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突然变得严重起来了。
堂堂紫霄宫, 天降一烤鸡。这合理吗?尤其是道祖正在讲课啊不讲道的时候,怎会有一只烤鸡从天而降,还散发着奇异的烧焦了的香味……
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女娲神情严肃地盯着那灿金色的一团看了许久, 伏羲摩挲着下巴,神情同样显得深沉几分。
通天俯身垂眸, 衣袂落在纷飞的桃花花瓣之间, 若有所思地盯着它看, 想了一会儿之后, 索性折了一枝桃花,试探着去碰了碰它。
刷的一下,地上滚落下细细碎碎的火星子, 像是耀日上落下的一点,闪烁着极为明灿的光亮, 瞬间便点燃了那枝明艳的桃花,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至通天手边。
通天反应亦是迅速,法诀随心所动, 雾气弥漫,生生熄灭了那团太阳真火,又下意识眨了眨眼,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只烧焦了的……金乌?
啊, 不是烤鸡。
是烤金乌诶!
似乎更好吃的样子(划掉)。
女娲也迅速地反应了过来:“这……是帝俊?还是太一?”
她略显不确定地想着,又望着通天垂下首去, 索性把金乌给抱了起来。
只见那广袖云袍之间,绣着的莲花图案宛如清泉一般流动不息,泛起浅浅的温暖的光晕。三足金乌身上永不熄灭的太阳真火, 此时此刻也被那亭亭玉立的莲花围住, 不再无差别地焚烧着周围的一切。
他似也觉出几分清凉之感, 下意识地蹭了蹭身前之人的衣袖,露出几分舒适的神色来。接着,又十分欢快地,“啾”了一声。
女娲:“……”
伏羲:“……”
完了,不管是帝俊还是太一,此时此刻,都特么难以直视啊!
通天低眸望了眼金乌,却是倏地一笑,眼眸隐隐发亮:“三足金乌的本体,都是这么得……”
他琢磨了一下用词,又好奇地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圆滚滚吗?”
金乌:“??!”
是谁?是谁在说本座圆滚滚?!
神智隐隐恢复几分的金乌威严地睁开了金色的眼眸,华美而透着危险意味的羽翼轻轻舒展开来,整只金乌蓄势待发,势要给眼前胡说八道的人重重一拳!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彼时的桃花林连绵数里,绯色的花朵无声无息地自枝头坠下,轻轻吻过少年上清的乌发,那双足以容纳宇宙寰宇的目光中,再轻而易举不过地映出一只小小的,灿金色的金乌。
那簇小小的明亮的火焰,轻轻倒映在碧波微漾的莲花池中,远望是星辉灿烂,近观是细细碎碎的波澜,美丽得不可思议。
他似乎丝毫不清楚自己如此动人的模样,好看的眉眼轻轻舒展,十分好奇地看向他,又不自觉地弯起了眼眸:“好可爱!”
金乌:“……”
金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翅膀挡住了自己倏忽烧起来的脸庞,整只金乌的温度直线上升,霎时间便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太阳。
通天极为轻微地抬起眼眸,视线中映入那团烈火,又轻轻地笑了起来。似春风拂面,天地生辉。
“啊,是醒过来了吗?”
这时候再装晕倒还来得及吗?
金乌捂着脸,分外挣扎地想着。
*
什么圣位之争现在都被丢到了一边,三人于湖边排排坐,盯着那只软乎乎、圆滚滚的金乌瞧。
伏羲倾情提供了草药,女娲沉思着往里丢了些灵果肉脯,就这么一片接着一片,借着金乌身上时不时就掉落几星的太阳真火,愉快地进行了烧烤。
真·烧烤。
通天低头望着受伤颇重,甚至暂时无法化形的小金乌,试探着把烤肉递到他面前,弯弯眼眸询问道:“加了一些草药,要试试吗?可能会对伤势有帮助哦?”
金乌抬头望他,奋力地啾啾了两声,毫不犹豫地叼走了肉块,又继续仰起头,欢快地等待着下一次投喂。
伏羲幽幽地看了两眼,侧过身去与女娲悄无声息地交谈一句:“应该是太一吧,为兄前世同妖皇共事许久,从未见过他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模样。”
女娲沉吟片刻:“可是……东皇太一号称圣人之下第一人,昔年混沌钟在手时,连圣人都敢与之一战,兄长,你这让我如何相信呢?”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忽而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绝无可能,这肯定是太一!”
