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起初是重的, 齿关相碰唇舌纠缠，最后却慢慢温柔起来。
纪行半阖着眸，腰折向后被摁在桌沿，半点不得动弹。
每每祝岚总是让着他, 真有一回不让了, 他才惊觉两人力气差了这么多。
他仰着头, 被掐着下巴接受祝岚的吻，连指尖都是麻的, 被抽走了力气一般一动不能动。方才倾倒下来的红酒还在他指尖, 又顺着滑下去，滴在地下那一滩酒液里，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来。
满室都是红酒的浓郁香气, 丝绸一般裹住了两人，越缠越紧。
纪行有些缺氧，一时神智恍惚，分不清那是从自己指尖掉下去的香味, 还是自己干脆整个人就被泡在酒里。
他觉得自己鼻尖口腔里都是那股香甜的味道，拉着他坠到甜美梦境里，分不清今夕何夕，画面交错的一瞬, 仿佛又听到了两年前“叮铃”相碰的冰啤酒罐的声音。
两年前，他们在除夕夜里对酒，两年后，他们唇齿相依。
......
等到躺回床上的时候，纪行还是恍惚的。
他脑子是乱的, 心里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想法——所以两人这就算是......在一起了？亲都亲了，现在睡的还是祝岚的家, 应该就是在一起了？
祝岚说他喜欢我。
他说想和我在一起。
那就是在一起了！！！
纪行脸颊红得可以摊煎饼，刚才拿冷水洗了好几遍都没能让温度降下去，触手还是滚烫的，他一翻身，拿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住了，半张脸都藏在枕头里。
祝岚的......男朋友。
祝岚是我的男朋友。
光是想想“男朋友”这个词，纪行都觉得浑身烧起来。
他拿起手机，想给祝岚发短信，打开看到那个没有备注的名字，手指又是一顿。
他先前分不清自己和祝岚的关系，又不想和其他人一样，板正地备注个“队长”或者“Ephemeral”。他无法定位祝岚，又心里下意识地不想把自己和其他人等同起来，因为他想要的不止那么多。
说到底都是心里那点不甘心在作怪。
纪行抿了抿还有点麻的唇角，心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名正言顺，那个人就是他的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关系，他想怎么备注都行。
纪行点进祝岚的头像，又点进右上角那三个小点，在备注那一行打下了一个小小的爱心。
点完确认之后，又退回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儿，窝在被子里左右看了能有五分钟，纪行还是觉得不够。
他又点了进去，在原本那个小小的爱心后面又加上了两颗。
三颗小爱心。
纪行拿指尖轻轻戳了戳，被子里那团小小的空间被他自己的呼吸打得有点热，红发垂落到眉前，连一向冷淡的眼尾都染了一层红色。
备注都改了，该说点什么吧？现在给祝岚发信息吗？
纪行是很想、很想、很想发的。
可一时又想不到发什么好。
祝岚亲手做的那顿年夜饭还是没能好好吃完，他被祝岚按在桌边太久，直到快缺氧了才被放开，摆在桌子上的菜早已经冷了。
雪菜不知道什么时候窜上了祝岚的椅子，两只毛茸茸的小前爪搭在碗筷边上，瞪着两只圆溜溜的葡萄似的黑眼睛，不知道围观了两人多久。
这只非灵长类的犬科哺乳小动物智商有限，并不能理解两个人在做什么，但对于两人不喂它东西吃表示了愤怒，一气之下舔了一口祝岚碗里的糖醋排骨。
当然，事后获得了祝岚一个毛栗子作为新年礼物。
说到新年礼物......
