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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意识到起火开始, 苏格兰就已经开始不対劲了,他退至了墙角,也知道自己应该跟着人群往外走。

  可就那样一刹那, 在看见那漫目的火光的一刹那, 苏格兰就已经动不了了。

  被封锁的记忆在熊熊烈火之时, 就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股脑的往他脑子里涌来。他本来不记得那些的,他本来什么都不记得的,可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大火, 像是要带他重蹈覆辙一般。

  十九年前,他本该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可他却在最危机的时刻逃了出去。

  那时他本来已经被吓睡着了,可却又在大火快蔓延至厨房的时候又猛地惊醒,他踩着橱柜,从厨房高处的窗口跌了出去,他那时真的好疼啊,石子划破了他的掌心, 腿也摔伤了。

  可是那时已经是半夜,火势还不是特别大,熟睡的邻居们还没有发现那场大火, 他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茫然的、不知所措的拐着那条摔伤的腿往外走。

  他那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苏格兰也记不清了, 他大抵是被吓坏了吧, 不知道去敲邻居的门,只知道去找电话亭, 去找哥哥,他握着口袋里仅剩的一颗硬币,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想给哥哥打电话。

  哥哥当时有说过,如果想他了,可以给夏令营的老师打电话。

  他记得那串号码,也找到电话亭,拨打了出去,可他那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紧张无措的支吾了半天,却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当时是半夜,他又什么都不说,夏令营的老师还以为骚扰电话,就那样挂断了。

  电话挂断了,可他没硬币了,再也不能打电话过去了。他就只能茫然的坐在的街边,豆大的泪珠一粒粒的流了下去。

  也许那时的他是以为,哥哥不要自己了吧。

  他在街边哭累了,哭睡着了,然后被组织的某个研究人员给捡走了。

  其实最开始他是记得自己叫诸伏景光的,可是后来他忘了,从替代“那个孩子”的身份开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忘了很多,更忘了自己是谁。

  他谁也不记得,只记得实验室的宫野医生待他极好,视他如亲子,也总会笑着给他带糖。

  可是宫野医生也死了,死在了研究所的那场大火中。

  他只想要护住宫野医生留下的两个女儿,所以他逐渐成了苏格兰,可大火早就吞噬了他的所有,只留下了一个代号为“苏格兰”的空壳。

  他想活着的心早就被火光烧的一干二净了。

  他一无所有,没有心,更不懂什么是爱。

  如今,在十九年后,大火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曾经的两起大火都没有带走他的生命,那这一次,他总该要死了吧。

  最开始他的确挺害怕的,浑身上下都不听使唤,只能无力的蜷缩在墙角,看着火势愈演愈大。

  再然后,他想,其实这样死去,也是可以的吧。

  他和诸伏景光的所有不同,都源于那场大火,那场大火使他成了苏格兰,不被人喜爱的苏格兰。

  苏格兰没再挣扎,也不再尝试逃走,任凭系统焦急的喊着他:

  【宿主!宿主!现在逃的话还来得及!】

  【宿主!燃起些求生欲啊,说不准只要逃出去了,你就能够活下去了呢?!】

  【宿主!你知道吗,警校的樱花特别特别好看,只要你能出去,你就可以去看那活力满满的樱花,雪莉不是也说想要与你和姐姐一起去看樱花吗?】

  【宿主!】

  可是无论系统怎么喊,苏格兰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任凭着四肢麻木着,任凭自己被火光包围。

  直到波本回来了,直到波本不顾生命危险强行将他带出去的时候,他才逐渐回转了思绪。

  苏格兰猛然意识到,他面前的这个人是降谷零,是原定世界线中诸伏景光的幼驯染降谷零。

  诸伏景光一定和降谷零看过很多次樱花了吧?

  他也想去看樱花,可是12月没有樱花,他看不成樱花了。

  他故意把降谷零“气”走了,其实也不能说是“气”,毕竟他都那样做了,降谷零除了离开,别无他法。

  降谷零毕竟是降谷零,是光明磊落的降谷警官。

  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也不可能像诸伏景光那样,成为降谷零密不可分的挚友。

  波本走了,他心里其实挺难过的,于是他问系统:“我把降谷零的卧底路给断了,他会不会想杀了我啊。”

  系统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

  【……你别想太多。】

  苏格兰忽而笑了一下,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远比之前要苍凉。

  “苏格兰。”

  琴酒很快就找了过来,他看着独自一人的苏格兰,不禁皱了皱眉:“波本呢?”

  苏格兰抬头,朝他挤出一抹笑:“走了啊,不然呢?等你来杀他?”

  琴酒本想问你为什么不解决掉他,他看着浑身狼狈还没有武器的苏格兰,硬生生的收回了那个问题。

  也是,苏格兰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于是他只是问:“你是怎么发现波本是卧底的?”

