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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刚下过雨,土里泛着泥腥味,远处走来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这是一条山间小道,很不好走。

  男人持这一把紫竹伞,腰间悬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狭长古剑,在这条泥泞的路上慢慢地走着。他从头到脚都是纯白的颜色,包括他的软底靴,也是嵌了银线的冷白。

  在这样的雨中,他的鞋面却是纤尘不染的。

  他的伞很大,伞下还有一个穿着藕色衣裙的女人。这是一个十分娇美动人的姑娘,眼睛大大的,嘴唇薄薄的,一看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厉害姑娘。

  男人的表情很冷,比这山涧的冷雨更冻人,他缓步而行,不像走在泥泞的山路里,更像走罩雪山之巅。但那个女人的表情却很甜,甜得像是喝了蜜。

  这是一条翻越秦岭,去蜀地的路。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难的有时候不仅仅是道途,而是埋伏在路上的人。

  两人转过一片岩石,便看见前方的地上躺着十几个人,旁边还歪倒了几家马车和货物箱笼,看起来像是走镖被打劫的模样。

  男人顿了一下,他生性不喜欢理会这些麻烦,但若是麻烦将他的路拦死了,他也不会视而不见。

  他侧对女人说了一声:“你在此等候。”

  那女人乖巧地应了一声:“你也当心。”

  男人将伞留给女人,举步走向雨中。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都穿着蓝色的衣服,像是同一个镖局的人。男人皱起眉,他的鼻子没有坏掉,这里虽然躺着的人多,但血腥味却非常的淡。即便是大雨冲刷了尸体,也不至于这样浅淡。

  他心中一惊,却在此时,地上的人陡然睁眼,手中往腰间一按,登时牛毛细针齐发,朝着白衣男人打来。这些针上闪着幽兰的冷光,分明是淬了剧毒!

  男人扭身跃起,一瞬间便掠出三臂远的距离,避开这夺命的第一波暗器。

  “小心——”女人的声音在他身后想起,但男人已经顾不了回答,因为方才地上躺着的其他人全部都睁开眼,向他打出了暗器!

  在这样的埋伏之下,便是江湖上任何一个一等一的高手也必将殒命于此了。

  但,事情总有例外,这个例外自然是这个白衣乌剑的男人。

  “不能让他拿剑!”刺客大喝。

  然而已经晚了,这个男人的手已经握住了剑。

  下一刻,剑光如水银铺泻,如白练穿云,在蒙蒙细雨中划破这片水幕。这剑意竟是这样快!快到雨滴落在剑锋上,也被劈开两半!

  只这样一呼一吸间,围攻的刺客便倒下了四人。这一次,他们真正都成了死人,喉咙上一点红,死得不能再死。

  却在此时,一边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男人的声音:“西门吹雪,放下剑!否则这个女人就会少一只手!”

  白衣的剑客击退面前的刺客,回身看去,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刚毅的下颌低落一线雨水。

  女人到是硬气,抽出腰间一把细长的青剑,便要往自己身上捅去,嘴里叫道:“不用管我!”

  挟持他的刺客一惊,正要拦阻,便见女人反手一剑,朝他抹去,竟然是峨眉派的穿云追月剑法。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只这一惊一刺的功夫,那刺客便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已经飘至眼前。

  没想到这个以剑法闻名天下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轻功!

  当他认知到这个事实时,已经晚了,因为他喉间一道血痕,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

  却在此时,破空之声已至,暴雨般的细针朝着女人的方向激射而来!竟然是唐门暗器,暴雨梨花!

  西门吹雪若是一个人,也许还有机会躲开这第二波的暗器,但是此刻,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一个肯定躲不开暴雨梨花针的女人。

  纵使他轻功再高,他也来不及躲了,只能硬接!他将手中乌梢长剑轮起一片剑光,只听叮叮咚咚之声不绝于耳。

  片刻,一切都安静下来。

  雨,也小了。

  白衣剑客身形笔直,整个人如同出窍的宝剑。

  但刺客却哈哈大笑道:“西门吹雪,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的人,你已经中毒了。”

  那个女人大惊,双手去抓男人的雪白衣袍:“西门?你有没有事?”

  “无碍。”西门吹雪抬手点了肩臂三处穴道,目光依旧锐利无匹,“你退后去。”

  话音刚落,剩下的六个刺客已经拔出剑一拥而上,口中大叫道:“杀了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面色虽然不变,但刺客他已然中了唐门的毒。唐门用来对付他的毒自然不是普通的毒药,这短短一瞬之间,麻痹的感觉已经顺着手臂侵染了半个身体,他出剑的速度明显迟滞了几分。

  刀剑相撞,霸道的力道相搏之下,真气激发了血气翻涌,片刻间,毒性便已经蔓延至他的腿。

  一剑将又一个刺客毙命之后,西门吹雪单膝跪地,手撑乌剑,剧烈的喘息着。他嘴角溢出黑色的毒血,目光扫过剩下的五名刺客。已他的耳力,自然早已发现草丛中还埋伏着其他人。如今他中毒负伤,即便是能勉力再战,也没有把握能将孙秀青也一并带走。

  难道今日,他就要死在这群宵小手中?

  剩下五人目露狰狞之色,桀桀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西门吹雪竟然会死在老子手中!”

  却在此时,一道白练似的天外飞虹落下,眼前白茫茫什么东西一闪。

  围攻西门吹雪的刺客只觉喉间一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鼻尖一阵清风拂过,带出一点点清香的气息。那气息如此清浅,以至于瞬间便被雨水冲刷了去。

  一晃之间,西门吹雪身边又出现了一个雪白的人影。众人注意到他的时候,也只看见他还剑入鞘的动作。

  风停了,他回过头,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

  “你是——”带头的刺客指着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咯咯的水声,那是血液灌满喉管的声音。

  下一刻,所有刺客都倒伏于地,血水混在泥泞的土中,终究还是染红了整个山坡。

  西门吹雪抬头看去,正看见那人低头也看向他,淡色的嘴唇微微勾着:“西门庄主,可还能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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