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君不野肯定的想。
种种能够发现的蛛丝马迹都在表明， collapsar来京市了。
可如果collapsar真的来京市了，他为什么要去看VID的比赛？
自己直接微信上问他吗？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君不野自己否决了。
这样做不合适， 因为对他来说， 两个人只是素未谋面的网友。
那我可以去问谁呢？
君不野翻一遍好友列表。
发了条消息出去， 等待回复。
另一边，直播间里， ban选环节也结束了。
君不野把官方解说的声音调小， 一心二用， 一边解说一边等简棋的消息。
[这个ban选……这个英雄组……]
[一瞬间不知道说啥， VID教练是吃白饭的吗？]
“想复刻其他战队的经典打法， 但画虎不成反类犬，他们的打野没这个实力。”君不野一眼就能看出比赛场上的局势变化，“野怪拿不下， 被偷了，这波团战要没。辅助在梦游吗？直接一个反向大招给自己队友送葬？”
[震撼我心]
[啊？？虽然我自己打游戏也这样， 但是你职业选手和我菜鸡同样操作，那我上我也行？]
[这个辅助是敌方派来的间谍吗……]
“……辅助按错连招， ADC被杀回营地，正在出装备， 共用经济消耗速度太快，其他队友的发育跟不上节奏。”
游戏开始五分钟， VID的战斗节奏已经崩了。然而……
君不野沉默了会，面对官方比赛直播界面， 缓缓说道：“四季的指挥判断失误，给VID送了三个人头，不过不影响大局。”
[笑得， 大局就是VID会输呗]
[野哥心想：都是菜鸡，比比谁更菜，好了，毫无疑问，VID最菜]
[哈哈哈哈笑死]
[看得出来野哥今天很克制了]
[野哥最近心情都不错]
复刻出来的纯进攻式英雄组宣告失败，第二场比赛，VID的教练马上又换到了另一种极端组合。
[……我怎么觉得这教练也没想赢]
[这是上次深红某一场比赛的打法吧？我当时看到挺诧异的，但事实证明饮水机战队玩得起，可VID玩得起吗？？]
[不是VID粉丝的我都想真情实感的骂一句了。]
[VID还有粉丝？]
[有的，我舍友就是死忠粉，从S2赛季入坑，现在还在做VID杀回正式联赛，重新夺冠军的白日梦。]
[无语无语无语！联盟什么时候能更新一下次级联赛的淘汰机制，别留在赛场上消耗粉丝热情了，离谱到极点。]
君不野看到这一幕，思索片刻，点评道：“送得过于明显了。”
“这不叫战术，这是心里根本就没有逼数。看得出来，他们很想早点打完早点回家。”
“我建议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直接找联盟递交退赛申请，原地解散吧。”
“打比赛把自己打成了笑话，有什么意思？”
微信叮一声，简棋的回复姗姗来迟：[？]
[简单：好好解说。别摸鱼！]
[野：我摸鱼？]
[简单：听得到你的键盘声。]
[野：好好训练，别摸鱼。]
[野：看我解说这种四流战队能给你实力提升带来帮助？]
[简单：看你解说有意思。]
[野：看我直播要收费的。]
[简单：？]
[野：你不是我粉丝，看我给粉丝的直播，当然要收费。]
[简单：多少钱？]
[野：谈钱太俗。]
[野：collapsar是不是来京市了？]
简棋不承认：[没有啊，谁跟你这么说？]
疑问句表示君不野其实并不确定沈闲禅来了京市，那么就不可能是沈闲禅亲口告诉他的，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不会承认了。
[野：昨天晚上和他双排，他说他跟朋友在外边喝了点酒。]
[野：甜甜的朋友圈也说你晚上出去喝酒了。]
[简单：？]
[简单：我喝酒还要挑日子？]
[野：刚刚我在官方直播间看到一个人，很像他。]
[简单：你们这几年又没见过，说不定是你看错了。]
[野：他的每一场比赛，我看了不止一遍。]
[野：很多遍。]
[简单：四年诶，人是会变的，长相气质也是会变的。]
[简单：不和你多说了，昨天我是跟孙主席一起喝了点小酒。]
简棋从微信消失。
一分钟后。
君不野直播间弹幕闪过一行大字：
[双子星简棋送出超级豪华云朵彩蛋机一台～～快来抽奖吧！]
简棋的弹幕紧随其后：
[实名举报你们野哥一边解说一边跟我聊天划水。]
聊得正欢的弹幕诡异暂停一秒钟，紧接着喷发：
