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萍剑反复贯穿了两次的心脏几乎要流尽最后的鲜血, 悄无声息地滴落在草木之间,令周遭地带上零星的花瓣尽皆枯萎残败。
罗睺慢慢抬起眼来,思绪却仍然停留在先前的瞬息。
女娲丝毫没有留给他深思的时间, 一步踏入,漫天雷动, 手掌微微抬起, 一双碧眸于漫天的雨幕之中显露出森然杀意。
而她的身后, 伏羲小心地安置好通天, 伏羲琴已然落入掌心之中,琴动剑鸣,瞬息之间已成逼杀之势!
天道的威压近乎刺骨地压了下来, 于混沌之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一时之间, 无序的规则愈发颠倒混乱, 疯狂地撕碎着眼前所见的一切事物。
元凤垂落的一点凤羽不慎卷入其间,又在眨眼间被摧毁成最为纯粹的灵气。她眉头一蹙, 毫不犹豫往下坠去,远离了这片忽而混乱起来的混沌之海。
“祂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始麒麟皱眉询问。
“不像。”祖龙略微摇头,又抬起首来望着上方。
元凤鸣声清脆,倒退几步观察起来, 又道:“我们必须到混沌深处去,回到昔年盘古诞生之地, 唯有那里与大道最为接近。”
“但是……”
如今的混沌,显然不是能够让他们深入的样子。
三族族长面面相觑,又不由略微分出几分心神, 下意识望了一眼三族的战局, 接着神情微微一顿。
不少龙凤麒麟的表情和他们一样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他们手上将要攻击的动作莫名止住,彼此之间互相对视,一副深情款款(?)、不在状态的样子。
就差在脸上写上这么几个大字: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些什么?
祖龙冰冷的金眸映入底下众人的神情,倏忽冷笑一声:“那位是当我们死了吗?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元凤的脸色也不是非常好看,她凝重地望了一眼上方:“这等混乱,怕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停止。”
短暂的沉默。
“要不先回去吧。”始麒麟微微垂下眼眸,忽而开口道,“我们一次打斗就打到混沌深处,未必不会引起怀疑,若是强行踏入,反而会引起祂的警惕。不如以后隔三差五寻个由头就打上几次,直到最后关头,‘失去理智’的我们一路打到祭坛所在之地,也是合情合理。”
祖龙与元凤对视一眼,犹豫片刻,方微微颔首:“如此也好。”
“那你我族内的争斗?”
始麒麟并不望向两人,只淡淡道:“能约束几分,还是尽量约束几分吧。旁人的阴谋算计就算了,能重新见证我族的兴盛,又岂能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就任凭它灭亡呢?”
元凤陡一沉默,垂落的目光中又浅浅生出几分叹息:“凤凰……”
“他们尊我为皇,我亦将荣光给予。只可惜,我带给他们的既是辉煌,也是毁灭。”
她的神情忽而锐利起来,眼眸中似有滔天烈焰在隐隐焚烧。她嘲讽一笑,语调低沉而沙哑:“多可笑。”
“多可笑啊!”
天地间第一只凤凰张开了极尽华美的羽翼,像是有烈烈朝阳流转而过,又带着明月皎皎的银辉,她没有再看祖龙和始麒麟,毫不犹豫纵身而下,一如她来时的决绝与肆意,迅速地掠往三族的战场。
祖龙微微垂眸,同样叹息一声,化为流光而去。
最后的始麒麟站在混沌边缘,遥遥望着那深处的景象,长久而凝重,又回转过身来,追着祖龙与元凤的身影而去,霎时间消失在原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如今的他们,只剩下这满身的疯狂,与孤掷一注的决绝。
*
紫霄宫中,罗睺的身影在多方的围攻下几近溃散。
他仍是微微垂着眼眸,神情瞧不太真切,手指重新抓起弑神枪与旁边瑟瑟发抖的小黑莲花,方抬了眼,越过女娲,瞧着她身后已然昏迷过去的少年。
外界的滂沱大雨终于侵入了这片被他控制着的天地,桃花湿漉漉地打湿在地上,风声呼啸,树影婆娑,重重的雷鸣在他头顶响彻,冰冷的雨丝落在他脖颈之间,泛起丝丝冷意。
寒意透骨,杀伐凌绝。
真是一位狠心的美人啊。
他这样想着,又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散漫的笑容,任凭身躯在女娲一剑之下,化为彻底的虚无。
眉眼冷肃的女子微微抬眸,碧色流转的眸中,仍是一片清光映雪般的冰凉,她审视地望着罗睺,手指微微抬起,并未因为他化身虚无而有所松懈,又或者说,她的目光反而更加凝重起来。
肉眼可见的,滔天魔气卷席而来,肆虐于桃花纷飞之中,又极力膨胀开来,迅速席卷了整个紫霄宫!
