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在接到邮局工作人员的电话后,他取回了滞留在邮局的包裹,又从中拿到了一张本不该存在于这个包裹里的照片。

  他委托了波本威士忌帮忙调查此事,但对那张照片所展现出的兴趣和执念是极其有限的,那个所谓的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自己”的确足够他诧异,也的确可以促使他做出点儿不在原本的计划安排内的行为,却也就仅限于此了。

  比起照片中警校中的年轻人,那个不断被提起的名为飞鸟响的家伙会更容易吸引他的注意力。

  而从始至终,他从未探究过那张照片的来源。

  那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比起过程,他更注重结果。

  不过,在时隔一个月后再次接到邮局的电话时,他的心中竟然隐隐生出了几分期待。

  ——上一次是照片,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他打开窗户,招了招手,几秒后,他的视线内迅速出现了一个黑色人影。

  “刚刚的电话有听到吗?”他笑着问。

  明明还是会吹冷风的季节,明明穿得一点都不少,伏特加的额头却诡异地渗出了几滴汗,他拘谨地搓了搓手:“啊……这个吧……是……是这样……”

  神津真司也不点破对方的慌张,温和道:“可以麻烦你帮我走一趟吗?”

  听到这句话,伏特加忐忑的心脏刹那间归了位,他立刻用力拍了拍胸膛,大声道:“您放心,尽管包在我身上!”

  身材魁梧、一身黑衣的男人转身离去,他的步伐匆忙,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窗户被关上的声音,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自从苏格兰威士忌离开后,伏特加总觉得那位先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他不知道该怎样用言语来形容,但那位先生给人的压迫感绝对是愈发强烈了。

  邮局离得并不远,伏特加快去快回,拿到了那个薄薄的快递后就即刻折返,路上一刻都没有耽搁。

  在即将踏入那栋熟悉的房子的范围内时,伏特加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习惯性地想编辑一条短信,但很快他就做出了另一个决定——直接打一通电话。

  万幸的是,他的上司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大哥,神津先生让我去帮他取了一个快递,需要拆开查看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冷漠到仿佛裹挟着寒风的声音:“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通全程还不到十秒钟的电话被上司干脆利落地挂断,伏特加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来自上司的明确的指令让他松了口气,毕竟这个快递他一旦拆了,那位先生定然会有所察觉,届时该如何解释又是一个难题。

  伏特加走进院落,看了眼不久前与那位先生发生过对话的窗户,最终还是选择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那扇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站在门内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金色的长发垂落在肩膀,眉梢柔和,唇角含着笑意:“辛苦了,伏特加。”

  “您客气了。”那副亲和力拉满的姿态却没能感染到伏特加,他战战兢兢地将那个轻飘飘的包裹递过去时,有一瞬间误以为自己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随着面前的门被合上,伏特加看着那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房门,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开始起怀念苏格兰威士忌还在时的那位神津先生了。

  *

  那个包裹很轻,神津真司隐约猜到了其中会是什么东西,他不紧不慢地拆开外包装,露出这个意料之外的礼物的真容。

  将快递袋扔进垃圾桶后,他才饶有兴致地拿起那个信封观察起来。

  这个桥段未免有些熟悉得过分了。

  他打开那个与一个月前夹藏在他的西服中的如出一辙的信封时,心情中竟然带着几分兴致勃勃。

  ——这一次,里面又会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片刻后,他看着手中只寥寥写了几行字的信纸,身体向后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他将那张信纸对着光翻看了一会儿,最终不得不承认,这真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封信,连带着内容都毫无新意。

  时间、地点、落款,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比起他曾经收到过的各类别出心裁的邀请函,这份邀请实在是有些寒碜。

  但是神津真司最终并未放下那张薄薄的信纸,他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个简短的落款上,唇角渐平。

  【Scotch】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

  “邮局那边递来消息,有人把那个快递取走了。”安室透一边放下手机一边看向身后的好友,继续说道:“不是他本人去的,听描述,更像是伏特加。”

  诸伏景光的注意力终于从手中的资料上转移,他抬起头,没开口问什么,手指却轻轻叩了叩文件夹的表面。

  “hiro,你确定那样写他会来吗?”安室透思索道:“那封信里透露的信息太少,以他的处境,未必会愿意冒着个险。”