[我说为什么我听到了键盘声！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不会是我们说野哥手机摸鱼，野哥就把阵地转移到电脑端了吧？]
[君不野！给我好好解说！不要一边聊天一边解说了！]
君不野眉梢轻轻挑起：“谁说的我只要开摄像头就好了？”
[我没说过。]
[我也没说过。]
[帮你骂那个人，速解说了！]
“行。好好解说。”
君不野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提前声明，我对选手没有偏见，也不觉得他们输了就是垃圾。能被选入战队的青训营，就代表他们有过人之处，有可取之处，只不过跟的老板不靠谱。”
[我帮你点名了吧，说的就是VID ]
[跑到他地里的好苗子都被他霍霍完了。]
[今天这个ban选真的看得我好迷惑啊，VID老板脑子里在想啥，VID教练和战队经理都在想啥？直接自暴自弃不打比赛了吗？]
[这个我可以说诶，好像是VID之前的注资老板不想继续加码了，给VID的资金砍了好多，估计是觉得VID再投资也没前途了。何况现在又不止自由之战一家搞电竞，但凡是个游戏就想来电竞圈溜达溜达，能够被投资的战队多得是。]
[但是都没有自由之战火啊？]
[凭良心说，你觉得VID能救起来么。]
[……有点难。从次级联赛杀出重围，还是需要实力的，然而VID现在一个能扛鼎的都没有，就算他们老板愿意花重金去职业战队挖人，别人也不会来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知道星月今年能不能稳住。]
[本来以为星月转会期会要挖人的，结果没有，还是原班首发队员。]
[一起打了那么久比赛，有默契。又不是有致命错误或者是在不能打了。]
没再和简棋聊天，转而认真解说，但君不野并没有把微信退掉。
他打开了collapsar的聊天框，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上一次对话，是collapsar说会等他的学习心得。
君不野一边解说一边琢磨着学习心得应该怎么写，顺便在想自己该怎么旁敲侧击collapsar的去向？
简棋明明白白否认了。
可他不信。
比起简棋的话，君不野更相信他自己的直觉。
他不会认错人。
比赛现场。
沈闲禅订到的位置在这一排的最边上，起身离开不会影响到其他观众。
因此，在看完VID的比赛以后，沈闲禅就提前退场了。
主持台上，四季战队的队长作为本场bo3比赛的胜利队代表，正在接受主持人采访。第一次在这么多观众面前接受采访，他特别激动，手心里满是汗，回答问题时也有些紧张。
沈闲禅没留心他回答了什么话，只是觉得和前不久录屏里看到的君不野相比，显然是君不野更可爱。
他是打车来的，也准备打车走。
但比赛场馆外，站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听到脚步声，靠着外边栏杆抽烟的人抬起头，“……collapsar？”
“不用装成偶遇。”沈闲禅说，“你不是特意在等我吗？”
老韩——VID的战队经理，深吸一口气，又合着烟雾吐出来，“确实，我在等你。借一步聊聊？”
场馆外边现在虽然冷清，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人了。
沈闲禅没答应也没拒绝，收了手机，往场馆左边的道路走。
老韩跟上。
两人到附近的咖啡店找了间小隔间坐下来，老韩没看菜单，直接同服务员说道：“两杯冰美式，一杯加双倍糖。”
等到服务员端着两杯冰美式送上来，老韩率先打破沉默，把加了双倍糖的那一杯放到沈闲禅面前：“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先前在场馆看到你，还以为我看错了。”
沈闲禅笑了笑，怎么谁开口第一句话都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盯着美式里的的冰块们看了会，“有一阵了。”
“诶，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呢。”老韩半真半假的抱怨。
