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清是不可能两清的, 毕竟还要在一个学院里上学这样子。
瘦瘦小小的白发男孩坐在树杈上，纤细的小腿随意晃荡着，树下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在做演算, 从他频频皱眉的模样来看, 这个局并不好做。
“你要杀阿依夏？”黑帝斯探头看了一眼, “我可以帮你。”
闪烁着荧光的屏幕做了防偷窥处理, 其实以黑帝斯的角度看不到上面的内容，但是他能从安晚情绪里感觉到对那只螳螂的厌恶。
“杀他要趁早，等他能飞了就麻烦了。”
安晚不置可否：“你不是能瞬杀六只天赋虫？”
黑帝斯摇了摇手指：“病毒是早就埋进他们身体里的，只不过潜伏期无症状而已。我们虫族的抗病毒性很高的，像阿依夏那种基本上不能被疾病杀死。”
“你上次说他打不过你。”
“当然——病毒虽然不能直接杀了他，但是可以降低他的感觉和体力, ”黑帝斯忍不住炫耀自己, “我近身战斗也不弱，但是他毕竟有天赋优势，在速度上我确实比不过。只要他能飞了，就有可能逃走。”
病毒、飞翔。
安晚着重在这两个词上划圈, 这也是他们这个局的关键所在。他轻轻敲击着面板：“确实不能再拖了。”
“你不回第一区吗？”安晚收起面板, 仰头看那个披着男孩皮的凶兽。
黑帝斯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回去？”
安晚说：“我以为会有‘扬眉吐气’‘逆袭打脸反派’等等的故事发展。”
黑帝斯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从你们人类的角度来看, 我就是反派。”
安晚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已经煮熟了的鸭子不会飞走，”黑帝斯意有所指的盯着安晚，“暂时歇脚的麻雀不看牢可就溜了。”
安晚沉默片刻：“你抓不住麻雀。”
“我从没想过要抓住他, 因为我也有翅膀。”
随着习性学考试的和/平落幕，整个联合学院进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周。安晚选修的科目并不多, 考试也相对较少，整天开着校车赚外快。与之相比，被迫选修了全学科的阿依夏简直忙成了陀螺, 连轴转于各个考场之间。
有的科目开考之前热闹，有的科目开考之前安静，但没有哪一间考场像这里一样剑拔弩张。
阿依夏走进素描考试教室的瞬间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讲台上站着两个人类，年龄大一些的那个怒不可遏，年龄小一点的那个一副轻蔑傲慢的模样——好巧不巧，这张脸他还有印象。
素描导师尖尖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年轻人鼻子上，声音都快喷出火来：“怎么是你！？”
年轻人拿起粉笔槽里的粉笔，刺拉声划出一道刺耳的横杠，然后粉笔灰簌簌而落，造就两个大字——
肃静。
“显而易见，”年轻人抬了抬挂在脖子上的身份牌，“我是本场考试的监考官。”
那确实是一张不容造假的电子身份牌，正面来回切换着监考官姓名样貌及编号、监考科目等信息。阿依夏着重看了眼“莫克代斯”四个字，确定当初安晚要他造伪证救的Alpha就是他。
他不屑的想，人类就是喜欢把精力浪费在一起奇奇怪怪的情爱上，这样感性的动物又怎么可能不被打败？
“你有什么资格做考官？你连踏进这个考场的权力都没有。”因为阿依夏的到来，素描导师的声音不自觉小了些，显得有些色厉内荏。
阿依夏不为所动的走过争执中的两只人类，来到自己角落里的画架前，取出铅笔用自己尖锐的指甲开始削。
距离他最远的走道传来窃窃私语声。
“什么情况啊，人手不够的时候让优秀学生来监考是常规操作啊，李导怎么这么暴躁？”
“你不知道？之前上课的时候莫少当堂翘课跟未婚妻卿卿我我去了，李导一怒之下当场就放话了，说要让莫少及不了格。结果~你猜怎么着，人莫少直接来当监考了，就问你六不六！”
“这……他非要进来考，李导也不会说什么啊，非要这么刚吗？”
“莫少什么性格啊，李导能当堂给他放狠话，他必须是要怼回去的。精彩精彩，我拍个小视频发到论坛上去哈哈哈。”
“我觉得这个安排很好啊，莫少的异能是视觉颜色系的，让他帮着看考场、改卷简直不能更合适。”
“合适归合适，但是什么时候能发素描纸啊！这都开考十分钟了，俩监考官还跟斗鸡似的，我下一场还要赶哲学呢。”
阿依夏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挂在黑板上放的电子钟。
13：43。
素描考试的时间是13：30-15：30，接下来16：00-18：00是哲学考试，中间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让同学们休息并前往下一考场。
做为全科选修的优秀同学，阿依夏自然也选修了哲学，那么如果台上两只斗鸡再争执下去的话，极有可能耽误到他的下一场考试。
