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 你在屋里好好写字,妈妈去洗红薯哈,你隔一会儿去看到起火, 免得锅烧干了。”周永丽端着半撮箕红薯对女儿道。

  晚上要吃红薯稀饭,一大家子人,又都是能吃的庄稼汉, 和成年男人拳头差不多大的红薯要洗十来根。

  好在周家自己就有堰塘, 平日里洗点什么东西也方便。

  田金凤正头也不抬地在本子上写“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片,香山红叶红满天”。

  这个本子是周杨以前写过的,田金凤以前没学过汉字, 正好可以省一笔买字帖的钱,跟着周杨以前留下的铅笔印子描画。

  她闻言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 然后便抱着矮板凳扛着高板凳,坐到厨房门口,一边继续写“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片,飞入芦花都不见”一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着灶孔里的火。

  见女儿认真学习的样子, 周永丽只觉得欣慰极了——在田家的时候, 田母借口女娃儿总是要嫁人, 只需要会做活儿能生娃就行, 明明都到了学龄期了, 硬是拖到不让女儿去上学。

  周永丽自己虽然学历不高,可也是个读了初中的,虽然只读了一年就没读了, 但是心里很明白读过书和没读过书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本来她想和田远平商量着无论如何夏天过了要把女儿送去读小学,谁知道夏天刚开始就闹出了医院那档子事。

  不过,如果刚开始得知的时候是绝望和无助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重新有了生活的希望。

  先不消说等养猪场正式建起来之后,她负责养猪场工人的午饭和后勤,一个月能有几十块钱的工资,就是女儿这段时间跟着侄儿学习,都从一开始大字不识一个的“a、o、e”变成现在能跟着本子临摹文字了。

  她现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田远平离婚了,只可惜那个龟儿子反而变成了缩头乌龟……

  她打算明天或者后天直接去田家闹——她就不信田家舍得丢面子!

  反正做错事的又不是她!

  周永丽下定了决定,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麻利地洗完了红薯皮上的泥巴。

  端着半撮箕红薯,周永丽从堰塘边准备回院坝最后用清水冲一遍就切块入锅,此时却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叫声。

  “啊——嘎啊——嘎啊……”

  好像是鸭子叫,又好像是狗叫,还有点像是喉咙里咯痰的感觉。

  周永丽觉得毛毛的,可是又不受控制地循着声音走去,甚至没有发现院坝里拴着的狗正蜷缩着发抖。

  很快,周永丽便在屋外的竹林里看到了一只白色的狗……

  不对,这个耳朵要比狗更大,可体型要比狗更小,最重要的是,它的尾巴毛发蓬松且很长,约有身长的一半以上。

  此时注意到了周永丽的视线,那动物也不闪不避,反而用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永丽。

  此时天色渐暗,竹林里光线要比外面更昏暗,衬得那双棕黄的眼睛隐隐泛红。

  一个词语在周永丽的心中呼之欲出:“狐……”

  “妈妈!你去哪儿了啊?”清脆稚嫩的童声拉回了周永丽的迷失,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手里的红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田金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蹲在她后面吃力地端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撮箕:“妈妈,你怎么把洗好的红薯给扔在地上了啊?到时候外婆要生气的哦。”

  周永丽再看向之前那狐狸所在的地方,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狐狸?

  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李老幺站在那里,对她不怀好意地笑。

  周永丽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黏腻的恶心感:这二流子什么时候偷溜回来的?

  可眨眨眼再看,那里也没什么李老幺,空荡荡的,只有一片竹林。

  空中传来一阵似臭似腥的味道,淡淡的,周永丽打算再仔细闻闻……

  “妈……”清脆的童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周永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对着那个方向狠狠地呸了三口口水,然后一手抱着女儿,一手将撮箕提溜着就钻进了厨房:“金凤,赶紧进屋里去!”

  

  是夜,周家人劳累了一天,吃完了晚饭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洗漱睡下了。

  周永丽和田金凤睡的一张床,她将蚊帐里使劲用扇子扇了扇,大概几率没有蚊子藏在里面后,便喊女儿赶紧躺进去。

  小姑娘现在吃好玩好学好,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永丽拿着蒲扇给女儿一边扇凉,被女儿的睡意感染,不知不觉扇动蒲扇的手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最后轻微的鼾声响起,也睡着了。

  “啊——嘎啊——嘎啊……”

  那好像是鸭子叫,又好像是狗叫,还有点像是喉咙里咯痰的声音再次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这一次,就好像是在周永丽的耳边那么近!