“有必要吗？”沈闲禅似笑非笑，“我以为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老韩一点都不尴尬，自然而然的带过先前发生的不愉快，“好歹共事过几年，一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吗？”
沈闲禅若有所思点头，“想聊什么？”
“纯粹是好奇了。离开VID的这几年，你在从事什么工作？”
“无可奉告。”
老韩被哽住，好半晌继续说到：“那你有考虑过回来继续打职业吗？”
沈闲禅仿佛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讶，“我二十二了。”
老韩斩钉截铁：“年龄不是问题。简棋二十三岁了还在打职业！”
“这么说，你想让我回来。”
老韩的心思被沈闲禅一语道出，他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我想问你要不要回VID，再打几年比赛。”
老韩语速很快，立刻开始陈述自己邀请沈闲禅回来的理由：“Crush在S4赛季结束以后的转会期就退役了，你回来VID他不可能有反对意见，也不会针对你。其他的人……比如壹壹、面具、miao，这几年也都陆陆续续退役了，虽然还在《自由之战》活跃，当当主播什么的，但也是跟电竞圈隔着一层了。”
“有一个问题。”沈闲禅说。
老韩连忙点头，“好，你问。”
“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回来？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很熟吗？”沈闲禅语气淡淡，“我自认记忆力不错，没记错的话，是我炒了VID的鱿鱼，不是你们逼我退役。”
老韩：“……我们曾经是同事。”
沈闲禅无动于衷。
老韩讪讪，抿一口冰美式 ：“你就不想再拿一个世界冠军？”
沈闲禅不客气：“带着一队虾兵蟹将拿冠军吗？”
“你觉得我是专业扶贫的？我长得很面善？”
老韩：“……”
倒也不是。
平心而论，沈闲禅的五官与面善两个字不搭边。从前在赛场上，只觉得是极具攻击性的帅气，带着些冷冷淡淡的疏离。可现在在看……比起从前，更添了几分，漂亮。
是的。
就是漂亮这个词。
意外的适合沈闲禅。
老韩甩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摇出去，“邀请。只是邀请。”
“我拒绝。同时送给你一句忠告。”
“不要太高估自己的地位。”沈闲禅起身，“确实，我退役有这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crush在世界赛场上因为对面有他喜欢的选手就放水试图故意输掉，但这个原因，也就占了百分之一吧。”
他戴好口罩，推开隔间门。
老韩喊住他：“——那你为什么要来京市，要来看VID的比赛？”
“为什么？”
沈闲禅想了想，“这是告别。”
是以前VID在打城市赛的时候，五个人互相约定的承诺：如果要离开VID，一定要再看一场比赛。
四年前他离开得匆忙，并没有履约，所以今天他过来把collapsar和VID做一个分割。
沈闲禅说完便走了。
老韩晃神好一会，才发现他给沈闲禅点的双倍糖冰美式依旧保持原样，沈闲禅一口都没喝。
坐上回爷爷家的车，沈闲禅脑海中的陈年旧忆被方才的答案勾起一小缕。
当时为什么会互相做那样的约定？
因为原本他不在VID的队员名单里，虽然他在玩《自由之战》的时候，和当时的壹壹等人认识了，有空会一起组排，但他对打比赛没有想法。
壹壹他们倒是很想打。
联盟放出城市赛的报名表，他第一时间就拉起了一支队伍，邀请了沈闲禅，但沈闲禅没答应。于是壹壹只能找了另一个打野玩得不错的网友。
正式比赛开始前不久，这位后来的打野找壹壹、面具、miao还有pote一人借了一百块钱，卷款携逃、了无音讯了。等找不到他人的时候，其他四个人一对，才发现每个人都借了一百块。
沈闲禅是来救场的。
钱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了。
壹壹没计较钱的问题，但他对这位兄弟一言不发就逃跑的行径耿耿于怀。
遂做如此约定。
都是过去的事了。
手机振动。
是简棋发来的消息：[你今天座位几排几号？]
沈闲禅如实回复他，随后便到了目的地，付钱下车。
沈爷爷不喜欢大肆铺张，因此即使是整数岁的寿宴，也只邀请了家里人。
不过沈家人多。
