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也凡摇摇头,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点:“没有的事,以前也不是没坐过过山车。你看我这不是没死吗?”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仿佛是个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

  不知是不是忘了,沈竞溪的手臂还环着他,没有收回去的意思。顾也凡别扭地动了动,干脆作势要站起来,嘴上说道:“走吧,你不是还想玩别的吗。”

  沈竞溪还能听出他声音里掩盖不了的虚弱感,但对方这么勉强自己也只是陪自己实现一点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幼稚愿望而已。想到这一点,他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你现在需要休息。”

  “没事的,我只是……只是有点缺氧贫血,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哪有这么娇弱。”顾也凡轻轻笑了笑,“要不然咱俩去玩摩天轮。”

  他本意是开个玩笑,摩天轮这种充满了浪漫主义幻想的东西更适合女孩子,男人会感兴趣的还是少数,没想到沈竞溪竟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啊,我们去玩摩天轮。”

  “啊?”

  沈竞溪没理会顾也凡脸上那惊疑不定的表情,真的把人拖去坐了摩天轮。

  顾也凡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金属制的衔接部件,背后是渐渐离开大地的透明玻璃,突然就笑了出来:“传说,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亲吻,两个人就会永远在一起。三少,我可是个gay啊,咱俩单独坐摩天轮会不会太不合适了。”

  他对朋友从不隐瞒取向,此时非常自然地就说了出来。

  沈竞溪对这事略有耳闻,但也没想到他如此坦荡。他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轻地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还知道这种小女生喜欢的说法。”

  “嗯。”顾也凡依然保持着那个望天的姿势,“我不是有个妹妹嘛,以前做了很多努力企图唤起她的少女心,”他目光下移,看着沈竞溪,无奈的耸肩,“可惜失败了,她依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女汉子。”

  沈竞溪被他逗乐了:“以后不要叫三少了,跟樊奕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竞——溪——?那你也和樊奕一样叫我小凡好了。”

  顾也凡的声音懒洋洋的——他确实没什么力气——那拖了长音的两个字听得沈竞溪心里有点痒痒的。

  他自动把声音安到了空谷凡花身上,想象着那个长歌门躺在汀州的油菜花田里软绵绵地喊着“镜——溪——”,似乎没什么违和感。

  “小凡,”他说,“今天……谢谢你。”

  这句谢说得无头无尾,但顾也凡竟然神奇的听懂了。

  “客气啥啊。”顾也凡无所谓似的摆手,“我看你那么感兴趣,小时候没玩过?”

  “嗯。要学很多东西,没什么时间。”

  “对嘛,对于你这样童年乐趣缺失的同志,我们要站在先行者的角度抱以同情,要用春天一般温暖的态度对待,用夏日一般火热的热情感染你,绝不能让你感受到秋风扫落叶一般的萧瑟和冬日的寒冷。真的,这些东西想玩没什么可耻的,每一个孩子都很喜欢游乐园,下次大胆地说出来就好了。”

  顾也凡从见过沈盼以后就打开的那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交际开关还没关上,此等歪理张口就来。

  沈竞溪:“……”

  “啊。”顾也凡看着缩小的大地,“快到顶了。说起来传说还有另外一半,一起坐摩天轮的恋人如果不接吻的话,最终会以分手告终。”

  他转头看着沈竞溪,诚恳地说:“还好我们是两枚光棍。”

  “……”

  忽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的样子,紧张地看着沈竞溪问道:“你有对象吗?别被我诅咒了就不好了。”

  沈竞溪有一种把他那张破嘴堵上的冲动。

  “……没有。” 

  、惊梦

  太阳渐渐落山了,和下行的摩天轮一起。

  冯小天打了不少电话才把众人一一从游乐园里喊出来,有车的开车,没车的蹭车,朝她订的KTV进发。冯大小姐再怎么返璞归真,节目的最后也是一定要来点酒的,不然对不起她一贯的名头。

  沈竞溪来的时候据说是跟姐姐一起来的,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蹭到了樊奕的车上。

  樊奕抬脚就要踹他,嗓门扯得老高:“滚!居然把我一个人仍在地上吹冷风!”

  “一个大老爷们儿怕鬼就怕鬼怕得低调点成么?不嫌丢人。”顾也凡语气平平地说了句,自顾自钻进阿斯顿马丁的后座躺下睡觉,吩咐道,“你俩要干架干轻点,我要睡觉。”

  樊奕迅速转火:“你一天天除了睡觉能做点正经事么?”

  顾也凡皱了下眉,没睁眼。

  沈竞溪适时地替他解围:“他不舒服,你让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