  诸伏景光将手中的资料合上,工工整整地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那是来自柴田裕贵的笔录,记载了关于“乌丸集团的神津真司”的相关信息和事迹。

  “他会来的。”诸伏景光的语气极为笃定。

  “我知道了。”其实那仍旧是一个不确定因素,但是来自对并肩前行的同伴的信任,即使没有任何额外的解释,安室透仍旧选择平静地接受了这份风险,他转而提起有关不久后的那场会面的其他安排:“我不方便出面,不过到时候我会让风见……”

  诸伏景光打断道:“让其他人在那附近观望就好,记得不要靠得太近,否则很容易和组织的人撞上,在闹市区发生冲突就不妙了。”

  那是他在从那栋房子逃离时意识到的事情,组织对于神津真司的监视并不局限于那栋房子,甚至还包涵了神津真司有可能会出现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场所,毫无疑问,神津真司即使明面上独自赴约,影子中也一定暗藏着玄机。

  安室透赞同地点点头,几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安排的另一层含义,皱眉道:“等等,你的意思是——?”

  诸伏景光的姿态依然坦然,淡定道:“嗯,我要一个人去见他。”

  “不行!”安室透几乎是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这太冒险了!”

  “管理官已经批准了。”

  安室透哑然,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看着面前的好友,脑海中却逐渐浮现出某个他已经极为熟悉的人的背影。

  “zero,这件旧事已经拖了整整三年,不能再无休止地拖下去了,既然从上野自由嘴里撬不出新的情报,那不如尝试直接从神津真司入手。”

  诸伏景光拿过办公桌上的资料,熟练地翻开刚刚正阅读着的那页,似乎已经不准备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他的语气淡然,身上却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我说过我要和他再见一面,而现在正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绝佳机会,向管理官争取到这个机会费了我一番功夫,现有的计划不会再发生任何人员上的变动。”

  安室透看着重新沉浸进资料中的黑发青年,身为相关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好友在神津真司的这件事上已经投注了多大的精力,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总之,万事小心。”

  诸伏景光翻过一页资料,眸光炯炯:“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的目光凝结在手里的那份资料上出现频率极高的那个名字上,低声自言自语道:

  “终于……”

  *

  【三天后】

  那是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午后,玄关处的衣架旁,神津真司仔细地系好围巾,确认过没有任何遗漏后,才欣然推开房门。

  “您要出门吗?”见此情景,在门外等候已久的伏特加立刻问道。

  神津真司看起来对其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停在院落前的那辆黑色轿车,在他抬手准备打开车门前,伏特加已经先一步跑过来为他打开了车门。

  他还未完全抬起的手臂重新落下,礼貌道:“谢谢。”

  “您客气了、您客气了……”

  伴随着伏特加的诚惶诚恐的推脱声,神津真司垂眸看向正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老熟人,明知故问地打了声招呼:“好巧。”

  坐在后排的男人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他瞥了站在车旁的人一眼,“嗯”了一身,没为自己的出现做任何解释。

  神津真司也不在意,十分自然地坐进后排的另一个位置,随手松了松脖颈上围着的围巾。

  “神津先生,您要去哪里?”

  神津真司循着记忆中的那几行字,流利地报出了一串地址,那是一家颇为考究的咖啡厅。

  车子开始启动,又平稳地驶出,神津真司的注意力落在了身旁那人的身上,不太走心地找了个话题:“吃过午饭了吗?”

  琴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闭嘴。”

  他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态度放在琴酒身上已经称得上一句不错了,是以神津真司适应良好,他嘴上敷衍地应了几声,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手探入口袋,取了什么东西递过去,笑吟吟道:“喏,给你。”

  琴酒的目光发生转移,落在了对方递到他面前的那只手上。

  ——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静静地躺在那只手的掌心。

  琴酒没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神色也依然冷漠,只是重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看向那双充斥着笑意的墨色浓稠的眸子。

  “橘子味的,要尝尝吗?”神津真司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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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想改个更贴切的文名但是至今毫无头绪,整个人就是起名废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