连带上旁支几房，沾亲带故的，也有几十号人了。
沈父带着沈星星在爷爷面前说话，依旧没把星星的生母带回来。
沈闲禅拎着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过去，“爷爷。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好日子，沈爷爷瞟他一眼，乐呵：“来，来坐。我们闲禅终于舍得回京市了。”
沈闲禅笑了笑，没说自己只是回来给他过个生日就走。
沈星星看到他，张开手臂，“哥哥抱抱！”
沈闲禅抱起他，坐在爷爷边上，聊了会天。
正菜还没上桌，沈父把沈闲禅拉到花园里，叮嘱：“在你爷爷面前多表现表现。”
“我不要家产。”
沈父急了：“你得为星星考虑考虑！”
沈闲禅淡淡说道：“只要你不出去乱投资，分红足够高质量生活了。”
走回正厅，沈闲禅不咸不淡的和过来打招呼的亲戚客套。等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沈父站在车前，愕然：“你不回家？”
他以为沈闲禅要回去的！
“早就说了，我们只是爷爷寿宴见一面。”沈闲禅看了看飞机起飞时间，“我去机场了。让让。”
“你——”沈父想要跳脚，又顾忌着这里人多耳杂。最终只得带沈星星一起走了。
上了车，沈星星犹自低头失落：“哥哥不回家吗？”
“……”沈父望向窗外，沈闲禅早已没影。“你哥哥忙。”
简棋在驾驶位一边开车，一边停不住嘴：“大晚上的找我当司机，你够可以啊。”
沈闲禅理直气壮：“太晚了，不好打车。”
简棋呵一声，“以后是不是不用我来当司机了。”
“嗯？怎么？”沈闲禅有些困惑。
“你那位——”简棋拖长尾调，“小粉丝。”
“他可是今天随便扫一眼，就把你从茫茫观众中认出来了。”
“噢？”沈闲禅想了想，了然，“你下午那会问我要座位号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他突然来问我你是不是来京市了，我寻思好一会，你要是和他说了，他肯定不至于再来问我吧？想必你是没说，那他咋知道的？”简棋讲述自己刚刚耗时良久的寻寻觅觅，“我拿着你的座位号，对比了一下官方直播间的镜头。还真让我发现了。”
“你就一个侧脸入镜，还带着口罩，都被他认出来了。”
“啧啧。”
沈闲禅无语：“你恶不恶心。”
“我不恶心啊。”简棋趁着红灯，摇头晃脑，“啧啧啧。这是什么缘分，啊？他对你真这么熟悉？”
“也就看过你打比赛吧？都没和你现实里见过面。”
沈闲禅纠正：“他来VID青训营报道的时候，见过一次。”
简棋：“哦——了不起。”
沈闲禅：“？”
简棋：“见一面就让人魂牵梦萦，了不起。”
沈闲禅面不改色：“天生丽质，没办法。”
“他不喜欢VID？”沈闲禅岔开话题，顺手拿出手机瞥一眼，没有新消息。
简棋琢磨会，“也不能这么说，得分两个阶段吧。你要剧透吗？”
沈闲禅一口回绝：“不要。”
“今天老韩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回VID。”
简棋：“？”
“哈？”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沈闲禅：“我说的实话啊。他们可能没脑子。”
简棋吐槽：“VID早就是一个巨坑了，也就是好多小年轻，头脑发热往里撞，哎，有时候吧我也挺惋惜。但你知道的，好苗子肯定先往大战队的青训营投简历，到他们手里的，其实也经过了好几轮筛选。”
“至于他们背后的老板，没打算彻底撤资，但投资量肯定会减少。老韩这是看到你，死马当作活马医啊。”
沈闲禅笑一声：“他来问问，我不答应他不吃亏，我答应了他血赚。”
“那你还听他废话？”
“有点好奇他找我聊什么。听完之后……”沈闲禅以四字作结，“浪费时间。”
“知道就好，人还没傻哈。”
简棋说完，一直没再听到沈闲禅说话。侧头一看，沈闲禅正在浏览手机。
“看什么呢？你头不晕了？那我把窗户关上咯。”
“别。”沈闲禅熄屏，准备等会飞机上再仔细看看。“给学生布置的课后作业，交上来的作业……非常扎实。”
整整三千字。
格式有模有样。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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