纪行掀开被子翻身起床，从抽屉里把祝岚送他的那块奖牌又拿了出来。
作为职业选手，小纪神虽然资历不算高，但已经是同龄人中绝对的佼佼者了，这些年他自己拿下的奖杯奖牌在欧洲也凑齐了一整个柜子，漂亮的有、造型奇特的有、刻着各种各样花式的也有。
可......纪行爱惜地摸了摸祝岚给他的金牌，觉得还是这块最好看。
他把奖牌从盒子里拿出来，把被自己滚乱的被面拍拍整齐，然后把奖牌放上去拍了个照。
雪白蓬松的被面衬着亮闪闪的金牌，光芒锋利而耀眼。
他拍好照，认认真真挑了个更闪亮的滤镜，然后点开祝岚的聊天界面，把照片发了过去。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话：【我一定会保管好的。】
或许是光线原因，总觉得奖牌不如亲眼看着漂亮，纪行点开那张照片又放大，心想这一张是不是拍的还是不太好啊，缎带没拍进去，要不我撤回再重拍一个？
他刚要点撤回，祝岚的回复就立刻弹了出来。
【#爱心#爱心#爱心#】：这么喜欢这个礼物？
【Crush】：当然喜欢，这是......你送的。
纪行打完这句话，还没等祝岚回复呢，自己先脸红了。
——是不是显得太不矜持了？祝岚不喜欢人家对他这么撒娇吧？
好在祝岚并没有给纪行太长的思考时间，那边“正在输入中”闪动了两下，下一秒信息就又发了过来。
祝岚的确是不喜欢人家撒娇，也不喜欢黏黏糊糊的人，但凡事总有例外——纪行就是所有的例外。别说撒娇，就是他要星星要月亮，祝岚也心甘情愿地给他摘。
【#爱心#爱心#爱心#】：喜欢就好，但现在还给我发信息，是睡不着？
【Crush】：嗯，你要睡了吗？
【#爱心#爱心#爱心#】：我也睡不着。
祝岚这个时候说睡不着，理由跟自己应该是一样的吧......纪行看着手机屏幕，脸又开始烧。
他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半晌，打了字又删，最后还是憋不住问：【为什么睡不着？】
纯情的小纪神在祝岚身边太久，耳濡目染学坏了，也开始藏着坏心眼地逼问。
——要是祝岚回自己说为什么睡不着，那就刚好截屏下来，每天晚上看一遍。纪行一边暗戳戳地想，一边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耳朵。
他还是第一次对着祝岚耍这种小心思，心里小人止不住地打鼓，焦急地等回复。
十秒过去了。
二十秒过去了。
三十秒过去了......
纪行揉着耳朵的手有点凉。
不会吧？祝岚没看到消息提醒？还是他去洗澡了？那自己要不要假装什么都没问，把这句话揭过去算了？难道祝岚也像那些撩到手就不负责的渣男一样，这么快连敷衍都不想敷衍自己了？
纪行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聊天界面。
在他脑补出第十八个祝岚不回消息的理由的时候，门突然被敲响了。
指节敲在门板上的声音清脆，纪行一个激灵。
现在只有两人在家，要不是雪菜突然成精了学会敲门，那就是......
