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霹雳同人]时空回响>第6章 时空回响 (6)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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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惘然**

  没多久,魄如霜的姐姐——森狱的黑后也死了。失去了在森狱的最大靠山,原无乡仍旧没有离去,如故独断独行,游走在众王子间,不知目的为何。可时不时倦收天会觉得自己在如今的原无乡身上看到那人过去的影子,他记忆中常常不声不响将一切抗下的原无乡的影子,尤其是在天疆再次与原无乡联手开阵后。

  他知道,这一回,他赌赢了,他熟识的原无乡要回来了。

  其实他和素还真还有照世明灯很早就开始着手银骠玄解的问题了。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认同照世明灯的推断,原无乡性情转变,问题很有可能就出现在银骠玄解的接植手术上,若是卸除了银骠,原无乡应该就能恢复了。然而为了与他全力一战,原无乡完全接上了银骠玄解,除非死,无法再将其卸下。后来照世明灯翻阅资料,提出了“瓜熟蒂落”的设想,若银骠与材质相似的材料融,合达到饱和,便无法继续接植在手臂上,从而自然脱离。但谁都无法确定这个设想是否可行,也不能保证此法不会对银骠宿主造成伤害,毕竟没人试过。他们觉得森狱克星——银刃便是他们需要的材料,便在原无乡上门要求融合银刃时答应提供协助。然而他心中清明,素还真虽重他,但会愿意为原无乡找上论剑海协助,更多是出于战略上的考量。银刃是对抗森狱的利器,将银刃融入银骠,能借原无乡之手削弱森狱势力,同时银刃能促成银骠脱落,又能避免原无乡坐大后成为正道大敌。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需要赌这么一次。他需要原无乡回到他身边。

  他向来不懂与人亲近,也很少人愿意长时间与他相处,原无乡算是个特例,后来又多了个魄如霜。即便口上不提,但知道两人安好,他就会觉得无比安心,即便相隔千里,想到总有见面的时机,便不会觉得孤独。可如今魄如霜已经不在了。在收到魄如霜那封告别信,他不知会一别隔生死,只觉各自安好便是万幸,山重水复总有再相逢的一日。而原无乡,那个自认识以来就是个特异而不解的存在,即便在南北分裂不能私聚时,他亦不曾想过彼此会断情绝义,却不料好不容易南北恩怨尘埃落定,便迎来那痛心的绝情三掌,只能眼睁睁看那人渐行渐远。

  那个月下告白是他始料未及,还是在魄如霜墓前,时机再糟糕不过了。

  他从来不曾想原无乡竟对他存有超出友谊的情感。

  他向来不晓情爱,不愿去想,又不得不去想。他不能逃避,不能像对魄如霜那样留下遗憾。而且,那个人是原无乡啊,那个占据了他大半个人生的原无乡。

  可是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和其他人不一样,原无乡和他,他和原无乡,处在一起是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甚至理所当然,无需多余的言语,无需要归纳入任何关系,更无需厘清。但原无乡还是说了,说心悦他,那作为回应,他是不是也该说同样的话?如果是,他该抱着什么心情去说?他不能理解,想不明白。

  原无乡来自过去的告白,他需要想;原无乡如今的状况不对,他需要想;他与原无乡将来的关系,他需要想。他需要想的时期太多了。

  他想,他需要的是时间。等唤回了原无乡,他们有的是时间。

  可是,他又忘了,当悲剧要发生时,上苍从不给人准备的时间,也不给人挽回的机会。

  乌云伤悲暗四垂,失行孤雁逆风飞,雨悲风凄,白昼转黑夜。密林中,他背着陷入昏迷的原无乡不断狂奔。大战中,原无乡臂上的银骠不期然开始不正常脱落,致使他疼痛难当,生命陷入危殆。他不顾伤势将原无乡抢出了战场,便直直奔往黑暗道找照世明灯求助。现下情势,只有照世明灯能彻底卸下银骠玄解,救下原无乡的性命。

  大雨淋漓,不断奔跑中,过往一幕幕恩怨交缠如走马灯在他脑海回放,仿佛一辈子马上就要到尽头。渐渐的,背上的人没了响动,连呼吸都要听不到了,而去往黑暗道的路却似没有尽头,好似他怎么跑都到达不了。

  甫经大战,他肩头上的伤仍在流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渐渐耗尽,脚步开始虚浮,背上的人也越来越沉。

  不能停,不能停,他绝对不能停。

  “原无乡,撑住,你一定不会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吾还在等你再唤吾一声。”

  唤一声什么,好友、倦收天、天才大剑者、执法大人、北大芳秀、还是别的什么更亲密的称呼。什么都好,只要唤吾一声,应吾一下,让吾知道你还在,不会无声无息就没了,像魄如霜那般,在荒凉故地上只留一块墓碑,一座孤坟。到底哪样更残忍,蓦然收到死讯便知无可追回,还是眼睁睁看着由生至死却束手无策。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嚎,那个向来温柔的人此刻竟发出了微弱的声响。他闻声仿佛受到了鼓舞,更加快步赶往黑暗道。