  周永丽猛地睁开眼睛,却没有受到惊讶的模样,而是趁着夜色往屋外走去。

  此时,李老幺家里。

  趁着晚上偷摸回来的李老幺正在自己那只有几缕破旧稻草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女人——老光棍每到夜里就特别的空虚寂寞冷。

  但是之前他打算买个婆娘来的念头却淡了。

  不是因为没钱,而是因为被吓到了。

  之前他被卫戈那野种打了一顿,又被周杨踢了几脚,灰溜溜地从村子里跑出来准备避避风头,拿着从田远平那里讹来的五块钱买了两斤肉用清水煮煮稍微打了打牙祭。

  不过李老幺还不是很满意,觉得自己如果有个婆娘的话,肯定能把这肉做得更好吃点。

  于是他忍不住在肉吃完了之后又去找自己那买了婆娘的狗友打听打听——虽然知道钱不凑手,但是多听几遍过过干瘾也成啊!

  谁知道对方家里出了大篓子——那个被买回来的婆娘居然在饭里放了百草枯!

  他那狗友并不知晓,还美滋滋地吃着,结果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李老幺被吓了个够呛。

  其实他那个狗友所在的村子买卖婆娘的事情并不少见,但是这些女人被买回来之后都很认命地生孩子。

  就算有那么几个烈性的,被砂锅大的拳头收拾收拾也就老实了。

  谁知道,还出了个更厉害的!

  因为这档子事,李老幺和其他狐朋狗友都对婆娘的想法都淡了。

  但淡了不代表没有,毕竟这件事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总还是心存侥幸。

  这不,等过了几天那股子惊惧和后怕消失了,李老幺就又蠢蠢欲动了。

  只不过他现在裤兜比脸还干净,家里也没啥东西,就算是去找野寡妇估计也不得要他进门,因此只能自己在破床上YY。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自家里门被推开的声音。

  李老幺猛地坐起来了——他这空壳子,村子里都知道,难不成还有不长眼的来偷?

  只是当他看清了对方的脸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仙人板板,这、这不是周家的周永丽吗?

  最重要的是,她半夜三更来他这老光棍家里干啥?

  周永丽虽然嫁过人生过娃,但在李老幺认识的女人中也算是姿色不错的了。

  一时间,大脑长时间不用已经退化得跟个核桃差不多,思想都被下半身做主的李老幺想入非非,一双凸眼顿时又绿又亮。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周永丽今晚上的特别尖,眼睛也特别狐媚,尤其是配着嘴角那抹笑意,简直让他心痒难耐。

  

  田远平和田二姐在胡老太太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偷偷潜入了榕树村。

  田远平之前看到周永丽风姿绰约地往李老幺家走的时候,内心就升腾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大概源于他即将变成绿乌龟的憋屈,可同样又能无代价地和周永丽离婚,然后和副厂长女儿的结婚,从此走向人生巅峰的兴奋感。

  “我们什么时候去捉奸?”田二姐兴奋地咬手指头。

  当初周永丽生了个女儿之后她就很不高兴,觉得这是给他们老田家断根了,后来她一直怀不上,她更是觉得这个弟媳妇不顺眼。

  这期间她其实有意无意地给自己弟弟签过线,但田远平个人比较心高气傲,一个没看上,直到那个副厂长的女儿刘娜。

  等他弟弟成了副厂长的女婿,那再给她家男人安排个工厂里的活计,不比土里刨食好啊?

  所以无论是为了弟弟还是自己,她都是干劲十足。

  只不过她没想到以前软包子一样的周永丽居然咬着不离婚,周家人更是说要离婚就要分割财产——狗(日)的想得美!

  所以她就出了个让胡老太太作法,让狐仙操控着周永丽去偷男人的恶毒主意。

  田远平更是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李老幺。

  “莫急得跟屁股上长钉子一样,”胡老太太老神在在,“狐仙姑要……”

  “嗷嗷嗷!”凄厉的惨叫打断了胡老太太的话,胡老太太更是在这一声惨叫后突然喷出一口血,然后整个人就跟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眼睁睁看着瞬息之间发生的这一切的田远平和田二姐头脑一片空白。

  “咋、咋子了?”

  “啷个回事?”

  紧接着,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东西从李老幺那个方向直接朝着他们飞过来,腥热的液体洒了他们满头满脸。

  “狐三,我看你是活腻了,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搞事?”

  田远平和田二姐转动着僵硬的眼珠,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瘦弱中年男人,而在他的脚下踩着的是一个浑身斑秃的类似于白狗一样的生物。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打量,那中年男人对着邪邪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可了不得——在田家姐弟俩的眼中,这个中年男人的嘴巴都直接咧到了耳朵根,脸色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黄毛。

  “妖!妖怪啊!”田远平嚎叫一声就要转身逃跑,连田二姐都顾不得了。

  只是没跑几步又被拦住了去路。

  在他面前站着的正是笑容和善的周杨:“来都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啊?”

  在周杨身后,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只人立而起的黄鼠狼。

  此时这四只小东西正尖声尖气道:“是啊,来都来了。”

  “嘻嘻嘻,不留点东西怎么能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小仙女们求收藏求留言~

  嘻嘻嘻,不留点东西怎么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