纪行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拖鞋刚才不知道被甩到了什么地方，又来不及找，光着脚就跑去开了门。
祝岚倚着门框，背后衬着客厅里为了守岁而彻夜开着的灯光，轮廓清晰而俊朗。
“你、你怎么来了？”明明刚刚还在和人聊天，可等人真的出现了，纪行眸光又止不住闪躲。
虽然已经给祝岚添加上了三颗爱心的备注，但从队长到男朋友的身份转换还是太突然，纪行没谈过恋爱，对着自己刚确立恋爱关系的男朋友，一时之间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祝岚却似乎适应得很好。
他看着纪行，满目宠溺笑意，说：“来跟纪神说一说我为什么睡不着。”
纪行呼吸一滞。
“不先让我进去吗？”祝岚问。
纪行反应过来，红着脸把门让开了：“请、请进。”
小纪神坏还是坏不过祝岚，在说骚话这一行，祝岚是当之无愧的祖师爷。俗话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这边他才刚新手上路，那边祝岚已经开着法拉利飙出去了几千几万里，哪里撵得上？
房间并不大，这里本就是次卧，摆设也并不多。
自从把这个房间腾给纪行之后，祝岚自己就再也没进来过，这还是头一回。
他在房间里晃了两圈，然后站住了步子，似笑非笑地垂眸看着纪行。
纪行坐在床上，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你、你就坐床上吧，”纪行小声说，“......那个躺椅我没坐过，上面应该有灰。”
祝岚本来就没打算坐在别的地方，才不管躺椅上有没有灰。
“还要听我跟你解释一下我为什么睡不着吗？”祝岚坐到纪行身边，笑着问他。
“不用了，我、我知道了。”纪行在祝岚的注视下，脖颈到耳后都控制不住地升起一片血色。
“哦？”祝岚手撑在床上，凑近了一点，问，“你知道了？那说给我听听。”
纪行整个人快红成了一只小龙虾。
祝岚还在旁边催促，声线低沉带笑：“说说啊，我为什么睡不着？”
纪行想躲开，又被祝岚眼疾手快地扣住了手腕，哪里都跑不了，只好艰难地动了动嘴角：“我也睡不着，你......你跟我一样。”
他说这话已经算是示弱求饶了。
可祝岚假装没听懂：“哦，原来纪神等到现在，也是因为睡不着。可我刚刚没跟你说我为什么睡不着啊，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原因跟你一样了？”
为什么......又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
纪行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祝岚这根本就是在逼他！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纪行一双眼睛望着祝岚，晕着一层朦胧的水光，是被自己羞出来的，他看着祝岚，希望祝岚能放过自己，可祝岚还是假装没看见。
纪行只好闭眼，眼皮都在抖，抖得可怜巴巴的，半晌小声说：“因为你......”
他刚说出三个字，就被贴到自己唇角的那片温软触感堵了回去。祝岚倾身过来，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碰，一个再亲昵都没有的吻。
“我这样吗？”祝岚鼻尖贴住他的，轻声问。
祝岚只是问话，并不需要回答，问完这一句又重新贴上了纪行的唇。
纪行被挤在床头和祝岚之间，只留下方寸地方，稍微挪一下都跟祝岚更贴近了一点，手撑了一下碰到对面人的胸口，滚烫的体温让他不敢再乱动。
祝岚这次的吻不比在客厅里那么急促，是绵长而旖旎的。
纪行不会换气，这么温柔的吻，仍然被亲的呼吸都是乱的。
一吻结束，他慢慢睁眼，近得能看见祝岚眼里自己的倒影——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被汗晕湿了贴在额前，脸颊因为缺少氧气而通红，唇边还有微亮水光。
祝岚向后退开一点点，眸光隐晦：“我的确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的。”
纪行喘气都喘不匀了，下意识地向床头仰了仰。
“放心，不碰你，”祝岚把他汗湿的那缕头发弄好，想了想，还是又把它揉乱了，“就是想再亲你一下，没别的意思。”
这氛围太容易擦枪走火，祝岚对着纪行很难控制住自己，把纪行裹在被子里说了句“晚安”，就逼着自己转身出去了，临走前把纪行甩到一边的拖鞋捡回来放在了床边。
纪行看着床下的拖鞋，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呼吸，伸手摸了摸嘴角。
良久，止不住地笑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吻，还是因为祝岚那句话，总之他心口像打翻了一碗收藏了好久好久的蜂蜜，甜的无法用语言描述，只好弯了眼睛。
这就是......恋爱吗。
纪行后知后觉，只觉得要是心里的话也能组成个弹幕，那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行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了。
头一次尝到恋爱滋味的纪行把自己埋回到被子里啊啊啊啊啊了半天，实在控制不住，摸出手机打开了论坛。
他想找点儿什么比赛复盘的帖子看看，好叫自己平静一下不要那么激动，结果一打开帖子，就和被挂在首页的八卦贴来了个脸贴脸——
【新年第一炸！CNG队长和突击手，老实承认你俩是不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