“万一呢,兄长又没见过妖皇的本体,又怎么知道他私下的模样?!”
伏羲:“妖皇君临洪荒,睥睨天下,岂会是这么一副热衷于投喂的样子!”
女娲:“东皇身为妖族战神,平四方,扫六合,又怎会只知道冲着美人啾啾叫!”
通天抬眸望了他们两人一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低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了碰金乌软乎乎的绒毛。
太阳真火丝毫没有灼烧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避开了那修长如玉的手指,露出其后毛绒绒的本体,只见金乌十分欢快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叫得一声比一声欢喜。
伏羲:“……”
女娲:“……”
两人面无表情地撸起了袖子,靠近了欢快地吃着烤肉,咬着灵果,又时不时蹭着通天递过来的法力,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的金乌。
两道长长的阴影笼罩了他。
奇怪的危机预感瞬间弥漫在他的心头。
灿金色的金乌似是愣了一瞬,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金乌:“??!”
你们要对本座做什么啊?!
他迅速地吞下了灵果,嗖得一下蹦跳而起,娴熟地迈开三只脚,直接表演了一个原地跑路。
“诶?”通天眼睁睁看着毛绒绒刷得一下消失在自己怀中,不觉抬起眼,望着两位面目狰狞(?)的好友。
“说,你到底是何人?!”
伏羲怒气冲冲:“妖皇怎么可能是这幅样子,都说了肯定是东皇太一!”
女娲冷笑一声,抬手便要抓住金乌:“兄长莫要胡说八道,省得污蔑了东皇清清白白的名声!”
够了啊,你们冷静一点啊。
通天左看右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妖族之人,都是这么可怕的吗?把贫道的毛绒绒还回来啊?!
*
那么,到底是帝俊还是太一呢?
鸿钧微微抬了眼眸,视线掠过殿内孜孜以求,勤奋向学的众人,又微微蹙起了眉头,感受着桃花林边上突然汹涌而起的灵气浪潮。
逃课就逃课,怎么,生怕为师发现不了你们的动静吗?还打算来一场聚众斗殴?
道祖的心情顿时坏了几分,眉头微微一皱,停止了讲课。
邈邈道音消散的片刻,众人不觉恍惚抬眸,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有一人不觉疑惑道:“道祖……”
“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怎么停止了讲课,难道外头出事了吗?”
细细碎碎的声音落在下头,在这空旷的殿中,几乎人人都显出了几分茫然的表情。
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
譬如说,通天真人的两位兄长。
老子和元始只觉得有一种陌生的,但是又分外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尤其是看着道祖面无表情又隐隐含着几分怒意的神情的时候。
仿佛又有什么人搞出了一点小小的事情,造成了一点小小的危害,导致债主不远万里怒上昆仑,又小小地告了一状。
而那个人呢,通常是他们的弟弟。)
又譬如说,掐指一算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观察河图洛书又发现危机将至的,东皇太一他哥哥,妖皇帝俊。
是的,他本人正坐在紫霄宫大讲堂中听课,之前不知道什么缘故,被迫掩着袖子,设置了一个隔音结界,打了好几个喷嚏。
本就因为弟弟迟迟没来听讲而倍感焦虑的他,此时此刻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引起众人一个齐齐的注目礼。
鸿钧亦将淡漠无情的目光投向了他,眉心微微一拧,露出几分淡淡的痕迹,显出当事人分外不悦的心情。
“帝俊,你可有什么事情?”
帝俊面色也颇有几分难看,见鸿钧询问,不得不俯身行礼,告罪一声:“禀告道祖,在下方才得到天机预警,说吾弟有大难将至,一时心忧,举止失礼。”
大难?
鸿钧的目光已然落在了那片纷飞的桃花林中,亦瞧见了那只慌不择路,绕着通天左转右转的三足金乌,不觉垂眸望了他一眼:“那你就和贫道一起去吧。”
啊?
帝俊显然愣了一瞬,又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敢问道祖,吾弟太一现在可是在紫霄宫中?”
鸿钧随意地点了点头,并不过多解释,只对着底下众人道了一句:“此事是贫道之过,讲道往后再延续五十年。”
接着便推开门扉,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帝俊直接跟了上去,只留下殿中剩余之人,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下一个瞬息,元始直截了当拍桌而起,神情淡漠至极,一袭白衣猎猎,瞬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老子微垂眼眸,眸光深沉几分,一甩拂尘,亦随之而去。
等会?等会?你们两位又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都跟着道祖走了啊?外面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我们丝毫不知道的大事情吗?!
