,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晴子虽然不是宗正家主亲生的孩子,却也在身边养了这些年,他不忍心,让无惨为了一己私欲,拉上无辜的少女陪葬。

  “放手吧。”

  “无惨,放手吧。”

  宗正家主不知道跟无惨单独说了些什么,总之出来时,面色很难看,不过他还是对等候在外的晴子和蔼的笑了。

  “找哥哥?”

  晴子乖乖点头,“嗯!我要亲口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

  只怕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好消息吧。

  宗正先生没有多言,“陪陪你哥哥,别惹他生气。”

  说完便离开了这里,好让这两个孩子独处。

  晴子进去时,仿佛被失去理智的疯兽盯住了咽喉,吓得她当场一寒颤。

  “哥哥的屋子好冷呀。”

  少女搓了搓胳膊,还以为是秋寒冻到了,“哥哥冷吗?”

  无惨没说话。

  晴子也不在意,无惨脾气很差,刚刚似乎跟宗正先生又闹了矛盾,懒得搭理她也正常。

  少女自顾自的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感受男人额上的温度。

  两人凑的很近,晴子都能嗅到无惨呼出的、带着药味的气息,是一股凉凉的草木香,倒是不难闻。

  无惨身上的温度正常,晴子直起身体。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哥哥。”

  无惨脑海中还回荡着父亲让他“放手”的声音,被子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嵌入肉里,几乎渗出血来。

  “是什么?”

  晴子没发现哥哥的语调有些奇怪,她红着脸,羞赧的目光不敢看无惨,低着头瓮声道。

  “我有未婚夫了。阳曜今天来提亲,宗正先生、宗正先生答应了。”

  她没有发现,自己正将脆弱的脖颈,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疯兽眼皮子地下,还不知死活的告诉他。

  “哥哥,我们会很幸福的,阳曜说会保护我一辈子。”

  无惨死死盯着少女的咽喉,不懂她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呵哈哈哈哈——咳咳——”

  男人突然大笑,又被呛到气管猛的咳嗽起来,他痛苦的弓起身体,向来挺直的脊背仿佛佝偻了。

  “你们一个个都来劝我,叫我放手,叫我眼睁睁看你嫁给别人。”

  病到无法离开床榻的男人,顷刻间被嫉妒吞噬,他看向角落里的药物,突然阴沉沉笑了。

  “我告诉你,除非我死。”

  晴子被无惨突然爆发出来的恶意吓得动弹不得,男人如枯骨一般的手指伸出,似乎想抓住少女的脚踝。

  她吓坏了。

  少女手脚并用往后爬了好几步,等确认无惨没办法瞬间跨越这几步的距离抓住她后,才从地上爬起来,慌忙逃出去。

  “哥、哥哥,我去叫大夫!”

  “啪”的一声,推拉门被重重关上,连窗户都被震的吱呀□□起来。

  外面有人询问无惨是否需要他们进来。

  无惨叫他们滚。

  男人没有力气起身,他便喘着粗气,一点点向角落里爬,他肢体扭曲抽搐,狼狈的厉害,只一双灰黑色的眼眸,闪着不灭的怒火的嫉恨。

  即便在昏暗的房间里,也如密林中燃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烈火,叫人心生恐惧。

  “呵呵。”

  无惨终于拿到了那只药瓶。

  黑色的瓶身像是无言的预言,在告诉所有人,吃下这丸药后,未来便如这黑色,再不见光明。

  无惨决绝的拔下盖子。

  “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他双眼没有焦点,喃喃低笑,“期盼哥哥死去吧。”

  无惨倒出一把药,约莫六七颗,全部放进口中。

  他脱力般仰躺下来,弯着眼睛咀嚼苦涩药丸,像是从极致的苦涩中,品出了一点甜意。

  大约三十秒后,他的喉管开始疼痛难忍,接着延伸到胃部、肺部……整个内脏无不在感受着被撕裂重组,烧灼碾碎的痛苦。

  男人紧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直到再也忍不住,眼前一片血红……

  “咚!”

  “咚!”

  无惨少爷的房里传来频繁的撞击声,守在外面的仆人使女不久前才被无惨怒斥一声“滚”,现在不敢打扰,只相互看了看。

  然而这撞击声不仅没平息,反而愈加频繁起来,仆人不敢再等,“少爷?无惨少爷?”

  里面没有人回答。

  仆人使女心慌的不像样,他们定了定神,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却只见一道黑色人影躺在地上,正痛苦的拿头撞墙。

  地上不知从哪儿冒出几片小瓷片。

  无惨少爷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手臂被划出几道大口子,鲜血濡湿了衣袖。

  “少爷!”

  几人脸色惨白,两个仆人冲上去想要按住无惨,可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少爷,突然冒出极大的力气,他们两人根本按不住。

  “快去叫人!”

  他们俩冲使女吼。

  侍女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少爷出事了,快来人!少爷出事了!快来人!”

