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一个多月, CNG全员也算拼了。
每天一点起床，吃完午饭就得进到训练室里开始训练，集体练四排，一直练到晚上七点钟。
七点钟吃晚饭, 休息一个小时, 再回训练室继续练到凌晨一点, 这期间属于个人训练时间，由选手个人自行安排, 可以开直播, 但除了直播以外不许再干别的，就算你是在跟粉丝唠嗑，也得边打FL边唠嗑。
这样一来, 一天至少能保证十多个小时的训练时间。
当然，十多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在备战比赛的期间还是不够的。
于是这个时候，纪行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他永远是基地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一个, 往往大家还在啃早饭的时候，纪行就已经在训练室待了一两个小时了，等到大家洗完澡穿着睡衣，从三楼走廊往下看的时候, 往往也发现训练室的灯还在开着。
有这么一个勤奋标杆在这儿立着，剩下想偷懒的人也不好意思。
于是由队长祝岚起头，剩下的人纷纷把自己的睡眠时间往后又挪了两个小时。
“造孽啊，终于熬到比赛了……”圆星嘟嘟囔囔，“基地里来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果然对于我们这种中老年人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毛毛坐在行李箱上, 从基地里滑出来：“只有你一个人是中老年人，我比纪哥还小一岁, 队长也很年轻……哦，这么说来周经理也是老年人。”
周舟把行李箱往保姆车的后备箱里扛，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有点良心好吗？我还不是为了咱们战队才这么操劳？你还嫌我年老色衰？你瞅瞅别的战队去，那些经理才叫年老色衰！我昨天跟隔壁RAC的经理在小区门口碰到，哦哟他那个眼袋，差点赶上章鱼哥。”
正从基地门口走出来的纪行闻言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袖口上的海绵宝宝：“……”
这衣服是纪行的粉丝前几天寄到基地来的，当时纪行正在打排位，是祝岚帮他收的快递。
拆快递只要几分钟，然而祝岚好久都没回来，纪行打完一局刚准备下楼去看看，脑袋就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他扯下来一看，刚好跟这只海绵宝宝正对上眼。
……
跟海绵宝宝两相对峙半晌，纪行懵逼地眨了眨眼。
祝岚已经快笑喷了。
“你粉丝……送到基地来的，”祝岚肩膀还在颤，把快递单给纪行看，顺便还有一张明信片，“说是让你参加比赛一定要穿。”
纪行把明信片拿起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全是“纪神加油”、“特别喜欢你”、“永远支持CNG”一类的话。这粉丝估计是怕纪行看不见，还拿彩色的水笔在最上面写了一行——“送你的衣服一定要穿！都是大家精挑细选出来的！”
纪行：“……”
他转过头，想看看自己粉丝到底精挑细选出来了些什么。
祝岚很配合地侧过半边身子，憋着笑点头：“的确是精挑细选。”
他走到一个大纸箱边上，弯下腰从里面拿出了一沓衣服递给纪行：“派大星、章鱼哥、胡巴、喜羊羊、乔巴……唔，还有哪吒传奇里的小猪熊。”
还都是大牌的联名限量款。
纪行看着那个冲自己微笑的章鱼哥，一向沉稳镇定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要我说，还是海绵宝宝比较好，”祝岚忍笑忍得实在辛苦，强忍着把那件海绵宝宝的拿了过来，朝纪行身上比了比，“适合你。而且也就袖口有一个小小的海绵宝宝，外套一遮就看不见了。”
适合我？
哪里适合我？
前段时间他们还管我叫高冷杀神，一转眼就给我送海绵宝宝的衣服？这是把谁当崽崽呢？！
……早知道我就不穿了。
CNG基地门口，纪行趁着大家没看见，偷摸摸地攥着手袖子，然后把手塞进了裤兜里。
祝岚看着人一连串小动作，心里已经憋笑憋不住了，但顾及着小朋友的面子问题，还是没戳破。
毕竟纪崽高冷又威猛，和海绵宝宝格格不入。
“你在那儿笑什么呢？”周舟看人半天了，拧着眉毛问，“又做什么缺德事儿了？”
祝岚：“帮粉丝们实现了愿望。”
纪行：“……”
“实现愿望？你最近电竞不打，跑去做阿拉灯神丁了是吧？”周舟实在搞不懂这俩人在打什么哑谜。
祝岚笑了笑：“是阿拉丁神灯。”
他一双桃花眼里全都是促狭笑意，转过来问纪行：“对吧？”
……
