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这人在外人看来比较正经，年纪轻轻作为学校的模范教授，日常搞研究不怕头秃，恨不得一人三化，特别忙，无事那更是不登三宝殿的。
能打电话跟谈无欲闲唠嗑，那是念在多年同门情谊又相当投缘，可见无敌是多么寂寞。
但他向来也不会白跟人唠嗑。
星期三下午，谈无欲午觉刚睡醒，打算去实验室看看那帮研究生捣鼓出什么东西没有，有没有踏上什么不归路。接到素还真的电话心情还算愉快，所以即使素还真说这种话也不觉得闹心：“师弟，阿师弟……”可见双方都心情很好。
心情好就随便跟他搭搭腔：“干啥？又关心一下我？我马上去实验室。”
“听说你上星期的选修课进展还算顺利？本科生好玩儿吧？”
谈无欲一秒想到红着脸的赦生，嗯，确实挺好玩。笑着回道：“还可以，确实挺天真可爱。”
素还真难得说了好几句话还不说正事，笑着问：“你不是一直嫌弃粉笔写字飘粉笔灰吗？听说那天晚上，你是狠狠秀了一把书法。”再怎么秀也没有素还真作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最优秀啊！
“这不是为了展示我全儒全道是全贤么？”谈无欲肩膀夹着电话，正弯腰穿鞋子。新买的鞋子有点紧，废了不小的劲儿穿进去，也就顺着素还真的话往下说，没注意他又开始下套。
“那全儒全道是全贤的谈无欲谈大教授，帮在下一个忙吧！”
谈无欲直起腰，关门的手停顿了一下，素还真打电话果然没什么好事情的。闷闷地吐出一句不情愿：“你先说。”
“我要去帝都出差，下午的飞机。我学生有份作业明天得交上来，我告诉他们交你办公室了。”
“哦，好。”收个作业还是可以答应的。
“还有，我出差的时间比较久，快就一个星期，慢嘛没准一个月。他们的实验你帮忙指点一下。”素还真说得仿佛起风了你关下窗，那叫一个轻描淡写。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从学生时代两人合作上蹿下跳的模式解脱出来。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不是高中生，早就学的不是普通教育标配课本？”
“没有啊，可你全儒全道是全贤啊！他们捣鼓那点东西，你稍微瞄两眼就能知道他们花花肠子里包着什么饭。”
“少恶心。”谈无欲转身下楼，“还有什么事没有？”
“我回来前一天会打电话给你，你要买什么记得想好了跟我说。”
谈无欲轻笑：“那是当然，再见了社会主义最优秀的接班人。”也不是非得让他带什么东西，谈教授怎么会缺东西，可总不能便宜了素还真。
于是第二天下午谈无欲到学校文科楼溜达了一圈之后，顺便把素还真学生的作业看了一眼就往理科楼去了。他学生的实验室在十二楼，对于谈无欲，那是坐电梯都嫌弃楼层高的地方。也没什么大事，检阅了一下，在旁边写了一份报告就发给了素还真，算是完成了任务。比带自己的学生还尽心尽力。
下楼的时候正好打了下课铃，七八节课中间夹着的10分钟课间，不一会儿走廊上就热闹了。
谈无欲到了一楼准备离开，拐弯出去的时候，眼角正好瞥过一个人。赦生这伙子为人比较低调，但是耐不住他是个外国人长相特殊，一头棕色夹着几撮黑的头发和一双红色的眼睛让人印象深刻，远远的就能从人群里把他挖出来。此刻的101教室门口，赦生正拿着个剔透的玻璃瓶子健步出来。
谈无欲想起来，赦生是个物本的学生来着，啧，物电学院号称瀚海挂科率第一高的学院，学习量也是非常繁重，一个星期的课表那是抵过汉语言两个星期的量。
想起来自己办公室的同事偶尔抱怨，三班那个谁谁，全班就他一个男生，还逃课，是当老师眼瞎吗？我不挂他，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稍微想想谈无欲就明白了，赦生从来不逃课，不是因为他不想逃，而是他根本逃不掉。那就染个黑发别戴美瞳啊！
之后谈无欲问起他头发和美瞳之后，收到了赦生无奈的白眼，宝宝这发色、睫毛和美瞳都是自带的。
给谈无欲羡慕的呀，恨不得自己是个外国人，那得省多少美瞳睫毛钱啊！
赦生打了开水回到教室愣了一下，刚刚旁边没人来着，好多人都是第一节课点名之后，第二节课就直接跑路，这还有反着第一节不来，来第二节的神经病？
