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游戏竞技>花滑之燃冰>第44章

  杨心悦第一次感觉到危险降临,而且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会议室复归空荡。

  飞妹和艾娣离开的一刻,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像是看“失败者”的表情。

  这个世界,是容不得她有一点点的越矩的。

  别人可以犯的事,她也许也能犯,但唯一不同的是,别人犯了也就犯了,但她一旦犯了,便是被踢出局。

  早上凌骄阳说的测重,原来是这个意思。

  **

  二十四个小时过得很快。

  会议室寂静无比。

  于经理、李潇、洪教练一起在看大屏幕上的推介会表演。

  这些视频与网传的不同,是通过高倍摄像机拍的,画面清晰得能看清人脸上的毛孔。

  看到杨心悦出场时,洪教练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五分钟的视频,他的表情变化了几次。

  他向李潇看了一眼:“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李潇点头:“她是真心喜欢花滑,想拿冠军。”

  闻言,于经理的脸色悲喜交加着。

  会议室的门开了,外面站着穿了一身运动服,背着一个小包的女生。

  杨心悦板着小脸,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昨晚上跟李香商量如何能在二十四小内减重。

  一向鬼点子多的李香回的是“就是吃泻药也来不急”。

  杨心悦便知道,今天凶多吉少。

  早上起来,途经二楼,看到卫国、陈光两人拿着剃刀在走廊上晃,顿时心生一计。

  “进来。”于经理开口。

  杨心悦深吸一口气,进去前,看到走廊里闪过一道人影。

  来不及看清,脚迈入了会议室。

  洪教练:“简单点,称体重吧。”

  杨心悦听话的站上去。

  电子称上的红字41KG。

  洪教练:“好这个事……”

  李潇抢先说:“洪教练,为什么不能让合作者先磨合一下。”

  洪教练一脸自负:“我知道怎么安排!”

  李潇:“如果数据上的匹配,可以达到技术上的完美,那为什么这么多年,练双人滑的越来越少?”

  洪教练脸色极度难看。

  但李潇说的又是实情,他无法反驳。

  “运动员也是需要被尊重的。两个对员若只是为了冲一个赛季,为地方上争一个代表国家队出征的名额,可以临时搭在一起。

  可是教练,那样长久吗?

  花滑的队员只是一个可以拆拆分分的拼图吗?”

  “胡闹!”洪教练突然拍了桌子。

  他怒目看向李潇:“不要以为你曾是药队的学生,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药队,说起他,他手上的双人滑队员,哪一对不是牵手多年,一路打拼。”

  “他那一套过时了,现在是看数据的时代。”

  说着一沓资料甩在了桌面上。

  那是队内对凌骄阳跟几个女生配合的指标分析。

  不用看,杨心悦的各项数据并不占优。

  而上面用红色的笔标注的是,杨心悦曾有一次比大的受伤记录。

  李潇目光微微变色,他咬了咬牙,极力控制着内心里早已汹涌澎湃的不满,侧过脸看向杨心悦。

  “……”

  杨心悦听着巨大的响声愣了一下。

  于经理拿中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镜框。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杨心悦在网上还是很受欢迎的。”于经理打圆场,“作为备选可以考虑一下。”

  他两边不得罪。

  洪教练:“人事我不管,我只管训练。”

  李潇为难的看了一眼杨心悦,他也实是尽力了。

  “那要不就……”于经理开始自作主张起来。

  “不可以。”杨心悦直接插话进来。

  三人同时望向她,同情、严厉、不悦,分别出自不同的三个人。

  但都是同一个意思,她没戏了。

  “教练你不是要数据吗?”杨心悦开始掀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

  她的手中多了一只电动推剪。

  这是什么?

  大家一怔。

  李潇:“心悦,你做什么?”

  “这种剪子是男队员们的最爱。”杨心悦握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目光闪闪的说。

  “你别想不开。”

  想得开,就是想开了,才想到这一招。

  这招叫什么来着。

  啊,语文不好,就姑且用“釜底抽薪”来应付一下。

  看得懂得的秒懂。

  看不懂的……随意哈。

  “这东西,我呢以前也用过一次……”她笑笑,而眼中明明含着某种不可说的力量。

  她的求生欲已爆棚。

  这个世界无人能阻止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突然,她手在头顶一扯。

  一头长发随即披散一身。

  又黑又密的长发,曾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她的一头胎发啊……

  长了这么多年,舍不得呀。

  心疼三秒,目光闪出吃人般的凶残之色。

  一甩长发,按下手中的推剪的开关。

  “嗡嗡……”电机转动。

  推剪抵在前额,缓慢的向后推去。

  黑色的长发,断如飘雪,从头顶、两额,后脑,徐徐落下。

  洪教练的目光骤然严肃百倍。

  李潇整个人扑了过来,他想阻止。

  但来不及了。

  于经理手里的笔吧嗒掉在地上,觉得杨心悦手中的推剪下一点一点出现的白色头皮,看着瘆人。

  没有人发现,一门之隔的外面,早有人目睹了这一切。

  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会议室内小小的身影,目光由平静、错愕、震惊、感动……

  手握在门把上,紧了又紧。

  他想说,为什么,并没有人逼她。

  可转而又想到了什么,这是她在逼自己。

  几分钟时间,窒息无比。

  他觉得眼中刺辣的感觉,想去阻止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过。

  门开了。

  同时,推剪的声音停止。

  杨心悦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她放下推剪,抖了抖肩头上的碎发,抬头说:“我不知道这能减多少体重,但我只想让你们看到我的决心。”

  “……”