纪行差点转头走人。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了，正经一点。”祝岚一把把人拽住了。
然而嘴上说着正经一点，正直的身体却一点没停下，祝岚顺着人的胳膊肘往下带了带，一直到手腕处才停住，轻轻摩挲了一下他腕骨处那个小小的海绵宝宝：“我们纪行是正经小朋友，是不是？”
“全队都正经，只有你他妈不正经！”周舟连扛了好几个巨大的行李箱，累得呼哧呼哧喘气，“我说少爷们，自己动动手行不行？我是战队经理，不是你们老妈子！”
陆楷在旁边皱眉：“你们为什么带这么多东西？”
“嗐，”圆星拍了拍肚子，“这不是打完比赛，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嘛，洋城待太久了，没什么新鲜东西，我打算从京安带点儿好玩的好吃的，过年回去送人。”
毛毛点点头：“话说咱们比完赛急着回来吗？京安新开了家环球度假村，我还没去过呢，咱们比完赛能去那里玩会儿吗？”
陆楷手上拿着卷行程表，一人脑袋上给了一下：“还没比赛怎么屁事那么多？！打完再说！”
……
去机场的路离CNG基地有些远，开车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众人吵吵嚷嚷地上了车，然后纷纷拿出耳机开始补眠。
纪行坐在后排，打开了手机看国外的比赛直播。
“你不睡？”祝岚坐到他身边，“凌晨还在训练，睡了没几个小时又起来收拾行李，不困？”
纪行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困。”
他脸色有点不太好，祝岚看了一会儿，伸手在他头上试了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没有。”纪行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祝岚看着人的表情，琢磨了一会儿：“那是我刚刚在基地门口，说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纪行还是摇了摇头。
海绵宝宝什么的……他哪里会真的因为这些东西生气。
但不说话，祝岚似乎又误会了。
纪行抿了抿唇，说：“不生气，就是有点……恐高。”
他一直都有恐高的毛病，早些年飞欧洲的时候，每一趟飞行都是煎熬，提前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觉。他也知道飞机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可是就是忍不住焦虑，气流颠簸的时候，总觉得整个人都是悬着的，每一次都是咬着牙硬撑，飞完之后连整个后背都是汗湿的。
祝岚之前并没有和他一起出行过，自然不知道这些。
“恐高？”祝岚皱起眉。
纪行有点忐忑，怕他下一句就是“高有什么好怕的”或者是“你为什么这么麻烦”，他习惯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没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祝岚没理他，打开了手机。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凝固。
……可能是真的嫌麻烦吧。纪行低头，看着一袖子上露了一个笑脸出来的海绵宝宝，心里有点闷，默默地把自己的手往回抽。
抽到一半，祝岚问他：“下午两点的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
祝岚冲他摇了摇手机：“高铁票，咱们坐高铁过去也行，有直达，但是时间晚一点，最近一班是下午两点的。”
纪行懵了一瞬。
眼看祝岚都点开支付界面要付款了，纪行才回过神，他有点儿着急，直接把祝岚的手机抢了过来：“不用了……就是睡不着觉，没那么严重。”
像是怕祝岚不相信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人飞欧洲都好好的……真的没事。”
他心急，说话也着急，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干嘛要多这一句嘴。果然，祝岚的眼神黯了黯。
他从纪行手上把手机拿了回来，说：“就是因为你以前飞欧洲都好好的，现在才舍不得再让你遭罪。”
纪行这小孩儿脾气倔，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咬牙扛。他虽然不说，可祝岚又怎么会不知道，在欧洲的那些年，他一人孤身在外怕是吃了不少苦。
