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算好了时间，就在学校门口的奶茶店等她，听见B中熟悉的放学铃声，勾了勾唇，侧着脸看向校门内不断涌出来的学生，心态到底有那么点不太一样了。
片刻后，熟悉的小姑娘晃着书包慢条斯理地从校门走出来，咬了个棒棒糖站定，跟一起出门的林瑾欢说了句再见，还拥抱了一下，才抬起头瞅了瞅前面奶茶店的店内，慢悠悠地推开门，走进来。
门上的小铃铛响了两声。
随后，白音很容易就找到了坐在玻璃窗旁依旧扭头看着窗外街道的宋彦。
她一边慢吞吞走过去，一边悄悄打量着他。
面色有那么些憔悴，但那分明的下颚线，以及倚着靠背的身姿倒是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除了桌上那个吃了三分之二的珍珠爆浆蛋糕。
小姑娘在他面前站定，伸手屈指敲了敲桌面，无言。
宋彦回头看她，挑眉，轻笑：“不叫人啊？”
他是知道她走近的。
白音努嘴，哼了一声，就一直拽着书包带着站在他面前，叼了个棒棒糖低敛下视线，朝他表达一种“不想坐，想回去”的情绪。
宋彦肯来接她放学是好事儿，但激动归激动，平静了点儿的白音却开始兴趣缺缺了。
她有点儿丧，她不想坐在奶茶店里看他一边捏着吸管搅拌着奶咖色的奶茶里的黑糖珍珠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跟她聊。
能聊什么啊，不就是他考砸了吗之类的。
烦人。
宋彦上扬的嘴角幅度不大，但一直没有放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吃了一部分的蛋糕，逗她：“饿了？想吃啊？我再让店长给你拿个勺子？”
“不吃，我不饿。”白音声音低落，也不抬头看他，只道：“回家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作业好多。”
少年吐出了一句“行”，慢条斯理站起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伸手提过白音肩上的书包，领着她往门外走，顺便到吧台拿了个外带的袋子递给后者。
白音“诶”了一声，低头一看，又摸了摸——
黑糖珍珠牛乳。
热的。
指尖被染上一层暖意，白音摩挲了几下袋子，一边抱着一边加快了两步跟宋彦并排走，歪头说了句废话：“给我买的吗？”
宋彦今日穿得好看，一件薄款的军色长风衣将他原本就不赖的身形修饰得更修长，他伸手颠着白音的书包，心里猜测着白音这是带了几张试卷回家，随口一答：“不是，帮我拿着，我带回家吃。”
白音：“…………小气鬼！”
他听着，又笑了两声，指着前方不知道那一点，道：“不在校门口的公交车站上了，我们走去前面一个站。”
“就校门口这个，我累！”白音将嘴里只剩根棒子的棒棒糖丢进垃圾桶。她心情差得很，不想跟他多说话。
“走吧走吧。”宋彦不容她拒绝，伸手拉住她的小臂往前面拖，嘴里跟她讲条件：“奶茶给你，路跟我走。”
“切。”白音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被他握住的手臂轻轻一挣就挣开了。
她伸手去扒奶茶外面的袋子，拆了吸管喝了一口，一股醇厚的奶味扑鼻，混着黑糖味在味蕾上炸开了。
她眯起眼睛，像只猫一样如同进到舒适状态。
傍晚渐渐起了点风，迎面吹着，被宋彦敞开的风衣兜着。
路边的灯也早早亮起，两人的影子被路灯以及落日拉扯着，拉长又扯短，又被拉长。
宋彦琢磨着应该怎样开口，该说什么，什么没必要说。毕竟是女朋友，总不能让她连他将来去哪里读都不知道吧？
白音垂着脑袋一直叼着吸管小口小口的喝，余光却在留意着身边的少年。她直觉他是要说什么的，才会大费周章拉着她步行到下一个公交车站，但这都快走到站了，再沉默下去怕不是还要再走两个站？还是说他突然就不打算说了？
如果宋彦什么都不说，那就……
那就分手。
小姑娘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来，一瞬间心像被什么挠了一下。