  她摸了摸后脑,上面有一道不平的地方,那是三公分长的疤。

  她十三岁时留下的。

  练习时摔的。

  显然,这道并不美观的疤痕,眼前的三个人也看到了。

  身后的一人,也一并看到了。

  伤痕。

  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比任何数字,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没有哪个少女愿意自揭伤疤,何况是在一群男人面前。

  这道痕长在发丛中,却刻进了骨头里。

  亮出的一刻,即像一道闪电劈进了他们的眼里。

  洪教练扫了一眼,神色稍有和缓。

  “这能代表什么?”他依旧板着脸。

  杨心悦:“对于别人,不算什么。

  可于我,这道疤痕既不是教训,也不是耻辱。

  它是属于我的荣耀。

  代表我为花滑不只是努力过,我是拼过命。

  教练,我喜欢花滑,不会因为摔倒害怕,不会因为受伤而退缩。

  我身上的每一道疤都是铸成金牌的一团火。

  我能站在冰上,这火就不会灭。”

  洪教练没的吭声。

  李潇喃喃说,“我怎么不知道?”

  于经理看着杨心悦的身后,他看到凌骄阳握紧的拳头,还有他眼里隐现的两撮红色的光。

  过了一会,他深深叹了一声:“我只是个管人事的,技术上的事你们定吧。”

  洪教练的目光久久锁定在杨心悦的身上,他缓缓站起,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杨心悦干在原地,有些吃不准这些大人们的态度。

  这意思是她过关了呢,还是没有呢?

  搞这么复杂做什么,直说呀。

  她转头,“唉,教练……”

  后面的话止在了嘴里。

  凌骄阳正定定的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有着痛惜与思索。

  这一刻他想的是,你傻不傻啊?

  唉呀,杨心悦感到他跟老爷子一样的目光,让人受不了。

  过堂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黑丝,轻若鸿毛般吹向从会议室的门口。

  有几缕挂在了凌骄阳的蓝色平板鞋上,微微拂动。

  他问:“谁摔的?”

  杨心悦答:“不重要。”

  他又问:“还痛吗?”

  杨心悦想了想:“早不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加大了声音:“你是不是有病?”

  杨心悦嘿嘿一笑:“病?你是医生啊?那给我号个脉呗……哈哈……”

  凌骄阳素来不把旁人的事放心上,之前对杨心悦有所照顾他都是因为李潇。

  这一刻他有点乱了。

  那一点自以为是的借口,不足以他说出后面的话。

  但他还是说了。

  “你觉得呢?”

  “你愿意跟我做搭档,在心理上接受了我。这个从心理上接受一个人,其实真的比上冰一起滑两圈要重要百倍不止。”杨心悦说得很认真,她不忘记补充一句,“你不觉得我们很合适吗?”

  凌骄阳挺直了腰,双眼微微眯了眯,小东西的话让他的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

  杨心悦瞧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肢体动作太明显的后仰着,插在口袋里的手,几次欲抽出来。

  “或者你早就跟别人勾~达……不是……是沟通好了,说一声,我另找他人。”

  以退为进。

  她这是赌上一切了。

  凌骄阳被她这句弄得哭笑不得,这什么脑子,你有脑子吗?

  你看不出,小爷一直就没有找别人的心思吗?

  本想着女生落发,很大件事,别再刺激她了。

  可杨心悦是多有口才的一位,居然说要“另找”。

  凌骄阳勾下目光,装得又凶又吓的说:“跟我做搭档,可以会摔得更惨。”

  “嗯……”杨心悦深表同意的说,“所以我得减重,你得多练臂力。”

  “……”

  忽然,他的皱眉看着花白白的头,“你这个造型很别致。”

  “好看吗?”她笑,虽然有点勉强。

  “不。”

  “有那么难看吗?”她的眼泪在打转,不过还是听从指挥的,没有从眼眶流下来。

  “有。”

  “凌哥,放心吧,我这个人身休不怎么长,但头发跟喝了生发水一样,长得很快。”

  她真的很顽强。

  “……”

  凌骄阳找不出安慰她的理由,甚至连一句顺应少女心的话,他都编不出来。

  他默了默:“这么喜欢滑冰啊?”

  杨心悦点点她那颗“惨不忍睹”的脑袋。

  “我没有想到……”凌骄阳想说的是没有想到她做事如此决绝,这种事放在男生身上倒是不奇怪了。

  就算搁在他身上,也不过是觉得一时意气。

  唯,这事是个刚刚十六的少女做的。

  女生爱惜头发,如同男生珍视自己打游戏赚下的装备。

  想到这,凌骄阳心中暗暗自责了一把,怎么能跟打游戏相比。

  她做的并不是儿戏。

  于是他重新组织语言:“双人滑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功的。”

  突然,两人莫名的安静下来。

  这算是说定了。

  他轻松了。

  但看到她呆呆不动,就眼泪哗啦啦往外涌,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耸动着肩膀,努力克制的低着头。

  一小片纸在晃,她抓住了,印了印眼角。

  “记住我们脚下的冰应该是无数沉默的汗水,而不是苦咸的泪水。”说完,他转身出门,往外走。

  杨心悦跟在后面:“凌哥,我们要不要合练一下。”

  凌骄阳:“我要去上课了。”

  走出几步,他停下:“下午四点,深大体育馆。”

  “深大那么大,发个位置吧。”

  他闭了闭眼,忍耐着转身,她立即停止追击,瞪着猫眼看他。

  白花花的头。

  怎么看怎么像一只从鸡壳里出来的小雏鸡。

  毛都没有长全,弱得不行。

  他说:“杨心悦,你想这样去深大吗?”