彼时的谈无欲一时兴起，认出了赦生的书包，就随缘一坐，掏出纸笔开始写素材，还不知道被赦生冠了个他听了肯定跳起来挂他科的称号。
上课铃声响，谈无欲放下左手扭头看赦生，对他的微微愣神表示满意：“小赦生，上电学呀？”这不是废话么？但是有句话说得好：交情都是从废话开始的，呆在一个地方久了，就会知道那些废话特别多特别爱跟人唠嗑的人，人缘最好。
又是这个称呼，赦生不好意思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翻开书。
台上的老师开始拿着麦克风念ppt。
“赦小生，你一个物电的，为什么选我的选修？难道要做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赦生不回答，继续低头写笔记。谈无欲看他闷闷的样子也觉得有点无趣，没再提什么。一双眼睛开始四处扫，时不时翻到另外一页写着什么。本科生，尤其是大一的本科生，成长水平还参差不齐，所以素材还是比较丰富的，谈无欲心想，可以好好记几个有趣的典型。
赦生觉得好奇，瞄了瞄。第一页正儿八经地写着ppt上的电学笔记，不一会儿翻了两页写着别的。他写什么电学笔记？还一心二用？
“竟然还有这种搭配，现在的妹子也是特别，难道是现在的流行？”谈无欲低头写着，一边嘀咕。
对别人评头论足什么的，赦生觉得自己不是很能理解谈无欲的思维。不过隔行如隔山，文理一别是路人。两人能在选修遇上，真是修了千年的孽缘。
“你的教材看到哪章了？”谈无欲扭头问赦生。
“第五章。”赦生边写边回答。
谈无欲支着手扭过去盯着他的脸，见他有些不开心的样子，婴儿肥的脸看起来还有点气鼓鼓的，忍不住就笑开来，继续说：“不是这个课本，我说社会学那本。”
“第三章。”赦生换了行，把本子往上推了一下，继续认真写。
“那关系种类有多少种你记得不？”还没完没了是吧？
好好地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赦生有点纳闷。既然人家问了，那就稍微回答一下，不回答没准他会像自己的哥哥螣邪郎一样烦。
“按照关系基础不同分类，有血缘关系和社会关系。”
“好吧，算你认真。”
谈无欲话音刚落，立刻响起了老师通过麦克风传来的有些不怀好意的声音:“赦生旁边那位同学，请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老师看着谈无欲已经十分不顺眼了，作为一个老师，看见学生自己干自己的事情顶多就是恨铁不成钢，外加对自己的教学水平产生小小的怀疑。
然而像谈无欲这样的行为，虽然长得还挺好看，但是自己不学习还捣乱别人学习，尤其是捣乱赦生这种乖学生的，换成基础教育，那是分分钟请他办公室喝茶。不治治他，老师觉得自己心里十分不舒服。
谈无欲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题目。赦生在旁边扯了扯他，在纸上写了个答案，谈无欲没理。认真地说道：“选A。”赦生一直盯着他，为他没有看自己的答案捏把汗的当口，顿时松了口气。转念想也是自己不对，他一个教授，哪儿需要自己给他传答案。
老师对他俩的互动看在眼里，还是不太开心眯着眼睛使出了杀手锏：“你说一下计算过程。”
谈无欲沉默了一下，清冷的声音开始将条件，问题一一分析，从脑子里挑个几个公式，轻描淡写口头答了下来。其实这都有赖于打小跟素还真较劲，之后素还真三天两头拜托帮忙的培养。那忙是越帮越复杂，素还真说，要不，你就顺手把这些东西也学了？
“你竟然会？”谈无欲坐下来，赦生有点意外，一时脱口而出。
“确实有点难，凭印象瞎蒙的。”谈无欲难得谦虚了一下。继续低头写。赦生看了一眼，看见他把刚刚那个老师的种种行为写下来，还脑补了一段非常贴切的心理活动。
写完谈无欲把笔收了，往赦生那边看了一眼，解释道：“研究需要。”
赦生点点头，没说话。
谈无欲看看手表，觉得马上下课了，要等星期五才能玩这小子，顿时觉得有点遗憾，脑子一转，也没多想，问道：“你今晚还有课没有？”
“没。”
“一起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