她侧目扫了宋彦一眼，有些哀怨、恨铁不成钢，又带着妥协、珍惜猛的站定，吐出吸管刚要讲话，左手手臂突然被拉住，随后表情有些茫然地被宋彦拽进旁边的小巷子里。
风中轻飘飘一句“我有话跟你交代。”又让白音燃起了欢喜。
啊啊是他先拉住她的！不是她先停下脚步逼他讲的！是他！
这他妈，孺子可教！！
白音的眼睛亮了几分，捧着奶茶抬起脑袋去看他。
宋彦离她大概只有十几二十公分的距离，何况他又垂头去看她，离得很近了，近到白音一下子就看见了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你说。”白音抿了抿唇。
宋彦突然后退了一步，离她远了些，侧身跟她并肩靠在小巷的墙上，没有看她，目光投向巷子的尽头，没有什么可聚焦的东西：“我考得不太好。”
白音：“嗯。”
她低头嘬了口奶茶，这个她猜得到。
宋彦：“M航去不了了。”
他的理想，想了很久的事情，努力了很久的目标突然就失去了实现的资格。
他过了目前所有的检查测试，唯独基本算作简单的书面考试却失利了。
白音也想到了这个，但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哑口，张了张嘴巴想安慰他，但不知道从哪儿去安慰，看了看他，觉得他也算是把她当成一个倾述对象，便又“嗯”了一声。
宋彦倒是回神看了她一眼，又平静地说：“我这几天晚上把我房间里藏的烟都抽完了。”
白音：“哦……嗯？”
她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撇嘴，但不说话，眼神里却都是不满。
她想说：要不复读？反正他也这么厉害，复读肯定能考好的，正好他们还能呆一起再努力一年；或者去挑个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或是能养活能生活的专业也行啊。
她想说：抽烟干嘛啊，伤身体，而且爸爸说烦恼的时候抽烟能静心，静心干嘛啊，还去想那些破事干嘛啊。
但她闭嘴。
宋彦：“不复读，我不喜欢读书。”
虽然他成绩不赖，但本质上他不喜欢读书，不喜欢课本上那些干巴巴的知识硬生生的套路沉甸甸的高三氛围。
“那……”
白音犹犹豫豫地轻声开口。
她想起英雄联盟里面，15分钟起就可以发起投降，只要所有人都支持投降，那投降方的水晶就会提前破裂，然后玩家可以退出对局，重新进入匹配，重新开局，一切重头再来。
但现实并不会是游戏，现实里，每个人都只会有这么一场“游戏”，我方只有“我自己”，你可以选择投降，但你不能退出，不能重新开始重头再来；投降的后果便是在脚下沉沦，然后对方一波接着一波向你压过来，你会越来越寸步难行，内心的绝望会越演越烈，受到的阻拦挫折越来越不好过去，最终的结果谁都说不清楚。
但终归不会是好的。
总归不会是你出发前希望的那样。
这就是现实。
“你要投降吗？”
少女垂着脑袋，耳边的碎发滑下，隐隐约约遮着她的侧颜。
宋彦却突然觉得她好像是一根弦崩了起来，害怕他一口承认了，堕落了。
虽然，他最终的决定，可能在她看来也是一种堕落？
他轻笑了一声，伸手去揉乱她的刘海：“没有。”
“我打算换一条路走。”
他那天晚上，大概是凌晨三点，玩了一局打野蔚。
熬了夜的眼睛有些红，恍惚了一下，他随手锁了这个有些冷门的英雄，然后就在对局中听见一个飒爽又酷的声音响起——
“有时候，你需要亲手打开一扇门！”
那拥有两个机械手臂的身姿随着玩家鼠标不再点击停了下来，而后又一如既往地奔赴属于它的战场。
-
白音抬头去看他。
小巷里的灯不知不觉亮起，比街上晚了一些。
苍白刺眼的白光散在宋彦身上，又正好宋彦站的地方帮她挡住了大片的光，她也不觉得晃眼。
灯光打在他那高挺的鼻梁上，有些透明。
他那微抿着的唇，有着淡淡的粉色。
“我去联系了swm的战队经理。”
白音回想了一下，SWM，就是她接触英雄联盟后很喜欢的一支队伍。
他的意思很是明显，他想去打职业。
白音觉得他可以，他很强。
“行。”少女干干脆脆地应了一声，低头将手里的奶茶一口气喝完，被子拿到耳朵边朝他晃了晃，快步跑出小巷，丢进大马路边的垃圾桶里，又快步走回来。