想起少爷对自己要求的全科A+，阿依夏不耐烦的敲了敲画架。
他的动静不大，甚至没把骨骼纤细的画架敲散架，但由于全考场的人、虫注意力都留了一半在他这里，所以很轻易便获得了关注。
阿依夏没有废话，冷漠的开口：“发纸，开考。”
终结暴力最有效的方法是更高等级的暴力。
哪怕这位第三区长官没动手，哪怕在校园论坛里他已经大着肚子在玩围裙play，整个画室的人依然噤若寒蝉——没人想在这时候挑战一位主战天赋虫的耐心。
素描导师僵着嘴角讨好似的笑了笑，开始一边道歉一边发纸，也没空管讲台上另一位的监考资格了。莫克代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狠狠瞪了阿依夏一眼，不甘心的开始宣布考试规则。“本场考试为考批一体式的静物素描，将给大家一个半小时答卷，剩下半小时将由监考官批改。现在是……下午13：45，收卷时间为15：15，拿到纸的同学可以开始画了。”
他说着拉开讲台上一直被遮住的方盒子的红绸布，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考题：
棕色的毛绒小熊倚靠在玻璃花瓶上，瓶中有一束层层叠叠的红玫瑰，旁边放着些不锈钢器皿，而下方则是一块方格子衬布。
整个考场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连阿依夏都皱了皱眉。
“怎么能把四大变态放到一起？这一个半小时画得完？？”“疯了吧，我现在都有绒毛恐惧症了！”“对不起妈妈，我可能得挂科。”
莫克代斯翘课敲黑板：“肃静——考试过程中不可交头接耳。”
绝望的考生们并不能提出抗议，只能拿起铅笔将素描纸贴好，开始从不同的角度作画，一时之间整个画室里只剩下沙沙的纸笔摩擦之声。
学院生活小半年，并没有培养出阿依夏的艺术细胞，他作画完全靠的是对肢体极其精准的掌控。他可以在毫米为单位的范围内精准控制下笔的力度和着色的深浅，所以什么毛绒玩具、不锈钢壶之类的杀手锏对于他来说毫无作用。
莫克代斯捻起那张画纸，冷笑着批评道：“机械至极，毫无灵魂。”
整个考场静得落针可闻。
连素描导师都震惊的望着他，心想你原来不是心高气傲，是真的蠢。
阿依夏用他那无机质的复眼凝视着眼前人，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所以？”
从任何角度来看，阿依夏花了一个半小时精心描绘出来的答卷都十分完美，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考场里素描得最符合原物那张。
但莫克代斯显然不这么认为：“如果只是画得像就可以得分的话，要‘绘画’这门专业干什么，摄影相机不是更靠谱吗？谁说画得像就可以拿高分，绘画是需要灵魂的。而你的画里根本没有对艺术的热忱，只有一腔冷血。”
阿依夏点头，觉得这个Alpha分析得不错。他本来就对什么绘画、艺术、哲学一点兴趣都没有，只不过是少爷觉得把自己从主战掰到主和需要经过这么个步骤而已。
既然少爷想要，那他就去做，没什么别的道理。他只是想要一个A+的评分，灵不灵魂的根本无所谓。
“多少分？”阿依夏对这个人类并无喜怒，所以问得还算客气。
莫克代斯不屑的笑容已经勾上嘴角，嘴唇微启就准备说出某个不尽如人意的字母。素描导师隔着半个教室都知道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打算干什么，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打算高声阻止。
就在这个瞬间，异变陡生！
素描考试不像别的考场那样桌椅摆放得整齐，一个个画架和小板凳星罗棋布的放在教室里，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大。莫克代斯站在阿依夏的画架前，其背后不远处的地方正是另一只虫族的考位，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一臂。
一只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了过来。
因为距离不足一臂，所以这只手臂如果抵达目标位置，必然会捅穿莫克代斯的胸膛，那五只利爪会捏碎他的心脏。
换而言之，必死无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三级虫的速度堪比火箭，区区萌芽级的莫克代斯和其他学生根本反应不过来，其他虫族考生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来不及救援。
只有阿依夏眯了眯眼睛，他肩胛骨微动，一根从天而降的骨刺狠狠洞穿了那只手臂。
——堪堪在利爪刺破Alpha后背的皮肤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离开学院的最后一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