浩浩苍天之中,天道垂落了目光。
归墟无垠之地,魔道倏忽睁眼。
道魔的视线透过无限的时空岁月,再度交织在一处!
伏羲低唤一声:“风希。”
他艰难地伸出手去,抓住了他妹妹的手,眼眸微微沉下,又一用力,将她强行拽出了那近乎实体化的威压。
九宫八卦之阵瞬息展开,将他们三人尽皆庇护在其中,却宛如风雨中飘摇的一叶小舟,随时都可能倾覆!
这仅仅只是祂们泄露出的一丝力量,一个眼神,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了蚍蜉撼树般绝望无力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对手。
女娲微微抬眸,神色中透出几分凝重之色,遥遥望着这片被黑白两色分割开的天穹,又低下头来,望向一旁昏迷过去的通天。
她又望了一眼伏羲,见着他轻轻摇头,神色又不免更加沉重起来。
兄妹二人皆是忧心忡忡,紧紧抓住了双方的手共同撑起了阵法,青萍剑翁鸣一声,振落了剑上沾染的泥土灰尘,轻轻落在阵眼之上,竟是重新幻化成了一片青色的莲叶。
漫天星辉被莲叶盛起,又倾倒在少年微垂的眉眼之中,令他不由微微颤了颤眼眸,手指亦隐约动了一动。
只是最近这接连不断的昏迷到底令他神魂受创颇多,一时难以苏醒。
如何是好?
鸿钧也想问这个问题。
他微垂着眼眸,遥遥望着天穹,目光是同样的冰冷与冷酷,量天尺从袖中抽出的瞬息,仿佛要碾碎面前一切阻挡着他的东西。
他语调轻轻,却令天道莫名感到一种难得的心虚之感:“尊上,这就是您让贫道不远万里,来救这两个废物的结果吗?”
一面是虎视眈眈的魔道,一面是心怀不满的下属。
天道……天道祂试图挣扎一下。
“鸿钧,如今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都不想的对吧?”祂一边压迫着魔道,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
“您看上他们哪了?他们配吗?他们和我徒弟比起来算哪根葱?”鸿钧微微垂眸,极为淡漠的眼神扫过旁边两位面色愁苦的僧人。
接引:“……”
准提:QAQ
天道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挠了挠头:“也不能这么说啊,他们还是有点用处的。”
鸿钧冷笑:“比如说?”
“比如说……西方总得出个圣人吧,东西方实力本就不平衡,无论是惊才绝艳之辈也好,亦或是闻名洪荒的法宝,其都远远超过西方,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天道沉吟道。
“这有何难?贫道略有一计。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大可以搞个西方大开发,先富带后富。”鸿钧面无表情,“贫道愿意无偿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保证还您一个和谐友爱的西方世界。”
那西方还是西方吗?怎么不干脆合并算了?
天道痛苦地思考着:“他们的道与东方截然不同,洪荒三千大道,总要有个传人……”
鸿钧垂眸:“那有一个也就够了吧,两个算什么?保险?”
接引面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他无言地看了一眼准提,默默地把他往身后一挡,避开了鸿钧的注视,面容又愈发愁苦几分。
天道:“……”
好像也是哦,可是,可是我的剧本原先不是这么写的啊??
鸿钧微微垂下目光,望着自己的掌心,漫不经心地想着:是啊,上次的剧本是他和罗睺于西方须弥山争斗,打碎了西方的灵脉,不得不补偿他们两尊圣位,那么,如今呢?
须弥山,可还好好地立在这里啊。
天道隐隐有些自闭,只是自闭不到一会儿,又被迫咸鱼翻身,和对面的魔道你来我往地交锋了几次,险而又险,尚未见血。
对面传来的意思很明显,让他放了罗睺。
可是……要不是他,本座又岂会沦落到这般地步?!祂心下不悦,看着这西方两人的心情也恶劣了几分。
隔壁上清(重生开挂版)还和罗睺打了个难解难分呢?这边你们两个人怎么就直接被抓了,还逼得本座派人来捞你?
怎么想,怎么都有点没用啊。)
这么一迟疑,祂又重新纠结了起来。
命运长河之上,波澜壮阔的未来再次生出一二重重叠叠的幻影,分别指向不同的方向。
他们真的可以承载起东西方之争的天命吗?
如果不能,天道微微垂下眼眸,目光漠然无情地看着下方的大地,思绪微微偏转,那也就不得不考虑,换个对象了吧?
作者有话说:
接引/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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