  筑山柊才刚离开几分钟,他被无惨的真面目吓到了,正在跟系统吐槽无惨怎么也一副喜欢他的模样,因此走的很慢,使女一喊他便听到了。

  “发生什么事了?”

  筑山柊立刻折返往回赶。

  使女吓得大哭,“不知道,少爷好像很痛苦,浑身是血。”

  筑山柊顾不得许多,他冲进房间,发现无惨垂着头,正死死咬着一个仆人的肩膀。

  那个强壮的男仆唉嘴里发出惨叫,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而与之对应的,这是无惨逐渐鼓胀的肌肉。

  低垂着头的男人,不,应该叫食人鬼,似乎还是觉得腹中饥饿,“撕拉——”一声扯开男仆干瘪的血肉,囫囵吞吃下去。

  筑山柊腿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去。

  他发现无惨好像还没有神智,只拎着尸体,嫌弃的寻找可以使用的部分,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抖着两条面条似的软腿,屏住呼吸一步步向后退去。

  “系统!我怕!”他在心中大喊。

  系统叫他稳住,“慢慢的、慢慢的出去,任务已经失败了,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登出世界。”

  眼看着筑山柊大半个身体都退出房间了,听到男仆短促的惨叫,十分害怕的使女犹豫着往这边靠近。

  “晴子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筑山柊没办法开口,他只能一边祈祷别过来,一边疯狂摇手。

  快走啊!

  你过来得死两个!

  然而使女并没有发现他的提示,走到筑山柊身后往内里一看。

  “啊啊啊啊啊!!!!吃人了!吃人了!!!”

  尖锐的叫声几乎震穿鼓膜,筑山柊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然而早就来不及了。

  无惨抬起头。

  凌乱的黑色的发丝下,森白的脸色仿佛死人。

  他原本俊俏的下半张脸被血色浸透,灰黑色的眼眸变成了血红竖瞳,里面只有疯狂混乱和饥饿,浓浓的饥饿,瞧不出一点属于人类的理智。

  使女直接吓晕,重重跌倒在地。

  筑山柊被他盯的头皮发麻,硬挤出一点笑容,“哥…哥哥……你饿了对不对,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你应该吃肉吧?喜欢生的还是熟的……”筑山柊已经语无伦次,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他勉强尬笑两声。

  “哈哈,看我这个脑子,你等等我,我马上给你赶一头牛回来。”

  说着倒腾两条细腿,就要往外溜。

  然而无惨对筑山柊很感兴趣,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无惨手臂忽然变得很长,一把卷住筑山柊的腰,将他带回到自己身边。

  完了,我人没了!

  

  筑山柊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剧痛。

  然而他等了很久,只感觉到无惨抓着他的四肢,像玩娃娃一样摆弄起来,接着腰上一紧,仿佛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筑山柊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发现他正坐在无惨盘起的小腿处。

  食人鬼被他脖颈处散发着甜香勾引着,整张脸都埋在他颈窝里,满脸的血此刻已经蹭干净了,他嗅闻香气,被勾着舔了舔尖锐的犬齿。

  森白的利齿陷入洁白的软肉,甜糯的血液溢满整个口腔。

  无惨隐隐知道,他不能反哺任何一点血液给身下的人,因此犬齿收的很小心。

  “嘶……”

  少女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横竖都是一死,她倒也不怕了,捏紧拳头直往食人鬼背上锤,“你是狗吗?咬我,还敢咬我!”

  她又锤又踹又哭,要是其他人,早就被食人鬼一口咬断脖颈,哪容得了她这般放肆。

  然而体型超大只的始祖鬼,却怕她挣扎,撕裂了伤口,委委屈屈收回犬齿,转而用猩红的舌头舔她伤口处溢出来的血。

  晴子被他舔的头皮发紧,锤的更欢了。

  这时候,无惨麾下的武士正好完成命令返回此地,发现屋子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他们推门而入,看见主子和晴子两人怪异的姿势,以及满地的尸体残骸。心惊胆战之余,纷纷以为主子在吃晴子小姐。

  无惨如今还能被称为人吗?

  如果不能称之为人,那他们就应该营救产屋敷的另一个主子——晴子小姐。

  一个武士舍弃武士刀,从地上拾起一根桌子腿,他高高举起举起木头,想打晕无惨。

  无惨喉咙发出野兽的低吼,手按在晴子脖子后把她弄晕。

  晴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至此失去意识。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只是等晴子醒过来时,武士和使女都已经不见了,她正躺在无惨的床上,夕阳透过窗户懒懒的撒在身上,很温暖。

  如果不是乱七八糟的房间,和地上暗色的血液还没收拾,晴子真觉得晕倒之前的事,这是一场可怕的梦境。

  “武士和使女都被吃掉了吗?”

  “没有,他们变成了鬼,现在是无惨的手下。”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步。

  剧情真的好难更改。

  筑山柊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不知道无惨去哪里了,头还晕着,太阳也快下山,可他丝毫不敢耽搁。

  他要趁着无惨还没有回来,赶紧登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