  苏格兰指了一下已经被熄灭的火场,毫不约束的笑着:“他以为我会死在那里,所以他无所顾忌的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结果我没死成。”

  他说的是谎话,但这是要让琴酒相信的“真话”。

  苏格兰说着,又捂着胸口,连续咳嗽了好几声,甚至喉间还咳出了鲜血来,他的咳嗽几乎是止不住,口里猩红的血液也止不住,十分狼狈。

  琴酒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也不再管波本了,拽着苏格兰就往旁边走:“别挣扎,带你去实验室那边看看。”

  苏格兰只是“噢”了一声。

  然而一系列检查下来,苏格兰身体得出来的结论并不算好,琴酒拿着检查单在一旁皱着眉,而得知苏格兰吐血后,本来已经去美国进修的宫野志保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生怕她不在身边,苏格兰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而看着实验室得出来的检查结果,宫野志保直接扑进这名从小到大一直照顾她们姐妹的“哥哥”的怀中。

  那一夜宫野志保在苏格兰的怀中泣不成声,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捋过女孩栗色的发丝,于是他笑了,対宫野志保保证道:“你放心,志保,我一定会活着。”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些话,将宫野志保劝回了美国。

  可在宫野志保走后,苏格兰转头又看向还没离开的琴酒,说:“阵,我想活下去。”

  他用的是“阵”这个称呼,用的是在组织第一次相遇时,对还没有获得“琴酒”这个代号的黑泽阵的那个称呼。

  明明“阵”与“琴酒”是同音字,可琴酒就是知道,他喊的是“黑泽阵”,而不是琴酒。

  苏格兰的话语说的毫无波澜,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可琴酒却蓦然听出了他対生命的渴望。

  琴酒还记得,在他认识苏格兰的时候,苏格兰就已经完全不怕死了,除了宫野姐妹,没有人能扯的动苏格兰的情绪。

  琴酒抽了一根烟,沉默了许久,最后墨绿色的眼眸紧紧看着他:“因为波本?”

  明明是疑问的话,从琴酒口中说出来,却又有着十分的牟定。

  在琴酒看来,苏格兰是在和波本“闹”了一场以后才燃起了求生欲,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判断,苏格兰是因为波本,才想要活着。

  也许是想要报复波本,又也许,是想要做别的。

  但苏格兰却只是笑,一如既往的扬起他那毫无生气的微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可是苏格兰想活着意味着什么?琴酒是知道的,苏格兰是为了那位先生的宏伟计划才活到至今,他的命不掌握自己身上,他是那位先生的后备“能源”。

  如果苏格兰想活着,除非那位先生死了,不然苏格兰永远都不可能为自己而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琴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却也只问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苏格兰说,“可我想活着。”

  “好。”琴酒答应的很爽快,但苏格兰知道他一定是衡量了一波利弊才做出的决定,只见琴酒点头,“我扶你上位,干掉那个老东西。”

  琴酒这个人,说忠心也是忠心的,但乌丸莲耶一昧的只为自己的长生不老,只为了自己的那个宏伟计划,从来不管组织的利益,甚至因为他的那个宏伟计划多次损害琴酒好不容易夺下来的利益。

  琴酒是忠心的,可他忠心的对象是组织,至于BOSS是谁,他不管。

  不就是换一个BOSS吗,又不是组织被剿灭了。

  琴酒是拎得清的,那位先生在组织里早就丧失了了民心,扶苏格兰上位,那可比让朗姆那个老家伙上位要好的多。

  琴酒说完就走了,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为苏格兰的夺位计划去做准备了。

  身边终于没有人了的苏格兰又忽然去问系统:“我现在答应你的救济计划,还来得及吗?”

  系统一哽:【稍微有点晚了。】

  【12月7日已经过去了,其实你吐血的当时就差不多要死了,只是因为你之前阴差阳错救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算是完成了任务,我才勉强给你续了命。】

  【“诸伏景光”的救济任务算是彻底失败了,就算你再救下伊达航,我也只能勉强给你续到主线元年那个时候。】

  “三年啊,”苏格兰望了望窗外的月亮,“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系统想了又想,最终想了一个办法出来:【你知道港口黑手党的现任首领太宰治手里有一本书吗?那本书里能呈现的世界基本上就是和原著走向差不多的世界,如果能借此救下书里的诸伏景光,说不准能卡卡bug,被判定任务完成。】

  【但是……】系统欲言又止,但还是说了出来,【书里是有世界意识存在的,像‘萩原研二’这些无关主线的人救下了倒是没什么,但‘诸伏景光’的死亡是‘降谷零’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节点,世界意识无论如何都会捍卫住这个节点。】

  【想在世界意识手中救下‘诸伏景光’,很难。】

  “原来还能去救别的诸伏景光吗?”听见系统这样说,苏格兰忽然笑了笑,“那我可就要试试,我活不活的下去倒是无所谓,我身体都这样了,再怎么续命也都会死。”

  “但……”

  “总要有一个诸伏景光要活着。”

  最好是一个一点也不像他,最好是一个最完美无瑕的诸伏景光,能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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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苏格兰的故事细写起来会是一个超级大的篇章,不过番外写太长了也不好,就只挑了一些内容简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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