紫霄宫中吃瓜人,今天也在十分努力地吃瓜呢?
*
但见东院桃花林间,桃花纷飞,芳华遍地。
太一凭借着与自己圆滚滚的本体丝毫不相符合的灵动姿态,迅速而准确地避开了后面追着他跑的女娲与伏羲,又不忘张开翅膀,亲昵地蹭蹭通天的微垂的一缕鬓发,吃掉他递到口边的灵果。
转眼间,又从他肩头跳了下去,躲开了一只虎视眈眈的手,继续东躲西藏,掀起一阵滚滚灰尘。
“风希……虽然这个事实确实很难让人接受,但是,你们也不必如此激动吧?”少年轻轻一叹,无奈地看着他们。
然而,他只得到伏羲当机立断的一句:“通天!给贫道抓住他!”
通天抬手撑着下颌,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我也很想帮你的啦伏羲道友,可是……他可是毛绒绒诶!”
他眉眼含笑,唇边浅浅扬起一个笑容:“如果是伏羲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呜呜呜不愧是美人。
真是人美心善。
太一甚是感动地想着,又警惕地抬起眼来,望着越缩越小的包围圈,当机立断瞄准空隙便要往外一窜,又见女娲微抬手指,一念动风雷!
灵气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围绕在其中,只留下方寸之地。
女娲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唇边扬起一抹森寒的笑意:“让本座来看看……”
救!命!
太一眼见局势不妙,扭头便跑,毫不犹豫地扑进了通天怀中,拽着他的衣袖不放,又仰头“啾啾”了两声。
呜呜呜救救啾QAQ
伏羲痛苦地捂住了脸。
女娲艰难地抽了抽嘴角。
只剩下通天垂了眼眸,若有所思地望着扑到他怀里的毛绒绒。
他之前怎么说的来着?相信春天,相信未来,相信可爱的毛绒绒,总有一天会对他——自投罗网。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眉眼如画的少年俯下身来,手指轻柔地顺过怀中金乌那软乎乎的,仿佛沐浴着阳光味道的绒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么,不知贫道是否有幸,得知道友的名姓?”
太一茫然地抬起首来,正对上通天含笑的目光,像是永不止息的春风,拂过莽莽荒芜的大地,天地间倏忽寂静下来,星辰于九天闪闪发光,近乎出神地凝望着他的容颜。
一瞬,永恒。
他鬼使神差地张了口,尚未发出声响,便犹带几分不满地垂下眸来,望着自己那毛绒绒的身躯。
下一个瞬息,整个世界仿佛笼罩上了一层迷雾,只见得一轮明耀夺目的太阳自虚空中升起,化为他额前一点赤金的光芒,凝聚着无上辉光,耀眼得近乎刺目。
眉如远山,鬓若刀裁的青年微微垂下了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住通天略显纤瘦的手腕,俯身垂首,唇边一抹笑意灿烂生辉。
“太一。”
“吾之名,太一。”
他专注地投来目光,神情中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欢喜之色,凝望着自己在通天眼中清晰至极的倒影,倏地扬起唇角,笑得肆意又张扬:“可要记清楚了啊,通天道友!”
少年的长睫微微舒展开来,亦抬起眼眸,与他目光相接。他似是笑了一声,眉眼间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光芒,温暖又轻柔。
“原来是……太一啊。”
“是极是极!”
三足金乌甚为欢喜地勾了勾唇角,又颇为愉快地唤了一声“通天”。
两人对视一眼,连时光都倏忽漫长几分,浸透着阳光,春日以及希望的气息。
帝俊:“……”
帝俊:“??!”
匆匆赶到这里,当场看到这一幕的兄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们都在干些什么啊?弟弟你明明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功夫怎么就一副红鸾心动的模样了?你不是有个日思夜想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吗?!
等会儿,不会刚好就是他吧?玄门上清通天?道祖他徒弟?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前一袭雪青道袍,面色喜怒不定的鸿钧道祖,又侧过身来,望了望后面跟着他们一道匆匆赶到的元始与老子二人,顿时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之中。
他艰难地抬起眼来看了眼太一,神色分外复杂。
我说呢,怎么会平白无故生出什么血光之灾?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啊?
那么问题来了,这血光之灾过去之后,贫道还会有弟弟吗?
作者有话说:
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