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值千——”周贺的声音忽然变小:“立臻,我想喝水。”
然后乌天隐隐听见薛立臻的声音:“我去拿,你好好躺着,毛巾被裹紧了……”
乌天:“……”
大概是薛立臻走开了,周贺说:“薛立臻真好。”
“……嗯。”
“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回来,我以为他恨死我了,你知道么,他刚知道我要结婚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被客户灌了酒,大半夜跑到我家门口砸门,一边砸一边哭,让我别结婚,”周贺停顿了一下,然后缓慢地说:“但我没理他。”
“你——”
“乌天,”周贺截断他的话:“我后悔了。”
“我后悔了”四个字,发音变粗了。
他竟然哭了。
午饭吃得食不知味,帮姥姥收了碗筷,乌天回到聂原的小屋,一进门,就转身搂住跟在自己身后的聂原。
“他怎么样?”聂原温声问。
“他还没去医院拿结果,但是,”乌天低下头,枕着聂原的肩:“他后悔了,他爱薛立臻,以前没有说。”
聂原无声地,轻搂着乌天的腰。
“我以前看过一句话,大概是说,人生就像摸扑克牌,一切都是随机的,有些人摸到了好牌,有些人摸到了坏牌——都是命,一点办法没有,”乌天鼻子一酸:“但是这张坏牌来得也太他妈早了吧?”
聂原也说不出话,只能收紧手臂,用力和乌天相拥。
在死亡面前多少恩怨情仇都变得无力,生命的本质如同荒原,一望茫茫,沉默而萧索。
所以此刻的相拥就变得弥足珍贵,荒原上燃起一团火,虽然不知能烧多久,但每一秒都是柔软的暖意。
“聂原……”
“嗯?”聂原轻拍乌天的腰:“怎么了?”
“聂原。”
“……嗯。”
周贺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嘴唇也发青。
他的头发很长了,因为已经无法坐起,便没有理发。
薛立臻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俯下身叫他:“周贺,周贺?”
周贺木然的双眼,眨了一下。
“周贺,你认出我了?”薛立臻语气急促:“我是薛立臻,周贺,还听得懂么?”
一位医生推门走进病房,叹了口气:“你别叫了,他的脑功能……已经丧失一大部分了。”
薛立臻坐在病床边上,手里攥着周贺因频繁输液而浮肿的手,不说话。
“我是来和你们说一声,”医生扶扶眼镜,语气遗憾:“大概就是这几天……可以准备后事了。”
“啊——!!!”
乌天大叫一声,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后背上全是汗水,衬衫已经湿透了。
“怎么了?”聂原坐在一旁椅子上,被他吓了一跳。
“……没事,”乌天用力揪了揪眉心:“做了个噩梦。”
看了眼手机,两点零三,正是最热的时候,午后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
“你干什么呢?”刚才的梦境过于真实可怖,乌天迫切地需要转移注意力。
“看文。”聂原晃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沧江文学城的页面。
“你那篇《黑夜》,完结得那么仓促,还打算写吗?”
“写,”聂原肯定地说:“等咱们的事儿都定下来,我就接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