路上正好理了一下他的话。
宋彦的目光追随着她快步走出去，没一会又进入他的视线中，迎着他身后的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你还有别的要说吗？”白音在他面前站起，身子往前倾了倾，问他。
“嗯？”宋彦被问的一愣，有些诧异，顿时又想不起自己还想再说些什么了。
白音背着手，目光扫在他脸上，眼神认认真真的：“那就我问你哦，你，犹豫过吗？做这个决定的时候。”
“……”宋彦迟疑了一下，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是个诚实的孩子呢。
这个决定，太难为他了。
白音复杂地多看了他两眼，胸口闷了几分，又问：“决定好了吗？”
“嗯。下午也跟我爸谈过了。”
他爸就那句话——“想清楚，然后不后悔。”
简单来说就是，自己选的话，多难都要跪着走下去。
白音不问了，她看向宋彦的眼睛。那里面只有她，她小小一个。
她凑上去，踮起脚尖亲在了宋彦的嘴角，很快又松开了。
像那天在他家露台上。
女孩子双手背在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张地相互捏着，上身微微往前倾，灯光下的她的笔尖，嘴唇，脖子，锁骨都泛着白，如雪一般。
宋彦的眸子又深又黑，微微泛起了波澜，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哑声：“亲我干嘛。”
“……安慰安慰你？”白音跟他对视着，在他那双眼睛里微微沦陷，顿时觉得有些热得慌，脸上热得发红，眼睛又亮晶晶的，歪着脑袋憋出这么个理由。
但宋彦可能不需要安慰吧，他都想好了的。
难道要怪她亲他吗？
白音兀自想着。
面对的那人突然伸手拽她，转了个身将她按在墙上，俯下身——
距离很近，很近。
他的脸陡然在她的视线的放大，带着侵略性的气息，鼻尖不小心碰到她鼻梁上的镜框，轻笑了一声，拉开距离单手摘下那不重的镜框，拿在手上。
在她愣神的片刻又靠近她，另一只手抚到她的后脑勺，轻轻往前按了按，又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脖子，嘴角扬起弧度，带着有些不大正经地吐出一句——
“那就，谢您。”
他的灼热的气息轻轻靠近她的皮肤。
此时，连最正常的呼吸这件事在此时都让白音觉得特殊。
然后，他那片白音不大敢正面去侵犯的嘴唇贴上了她的，安抚似的亲了亲，随后慢慢去含她的下唇。
她的口腔里还有黑糖牛乳的味道，奶香味跟黑糖味交错在一起，挺好闻的，也挺甜。
只几秒，宋彦便离开了她，但距离依旧是近，他的额头贴了贴她的，动作亲密。
白音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紧缩，浑身的血液一顿一顿地流淌，整个人像是发烧了一般，像只虾子。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很长，细细密密地刷下来，估计是紧张，像把扇子一样颤得不停，扫在他的心尖，挠得人心痒痒。
他轻笑了一声，松开她，伸手拍拍她的后脑勺迫使她睁开了眼睛，看着她有些迷茫的眼睛，不再逗她了，将手里的眼镜递到她手心，气定神闲牵起她另一只手：“走吧，公交车到了。”
“回家去，你不是说你作业挺多的吗？”
“……”
*
夜晚。
白音，白音有点飘。
她一边盯着桌子上那个黑色的镜框，思索着等成年了去配个隐形，一边打开了自己的微博。
她的记录微博里最新更新了一条，单单留下了一个今日的日期。
可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记录了些什么——
宋彦主动亲她了。
像男人对待女人那样亲她了。
他肯定是喜欢上她了。
嘻嘻。
作者有话要说：
黑糖珍珠牛乳真的泰好吃了！！
以及！！他们终于又亲了！！
宋彦主动亲的！！
还有肢体动作！！（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