每个国家的电竞圈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排外，就连祝岚当年在欧洲刚出道的时候，也私底下被人嚼过不少舌根。他根本不舍得想，17岁的纪行硬生生在欧洲闯出那一番名堂，背后到底有多少艰难。
“我真的没事的，”纪行看祝岚迟迟不退出订票界面，有些急了，“下午两点的车，到京安就很晚了，也耽误休息时间，而且机票钱都花了……不划算。”
祝岚笑了笑：“这点儿机票钱算什么，你路上安稳睡一觉，不比这点儿机票钱值钱？”
“我、我飞机上也能睡，”纪行按着祝岚的手，“真的，我飞机上也能睡，而且这次你在的话……我肯定睡得着。”
他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好像又干了件蠢事，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时之间也收不回来了。
纪行有点尴尬，又想把自己按着祝岚的手往回抽。
可祝岚反应极快，直接把他的手腕握住了：“什么叫我在的话，你肯定睡得着？”
他声音故意压低了些，带着些隐约笑意：“嗯？”
纪行最受不了他这样，闭了闭眼，求饶似的说：“你别问了……我、我就是想坐飞机。”
这时候还在说飞机。
祝岚犟不过他，心软的不行，又有点好笑：“哪儿来的小财迷？”
……
或许是路上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上飞机的时候，纪行整个人看起来放松了很多。
他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旁边靠窗是毛毛。
毛毛提着外设包“吭哧吭哧”地挤过来，还没到边上，就被祝岚一脚踢了回去。
“换个位。”祝岚朝另一边扬了扬下巴。
“啊？”没有眼力见儿的毛毛还没反应过来，对着机票看了看，“可是机票上写的我的位置在这里……唔唔！”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圆星捂着嘴直接薅走了：“位置重要还是命重要？不想活了你……”
纪行耳朵发红。
祝岚丝毫没有欺压了队员的负罪感，把靠窗的位置换给了纪行，然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不是说我在的话，就一定能睡着吗？”
祝岚冲他笑了笑，揉了一下他的眼尾：“我现在在这儿了，睡吧。”
祝岚的话好像一支定心剂，纪行眼角被他揉得有点热，闻着他身上传过来若隐若现的水调香，不多时，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落地时已是傍晚。
下飞机之后，众人叽叽喳喳地商量要去哪儿吃饭。
“你们先去吃吧，”纪行说，“我不饿，我先回酒店把行李放好。”
虽然这一趟飞行比之前都轻松，但身体反应还是有记忆力的，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眩晕。
祝岚看了他一眼，也转过头：“那你们先去，我带纪行先回酒店。”
“啊？你俩都不吃饭啊？”毛毛问。
“你懂什么，”圆星拍了毛毛脑袋一下，“让他俩先回酒店！”
他重音放在“酒店”两个字上，毛毛顿悟，“哦~”了一声。
陆楷没其他人那么不正经，他心细一点，看了一下纪行，说：“Crush脸色不是太好，也行吧，那你们先回去，等会儿我们给你带点吃的回去。”
祝岚和纪行直接回了主办方安排的酒店。
祝岚去前台登记，拿了房卡回来，又陪纪行到了房间门口：“我房间就在隔壁，要是不舒服随时打电话给我，我电话晚上也一直开着。”
纪行点了点头。
他接过房卡准备走，又被祝岚叫住了：“好好休息，明天好好打……打得好的话，回了洋城，我带你去个地方。”
“……好。”纪行说。
祝岚笑了笑，回了自己房间。
纪行也转身推开了房门。
FL的主办方一向阔气，给选手安排的食宿都很好，这酒店几十层楼高，外面的霓虹灯光已经亮了起来，照得房间里光影明灭。
纪行把行李箱放好，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
他不喜欢灯光太亮，就只打开了浴室的灯，往里走的时候，余光突然瞥到有些不对劲。
床上的被子……似乎不是平整的。
保洁人员没有整理好？
纪行往过走了几步。
似乎是听到他的脚步，床上的那坨突起更明显了，甚至开始有细细簌簌的声音。
……有人？
纪行皱了眉，把灯打开了：“是谁在那儿？出来。”
“不说话我报警了。”纪行从兜里摸出手机。
被子抖动半晌，慢慢的，从里面被人掀开了，一个年轻男生从里面探出头，一双肩膀平整光滑，都是裸着的。
男生看见纪行，一瞬间眼睛亮了亮，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笑了笑：“纪神……我真的特别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