  终于,他还是赶上了。

  原无乡还活着,照世明灯顺利将银骠卸下。过程中,这人曾有短暂清醒,如同传声符另一头过去的原无乡一般,心心念念叮嘱他不必为自己伤心,还重新肯定了彼此固若金汤的友情。千帆过后,一切恢复原状,他心中欣喜。可当这人感谢他还愿意接受这份友谊时,他虽然应答着“从来不曾放弃”,心里却莫名感到有些不对味了。然而,原无乡说完便昏迷倒地,他不及细想,本能抢身俯下将人抱起。

  他将原无乡抱入黑暗道,安置到他暂居时曾经睡过的床上。在床边,他才要将原无乡放平,低下头,忽地见怀中的原无乡面容俊秀,双眼紧闭,还有那双唇,微微张开,仿佛有诱人的魔力,在招唤他。那一瞬,方才在黑暗道外莫名感到的怫异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恍惚间,他感觉无边黑暗中,微弱灯火仿佛摇曳出了重影,使得一切都感觉如梦似幻。那一刹,他竟似着了魔,不受控制一点点低下了头去……

  双唇即将触碰瞬间,原无乡忽地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痛吟,他才猛地惊醒,整个人有如醍醐灌顶,又不由得满心怅然。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他不反感魄如霜的靠近,难怪他每每和魄如霜相处都莫名感到亲切,是你,一直都是你,吾心中那人,一直都是你啊。

  过了一段后,虽然失了双手,但原无乡总算恢复能自由行动了。他在外忙碌,因担心这人不方便进食,他还专门为他挂了好几个架子的烧饼,方便这人饿了自己就口去吃。哪知等他回来时,烧饼半个都没动。这人明明饿得肚子打鼓,还对他美其名说要练习发动意念,饼不来就口就不吃,真真和过往一样,标新立异得不合时宜。然而他心下明白,原无乡口上越是玩笑,心里越是苦涩。这人一定无时无刻在自责自己无法为正道出力弥补往日的过错,才会食不下咽。明明那些事,根本不是这人的错。

  回来了,确实回来了,他熟悉的原无乡。

  他心中感叹,走到其中一个架子旁撕下一小口饼,又来到原无乡面前将饼喂到这人嘴边。若是以往,这般过于亲密的逾矩行径他是不会做的。仿佛是迟来的顿悟,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对于此番亲密的举动他是无师自通,轻车熟路,完全懒得矫揉掩饰。反是原无乡一脸不适应地避了去。

  面对这样的无心之举,他忽地觉得有些失落,不由得想,会不会是他曾想要阻止那场穿越时空的告白,不愿意去回应那人发起的传声联系,甚至曾打算将传声符毁去,传声符才会不得已用尽全部力量,在传达了那人的情感后烧成灰烬,让他再没机会回应。而同一个时空中,当年懵懂不知的他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懂回应,之后流年飞逝,他躲在永旭之巅回避过往情仇,而那人好不容易宣诸于口的真心告白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魄如霜还在时,原无乡时不时拿他和魄如霜说事,虽然每每都会尴尬收尾,但当时他只觉原无乡在故意戏耍他,看他笑话,如今再回想,只怕这人当时是在撮合他和魄如霜。是真心的吗?

  所以说,那句告白不作数了吗?

  难解心绪涌上心头,见这人转过身,他一时把控不住,跨步上前张手环住了这人的肩背。这时,他的胸部紧贴着原无乡的后背,他能感受到心脏不断撞击胸口的跃动。明明有无数言语堵上喉头,开口时,却只剩一声长叹:“太好了。”

  太好了,还有机会。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过去,他一遇到情感问题就本能逃避不想,让那些本该说的话,本该做的事,都不能及时传达、及时做到,只能蹉跎岁月。而如今,江湖路险,前程艰难,即便有心回应,也得挑对的时机。更何况,现下状况,他不想让原无乡误认为他在怜悯。

  可时机总是难找。

  没多久,原无乡再次撞上银骠,与他并肩作战。他们一路下来形影不离,为正道出力,仿佛任何事只要他们俩在一起就能迎刃而解。他依旧有舍不去的自吾坚持,却学会留意原无乡的状况,不再只顾盲目往前冲。共同作战的日子里,他想,他要更主动一些,更上心一些,将那些过往忽略的缺失都补回来,那么将来有一日,他准备好回应原无乡的感情时,一切会更水到渠成。然而,渐渐的,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过去早已停留在过去,不会因他迟来的回应而改变。如今的原无乡,本质仍是柔而不争,但处事变得果决强硬了。事实上,当初入世重复,原无乡便已有不同,其后遭银骠恨意侵蚀再恢复,原无乡也有所转变,都不再是那个醉了酒对着传声符对他絮絮叨叨道真心的原无乡了。

  时空交错,他这才明了,那夜月明,那夜悲怆,那夜孤注一掷,都是只停留在那夜的风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回应过去的原无乡的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